33.第33章
第33章
陳主簿乃是跟了宋氏二十幾年的老人,深的宋氏信任,若不然,宋氏也不會把管庫房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他。
陳主簿本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見田挽秋要錢,便說道:“好說好說,還請小姐寫個欠條,便好。”
田挽秋一聽要寫欠條瞬間懵逼了:“什么?我嫂子的錢,就是我的錢。我嫂子已經答應了,你怎么能讓我寫欠條呢?”
陳主簿呵呵一笑:“小姐,這是規矩。除了夫人親自拿,其余的人,都要打欠條或者借據,到時候我好去和夫人一起對賬目。還請小姐見諒。”
“不行。你必須給我。”田挽秋氣急了。
陳主簿臉色一沉:“小姐這便是不講道理了,陳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錢是夫人的,小姐即使需要也要寫字據,若不然陳某斷不會給的。如果小姐真的需要錢,可讓夫人親自前來!不打欠條或者借據,我陳某人一概不認,一概不給!”
“你……你……”田挽秋氣的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她明白了,這是宋氏根本不想給她錢,把她打發到陳主簿這里吃閉門羹來了。
她氣呼呼的,卻又無可奈何,只好發狠道:“你這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你給我等著。”
陳主簿呵呵一笑:“小姐,你說的話有點過了。我陳遠尚并不是你的下人。我是宋國公府出來的,帶著官身呢,是朝廷命官,屬正九品主簿。小姐年紀小,我不計較。如果小姐再口出狂言,辱罵朝廷命官,休怪本官去京兆尹告你!”
田挽秋還真不知道陳主簿陳遠尚是官身,不由得呆住了,隨后怒氣沖沖的離開了。
這一趟出來,沒有任何收獲,反而受到宋氏的刻薄和陳主簿的侮辱,田挽秋心中憤恨不已。
此刻臨安侯府銀錢緊張,既然無法獲得額外的收入,為今之計,只好減少支出,來挪出一定的銀錢補貼外室所用。
田挽秋怨恨宋氏今日對自己刻薄,故而連夜造了一個冊子,裁撤了五十個仆人、丫鬟和雜工。清一色都是以前宋氏院子里的老人還有他前些年招進府里的。至于老夫人施氏和田儒庚自己自己院子的仆人,她一個也沒有動。
第二天田挽秋便把冊子交給了老夫人施氏定奪,老夫人施氏一看全部都是宋氏溫良院的人,不由得神色一變,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嬤嬤小施氏也看了一眼,隨后質問田挽秋道:“你為何把焦大給辭退了?”隨后她看向老夫人施氏,不過老夫人并未說什么,她也只好說道:“裁撤了其他人倒也無事。只是這焦大,到底是個刁鉆的。”
老夫人施氏面色不喜:“送到宋氏那里,讓她定奪。畢竟撤的都是她院子中的老人,需要經過她的同意。況且,她不肯出錢,那不裁減焦大等人的差事,又裁撤誰的?總不能裁撤我院子里的仆人,若我連自己院里的人都顧不上,我現在又不當家,再年紀大些,真成個聾啞的老太婆了。”
“您說的沒錯。但是,我就是怕全撤掉的是溫良院的人,她心生不滿。而且萬一這焦大鬧起來,找夫人麻煩,就不好了。”
田挽秋卻撇撇嘴:“我巴不得焦大鬧起來,給她一些顏色看看。”
老夫人施氏并不擔心這個:“娶她回家,就是讓她當家的,現在她撂挑子不干了,府中又短了銀錢,不裁撤她的人,裁撤誰的人?”
