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走走走!哎呀!江修白,我跟你說,東西要是給我拽掉了,我直接翻臉了啊!”
江筱米懷里正抱著一堆東西呢,被江修白推著肩膀往外走,那叫一個氣啊!
“嗨呀!好煩!我給你分擔一個!趕緊的吧!我著急!”江修白說著把江筱米懷里抱著的兩個壇子搬了一個下來,差點閃到了腰:“蛙趣,這么重!”
江筱米:“……”
她當然知道重,但愣是沒來得及開口說話。
“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嗎江小白!”劉氏剛收拾好東西出來便看到江修白又在作妖,趕緊把壇子接過來:“有沒有說過讓你不要干重活!這壇子都快把你墜地上去了,你怎么敢搬的?!”
江修白指指壇子,又指指江筱米:“她她她——抱兩個!”
這么重,兩個!
江筱米你不是人!!
“你跟小米比什么!”劉氏下意思說道,等反應過來看江修白那眼神直接變了:“你說說你,男子漢,連小米也比不過!以前就比不過,現在更是拍馬都追不上了!你說說你,是怎么敢不好好養身體的!趕緊,去那邊坐著!”
江修白:“……”
他就不該多手!他去幫忙搬什么壇子啊!
他一個男子漢,比不上一個小姑娘,光彩啊?
“走啦!說急的是你,磨磨蹭蹭的還是你!”江筱米把東西放上車,在外面叉著腰:“帽子外面那層帽子記得帶!等下說頭疼可不關我的事啊!”
江修白頭上帶了一頂線帽,外面還罩了一層棉帽,720°防護。
“來,叔扶你!”江義游對江修白伸手,一下就把人拽上去了,說實話,這孩子磨磨蹭蹭的,他著急得不行,他媳婦要生了,他著急回去看他們娘倆!
因為路途遙遠又風大,一直被當作鏟雪機的收割機被江義沛收回來了,轟隆隆地往江家村開去。
大富駕著那輛普普通通的騾車載著江澄和江屠戶他們江家村村民跟在威風凜凜的收割機后面。
“勉哥太可憐了,咱們都回家了,他現在不知道在哪個山頭占山為王呢!”
江修白上車后就開始一件一件地脫衣服,因為收割機有暖氣!
早先搶收稻子的時候他因為太熱就開過空調,但等冬天的時候,居然忘了有暖氣這么一回事,寒潮那陣,傻不拉幾地裹著被子硬抗到縣里。
“能者多勞,我哥那是不想回嗎?他是不能回!山頭離了他還轉得起來嗎?不像某人咯,某人啊………”
江筱米說著說著,突然想起車里還有一個劉氏,當著人家娘親面這樣說人家兒子,不好,不好!
“你好好說話!”劉氏倒沒介意江筱米說江修白,反而瞪了一眼江修白,覺得他不應該說江修勉,什么占山為王,聽著就匪里匪氣的,江義沛以前畢竟是官身,怎么能跟土匪掛上鉤呢!
她伸著腦袋,略帶歉意地對蔣素英他們說道:“這孩子說話著實是不像話……”
劉氏知道自家孩子口無遮攔慣了,但沒想到他在江義沛和蔣素英面前也是這樣,到底是外人,怎么能當著人家父母的面這樣說人家孩子呢!
“不礙事。”蔣素英并不知道劉氏心里的彎彎繞繞,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什么官身土匪的,說兩句又有什么所謂呢,她也對劉氏笑:“小白說著玩呢,小孩子家家,說話都是這個調調,你啊,不必在意,他們平時說話都這樣,你還沒習慣啊!”
現代的孩子,沒有被太多的規矩束縛,又崇尚言論自由,自然是想到什么說什么,不像古代,不像他們老一輩有忌諱什么的——
一些不好的話說了是要挨打的,什么死啊,病啊,張口閉口地說,那可是輕則挨罵,重則挨打的喲!
蔣素英從不用這些規矩約束孩子,但他們要是敢滿嘴噴糞,問候人家爹媽,一口一個生殖器官,那她會給他們一個完整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以及老年。
玩笑可以開,但不能沒有素質,更不能沒有家教。
劉氏搖搖頭,她是真的習慣不了,這幾個孩子聚在一起的時候,說話像掐架,那語氣激動的喲,有時候聲音又大,好像馬上就要打起來一樣,她嚇得咧!都不知道真打起來要不要勸架!
