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頓時一愣,露出幾分把不準模樣,道:“姑娘先吃點東西墊著,我這就去問問。”
說著轉身出了門。
趙明枝略一思忖,也不動筷,而是先打鈴把小二叫了進來,問他店中能不能做買送。
那小二猶豫片刻,回道:“能是能,只不曉得要送去哪里。”
又道:“若是離得太遠,只怕送到時飯菜都涼了,難免差了味道。”
說著就把店里食盒拿了幾個過來,介紹道:“姑娘且看,都是木盒,熱騰騰飯菜放進去,這樣冷的天,若是在屋子里還好,一旦露天,給那風一吹,不用一刻鐘就全涼了。”
趙明枝站起身來,走過去一層層拆開看了,心中頓時有了數。
正說著話,木香就回來了,她進門便回道:“卻不曉得姑娘要送什么東西?外頭留了人在等,一會就取了帶過去。”
趙明枝就指著面前滿滿當當一桌子,道:“也無甚特別的,只這許多東西,我一人哪里吃得了,倒不如送去給他們。”
又轉身同那小二道:“勞煩幫著準備幾個大食盒,另要借你家小爐子一用。”
小二趕忙去了,不多時,就帶了東西回來。
趙明枝就按著一路所見,揣度裴雍并那衛承彥口味,選了桌上許多菜色。
因不曉得衙門里頭此刻究竟有幾人,也不好打探,她索性裝了足足四大只食盒,吩咐人按著自己要求放置好,又把羊湯連鍋端了,就坐在借來銅爐上溫著,這才遣人送了過去。
她今夜并無什么胃口,只簡單吃幾口,便回了裴家小院,先稍作收拾,也實在無心睡眠,腦子里仍惦記著西北、東面兵事,也不要人伺候,自磨了墨在紙上勾出極簡輿圖,在上頭寫寫畫畫。
本就不是什么擅長軍事的人,重來一回,也不過比起從前此事更熟知幾個地名,曉得些狄人行軍路線罷了,都是上輩子將士、百姓們用血用命換來的。
這些信息,在蔡州時說出來也無人去信,哪怕信了,一樣沒人能有應對之法。
但此刻到了京兆府,若給裴雍知曉,雖不曉得能不能作用,趙明枝莫名就多了幾分盼頭。
畫著畫著,她在西北角寫了“興慶府”三字,又把乞木名字添了上去,正仔細回憶此人落馬身亡日子,只記得是元月,好似在上旬,但具體哪一天卻有些含糊,于是按著大概推了幾天出來。
她剛要做圈,那圈才起了個頭,手中忽做一頓,整個人猶如當頭挨了一棒,忽然清醒過來。
乞木是為狄人首領,騎射功夫極為厲害,當初就是靠著本人武力一路壓服上去的。
他自小在馬背上長大,說句不夸張的,騎馬比走路還要穩當,怎么會突然落馬?
而方才二哥說他出發均州、鄧州前就已經遣了兩隊人馬,一隊去興慶府,一隊去夏州。
乞木好像就是在興慶府去往夏州路上落的馬。
難道他的死,其實同京兆府暗中遣兵有關?
只是趙明枝從前逃亡時太過倉皇,一向是別人說什么,就聽什么,跟個無頭蒼蠅似的,不曉得什么是要緊消息,什么又不值得在意,整日被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拘囿起來。
眼下她再得了機會,重新回想,只能苦笑。
京兆府一下子發了三支隊伍,蔡州竟是渾然不知。
不僅此刻不知,甚至狄人退兵后,也毫無所覺。
若是那裴雍當真另有所圖,怕是自己同弟弟都死上幾百回,那天也還來不及亮。
她認真思索,只覺得鄧州那一支兵從前沒有露頭,多半是因為蔡州新朝廷逃得太早,一曉得徐州被圍,夜都未過,撒腿就跑。
而徐州得知之后,城中軍民心氣盡折,終于城破。
城池一破,數萬狄兵南下,這一隊援兵自然再無什么作用,也不知后頭是如何安排。
她越想問題越多,恨不得立刻回到從前,把自己腦子里的水倒個干凈,裝滿一腦袋京兆府上的折子同銀臺司的奏報進去。
原本是因為乞木的死,使得興慶府大亂。
今次領兵圍困徐州的乃是乞木的叔叔,上輩子他拿下徐州之后一路南下,眼看中原盡喪,忽然得知自家部落被人擄掠消息,再無猶豫,當即棄城往回。
而后來奪位的宗骨,此時還只是前者麾下一名副將。
也不曉得這回東進的援兵,能否同徐州里應外合,即便不能把人留下,也可以稍作僵持,爭取些時間來,叫那乞木快點摔了,趁勢咬幾口退兵的肉也是好的。
正想著,夜半更深,外頭已經響起更鼓聲。
趙明枝也不困頓,反而愈加清醒,在那紙上添添補補,不知不覺把墨用了個干凈。
她正要倒水再磨一點,忽然聽得外間人聲,人還未進,一股極濃中藥味已經飄得進來,回頭一看,竟是木香捧了托盤過來。
“姑娘,天色太晚了,這藥已是熱了兩回……”
木香一面說,一面把那藥碗端到趙明枝手邊,道:“應當正好入口。”
還特地說明道:“我怕小丫頭不曉事,自家盯的火,眼看著三碗水熬成了一碗,姑娘快吃了,再晚些就不好睡了——就怕要起夜。”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趙明枝哪里還好推拒。
她本以為撿藥加上煎藥,少說可以推到明天才會要吃藥,誰知這院子里人雖然不多,動作竟是這樣快,一時臉都皺了。
只才答應了裴雍,又是當著木香的面,此刻兩人半生不熟,實在不好叫她難做,只得一捏鼻子,一口氣把藥全喝了。
那藥奇苦,吃完之后,趙明枝連含了幾塊果脯,又拿水漱了半日口,仍覺滿口莫名腥味。
木香見狀,忙去廚房尋飴糖。
趙明枝去角落尋了面盆,擰了帕子,正要擦嘴,那手忽然碰得腰間東西,不知何物,正圓鼓鼓硌著她手腕。
她低頭一看,見得腰間掛的一枚眼生香囊——卻是恰才裴雍給的。
屋中此刻無人,趙明枝再不著急洗臉,先把手仔細擦干了,才去開那香囊。
借著昏黃燭光,幾顆圓滾滾東西自開口處滾了出來,落在她手上。
黃白底,當中夾著斑駁紅色,同初生雞子差不多大,或許更大些——竟是幾只黃驊冬棗。
棗子飽滿圓潤,臥在手心,安靜得很。
趙明枝莫名就轉頭去看門口,不見木香回來,方才松了口氣。
她取了一旁茶水洗了一只棗,咬了一口,只覺脆生生,甜絲絲的,咀嚼幾下,滿口都是甜味,吃完之后,那棗核無處扔,只好用紙包了,也不知心中想的什么,同做賊似的把那紙包悄悄放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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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madoka1013給我的五塊和氏璧……
雖然要感謝,但是看到小兔和氏璧的時候,我已經拔刀了。
不許有下次,否則小心兔毛!!!!!!!!(自己數感嘆號吧!)
這幾天更新都不會太穩定,大家都白天來看吧,不要熬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