其余人不好說什么,最后這個差事,落到了嬤嬤小施氏的手中。
宋氏當日自從田挽秋走后,臉色便很不好。
“夫人,我聽您曾經說過,嚴家的三公子嚴世鐸,在翰林院供職,咱們國公府以前與那翰林院主事頗有一些交情。我看那田挽秋也不像個好的,莫不如差人去翰林院主事那邊,說上一二……”
宋氏深深的看了一眼冬兒,溫聲道:“那等小事,先放一放。你去查一查這些年田挽秋院子中的仆人和丫鬟,都什么底細。還有他們的所作所為。”
“另外,夏荷你去準備一些禮物,送與翰林院主事,讓他便宜從事,萬不可說出當初咱們曾經打聽過嚴世鐸的事。讓翰林院主事隨機應變,若有田府其他人打聽,萬不可什么都說。”
冬兒和夏荷領命出去操辦。
宋氏心里一冷,眉目間全是怒色。
一日無事,待的第二天上午。
小丫鬟吉祥慌里慌張的跑來了:“夫人,夫人,他們要裁撤您院子里的老人。還有一些雜工。凡是不是您親自發賞錢,月例的全部都給裁撤了。”
冬兒趕緊問道,裁撤的都有誰,吉祥一一回答。
冬兒頓時氣的怒火中燒:“夫人,他們這是故意要孤立你。別的院子的人一個不裁撤,偏偏裁撤的五十個仆人,雜工,丫鬟都是您招進來的。這不是欺負人嘛!而且,他們怎么把焦大也給裁撤了?”
春花這時也附和道:“夫人,他們這是釜底抽薪,咱們院子一共連仆人帶雜工丫鬟,除了國公府帶過來的二十幾個老人,其他您進府招進來的,都被撤了。現在算上我父兄幾個新來的,整個院子只有不到三十個仆人了。而且裁撤的,都是一些干實事的。磨面的,砍柴的,挑水的,種菜的,繡衣服的,種花的,晾洗衣服的……”
“我聽說了,他們那邊鬧翻了。說是要勻出錢給外室花。就克扣您院子的開支,裁撤了您的仆從,給外室花。”
宋氏不咸不淡的說道:“正合我意。”
“冬兒,你去把秋月的家人選幾個手腳勤快的,招進府里。春花,暫時采買東西,讓陳主簿派幾個人,直接買現成的米面糧油,柴也直接讓陳主簿派人采買現成的。菜便也不種了,讓鄉下的莊子直接送最新鮮的菜蔬來,價錢不是問題。至于水,就讓陳主簿直接購買甘泉便是。”
“告訴陳主簿,以后這等院子里的花銷,你們幾個去領錢,不用經過我的字條。既然沒有了做衣服的奴仆,便整個院子,以后全部去計氏布行,買現成的便可。家父給我帶了那么多嫁妝,我不花難道要留給他們花?”
冬兒點點頭:“真是這個理。咱們夫人有錢,沒有仆人可以自己招募。只要不怕花錢,有的是法子。誰稀罕他們那幾個奴仆了,保不準這里邊沒幾個好人呢!”
“他們全裁撤了,反而省去了咱們不好意思動手。”
春花、夏荷想了想也很贊同。
田羲薇正在練習從爬到走的過程,不過身子太小,還是無法站起來走的,不過她已經滿地爬了,這會正和三哥田崇陽一起在院子里互相向對方的臉上貼泥巴玩,聽見宋氏等人議論這事,心里嘿嘿一笑娘親還是心慈手軟。這種時候,應該要火上澆油才是。提前給這些下人送銀子,讓他們過幾天鬧。自己則提前把事推干凈。按著渣爹他們一家子的德行和作風,保證讓娘親來親自簽字同意,把鍋甩娘親頭上。
但是辭退的人這么多,又免不了有人口風不緊,漏了出去,娘親反而里外不是人。該想個什么對策呢?
田羲薇對府里仆人并不知道太多,只是知道身邊幾個大丫鬟,對于其他下人,她并不了解,只好繼續耐心聽著。
宋氏聽的田羲薇的心聲,目光一亮。
“吉祥,你是新來的。沒多久,你覺得焦大這個人怎么樣?”
吉祥只有十三四歲,她支支吾吾的說道:“奴婢覺得焦大爺爺人可好了,對奴婢很照顧,偶爾還會給奴婢果子吃。”
“好。吉祥,你去庫房支取兩壇綠蟻新醅酒,再支幾錢銀子,買一些肉食,這兩日便去哄著焦大吃喝,其余的什么也不要說。如果焦大問,你便說是你想孝敬他。”
“奴婢知道了。”
焦大,府里有名的刁奴,一般人都招惹不起。
春花巴不得焦大鬧事了才好。
她自告奮勇:“奴婢去吧!我能讓焦大捅翻天!”
宋氏莞爾一笑:“吉祥去最好,她什么都不用說,府里也不會有閑話。焦大是個明事理的,自然過幾天就會明白。你若去,反而會弄巧成拙。”
幾個下人各自去忙,宋氏則帶著田羲薇和田崇陽兩個小家伙,一連三四日,都出門游玩,白日不曾在家。
這一日傍晚,下人稟告:“夫人,施嬤嬤來了。”
宋氏點頭:“讓她進來吧。”
嬤嬤小施氏因為裁撤仆人的事,想要找宋氏拿主意,不過一來三四天宋氏都早出晚歸,她都碰壁而回,不得已今日便派人提前盯了宋氏,見宋氏外出歸來后,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夫人,這么晚了還在忙什么?”
宋氏放下毛筆,淡然道:“閑來無事,練字。準備過幾日教老三一些啟蒙的知識。”
她回頭卻瞥了一眼墻上新掛著的字帖義絕貼。
共君春種瓜,本期清夏暑……瓜成人已去,失望將誰語……枕前淚共簾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
不過嬤嬤小施氏不認識字,她只看見了一張字帖,和一堆宣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館閣體的小字。
看來夫人是打算親自給三少爺啟蒙了。
她拿出一本裁撤下人的冊子,過來說:“夫人,可要注意眼睛,也要注意身體。”
宋氏點點頭,隨后吩咐道:“夏荷,天氣炎熱,上一碗新鮮的酸梅汁。”
嬤嬤小施氏本不想喝,不過聽的是酸梅汁,便也來了胃口,又坐了下來。
夏荷上了酸梅汁。
嬤嬤小施氏聞了一下:“近來暑熱,喝一些酸梅汁解暑,是最好不過的。只是這會晚了,若是明早來,我必然會向夫人討一杯的。”
夏荷解釋道:“這是煮熟后的酸梅,不會影響你睡眠的。”
“果真這么秒?”嬤嬤小施氏一飲而盡。
宋氏吩咐道:“給施嬤嬤預備一些新鮮酸的梅果子,還有前兩日買的芒果,一并送與嬤嬤。”
嬤嬤小施氏心里一喜,感覺撿了便宜一樣,最后把老夫人施氏給的裁撤仆人的冊子遞給宋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宋氏早已知曉,她沒有表示,只當是尋常的事情。
待嬤嬤小施氏走后,她翻開一看,果然裁撤的都是以前溫良院的仆人和雜役。
而且焦大赫然在列。
冬兒一邊抱著田羲薇一邊嘖嘖嘖:“老夫人這是沒病找病。”
夏荷則說道:“他們以為這樣是欺負我們,還讓我們無話可說,或者讓夫人出錢保下來這些仆人。算盤打的精明,但是打錯了。”
春花卻一臉賊兮兮的說道:“焦大在府里做了二十多年,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夫人只安排他做一些修剪花草的活計,十分清閑。現在老夫人把他裁撤了,焦大鐵定會鬧起來的。”
冬兒嘆了口氣:“就怕他鬧起來沒有深淺,連累了夫人。”
宋氏絲毫也不擔憂,淡定的說道:“焦大是個明事理的。”
隨后宋氏簽了字,表示同意裁撤冊子上的所有人。
等冊子被送回真善院老夫人施氏手里的時候,老夫人施氏一臉的不可置信:“宋氏,竟然全部同意了?真的就一個沒有求情留下來?”
幾個嬤嬤點頭。
老夫人施氏陷入了沉思,也被迫簽了字同意。
當差事的裁奪命令一下達,五十多個奴仆全部被裁撤,焦大果然鬧起來了。
“什么玩意!你焦大爺爺的差事都敢動!老子立功的時候,你們都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
“叫你爹來!叫你祖宗來!看你爹跟你祖宗敢不敢在老子面前擺譜!”
“今天老子要不教訓你們幾個,真不知道你焦大爺爺爺當年的威風!”
臨安侯府的管家被鬧的無奈,只好搬出來宋氏:“是經過夫人同意了的。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
“你特么放屁!誰裁撤老子,都不可能是夫人裁撤的我!”焦大氣急敗壞的罵道:“我在侯府的功勞,夫人比誰都清楚。夫人體恤我,才給我安排了一個閑差養老,夫人怎么可能裁撤我?”
“我要見夫人!我要見夫人!”
管家無奈,只好解釋道:“焦大,休得無禮。女眷的后院,也是你能進的?”
可是焦大還是鬧的不行。
管家只好低聲對焦大說道:“是老夫人和大姑娘定的冊子,和夫人沒有什么關系,夫人也是受到了他們的掣肘,不得不同意的。聽說……裁撤你們,是為了給侯爺的那個表妹用……”
“焦大,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你怎么就不能體諒一下夫人呢?夫人對你好,你反而要難為夫人?”
焦大一聽這話,更瘋狂的。
“我去他奶奶的狗屁表妹!什么狗娘養的狗雜種,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子這就去扒了她的皮!真特么不要臉,一個鄉下丫頭在府里養了十幾年就不說了,滾出去了,還要吃府里的飯!”
焦大是什么難聽罵什么,搞的整個臨安侯府一片狼藉。
管家沒有辦法,只好吩咐人:“焦大瘋了,胡言亂語。綁起來,把嘴堵上。丟出去!”
“你敢碰一下你爺爺我試試!!!嗚嗚嗚……”
焦大罵的難聽,最后被人丟出了臨安侯府。
老夫人施氏聽說了此事,卻置若罔聞。
嬤嬤小施氏憂心忡忡:“老夫人,焦大可是個嘴里沒把門的,萬一亂說,該怎么辦?”
“一個瘋子說的話,誰會信?”老夫人隨后心安理得的回答:“一會兒,宋氏看不下去了,必然會花錢把焦大贖回來的。丟的可是她的臉面。”
說完老夫人施氏去了佛堂理佛。
宋氏也聽說了此事,表情淡淡的說道:“他們今日,怎么把焦大扔出去的,改日就會怎么把焦大抬回來的。”
“刁奴可不只是會口舌之爭。每個刁奴,都有一個主子不能動他的理由,若不然,怎么成為刁奴的。”
宋氏揉了揉腦殼,吩咐道:“冬兒,把老三那個不爭氣的玩意給我叫來練字!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家里請了那么多夫子,都被他氣跑了!”
冬兒一臉懵逼:“夫人,要不還是算了吧……”
“三少爺真不是讀書的料。您教了三天,他連一還不會寫,還有必要教嗎?”
宋氏嘆了口氣:“我這個做母親的只有一個愿望,年底前,他能把一寫好就行。”
冬兒點點頭,一年教會一個字,只需要十年,三少爺就可以認識一雙手的數了,再也不會被人說成是大字不識一個了!
宋氏從早晨直接教到了晚膳。
田崇陽仿佛褪去了一身反骨,神色疲憊不堪,一臉無辜的看著母親:“娘,您已經三頓沒吃飯了。”
“兒子,陪您吃飯吧!”
宋氏滿臉愁容,不吃了,反正已經氣飽了。
“母親吃肉。吃肉有營養,您好有力氣用戒尺打我。”田崇陽無精打采的強撐起笑臉,他試圖用一根雞腿彌補母親三五日來的苦難,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宋氏根本吃不下了。
“三少爺懂事了。”冬兒心里琢磨著夫人為什么這么想不開,一定要讓三少爺讀書?這不是沒病找病嗎?幾十個夫子慘敗臨安侯府的教訓還不夠嗎?夫人為什么要自己親自上陣受苦!
“也不知道你二哥怎么樣了。”宋氏嘆了口氣。
家里唯一一個讀書的苗子便是二兒子,二兒子六歲中秀才,八歲中舉人,師從大儒王守仁,被譽為是北昭千年以來,最有可能成為儒圣的人。
只是,八歲那年傷了腰掉進了河里,雖然被救活了,不過隨后就瘋瘋癲癲的,藥石無醫。
“二少爺還是老樣子,而且身子骨比前些陣子更差了一些。”冬兒低聲回答。
宋氏眉頭閃過一抹憐憫悲痛的神色,簡單吃了幾口之后,便回房休息了。
田崇陽待的母親熟睡之后,又偷偷打開窗子鉆了進來,把妹妹偷跑了。
宋氏于床榻中嘆了口氣:老三大字不識一個,倒是兄妹情深,天天晚上來偷妹妹!
各位小伙伴,假期愉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