小米打小白,她心疼,小白要是打小米吧,她又覺得這孩子真不是東西!連小姑娘都打!以后肯定是個打媳婦的貨!
什么人才打媳婦啊?
沒本事的人!
虧妻百財不入!!
窮不死他!
反正兩邊為難。
但令她更沒想到的是——他們“哇哇——”喊完之后,又嘻嘻哈哈笑在一起,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過一會兒又開始商量待會兒要干嘛干嘛,商量著商量著,又吵起來了……
她怎么習慣?
她很難習慣。
因為劉氏還有江義游在,江義沛和蔣素英他們沒有怎么說話,江修白怕又被嘮叨也沒有再說,就剩江筱米一個人,就算是她想說,也沒人跟她說,車里,一下子就寂靜了下來。
劉氏自己也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覺得自己跟這車里的人格格不入,早知道就不聽小白的了,做騾車她還自在些。
“娘,我餓了。”
可能是察覺到了劉氏的情緒變化,江修白賴賴唧唧地把頭靠在劉氏的肩膀上,撒嬌道:“幫我找點吃的吧,餓死孩子了。”
“不許胡說。”劉氏嗔道,解開了隨身帶著的包袱:“梅干菜餅,你先吃兩個,等回家娘給你做!”
“不用。”江修白拿著餅就開吃:“去沛大伯家吃唄,咱家就兩個人,做飯多麻煩啊!”
那語氣,相當自然,相當理所當然,仿佛江義沛家就是他家一樣,聽得劉氏心里一梗一梗的。
“怎好天天去麻煩你沛大伯!”劉氏用手指點了點江修白的額頭,笑著:“你啊,不知羞!大哥,別聽他的。”
家里一共就三個人,兩個人哪里就少了!
“咱們哪里需要這樣客氣。”江義沛這時候開口:“今晚就到家里吃吧,家里這么久沒住人了,規整也需要時間,哪里還空得出手來做飯!”
“那……謝謝大哥了!”劉氏想了想也是,便應了下來。
“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這話一出,劉氏心里的滋味喲,不知道怎么形容。
大哥把他們當一家,小白把大哥他們當一家。
孩他爹雖然唯大哥馬首是瞻,但他還是有分寸感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大哥平起平坐。
但又因為兩家這樣微妙的關系,她和孩他爹一直找不準自己的位置,就有一種感覺,兩家平日雖然關系很好,但真的沒有好到一家人的程度,反而因為江修白的“上趕著”,讓他們兩家的關系變得更加微妙了。以至于,她現在面對江義沛夫妻都沒有以前那么自在了。
在大哥還沒有中秀才之前,她和蔣素英的關系最要好,就算他中了舉人,她們都還是頂頂好的關系,但她去了京城回來,她們就開始有距離感了。
蔣素英是貴婦人,是了不得的大夫,而她,只是個農婦,一直是個農婦。
劉氏的心思,蔣素英是不知道的,確實,在她的記憶里,“蔣素英”和劉氏的關系確實是最要好,但也是因為要好,她才會刻意有所回。
在江修白“咔咔”吃餅的聲音中,收割機的速度稍稍提了一下。
“三叔,你別一直摳手啊!等下手摳得坑坑洼洼的,怎么回去抱小侄子啊?”
江筱米看到江義游兩只手不停地摳摳摳,四根手指輪流摳著大拇指,眼睛卻不停地看著外邊。
江義沛笑他:“又不是第一次當爹了,怎么這么緊張。”
“我很緊張嗎?”江義游把手放下,但又覺得不自在,便搭在膝蓋上,說話間兩手不停地摸著膝蓋:“確實有點緊張,也不知道這次給你添的是侄子還是侄女。”
“三叔,你重男輕女啊!要不得啊!男女平等,女孩也是接班人哇!”江修白吃完最后一口梅干菜,還擦了擦嘴巴,使勁搖了搖頭。
江義游:“……”
這孩子說話怪也就罷了,怎么還這么不中聽呢!
什么叫重男輕女,他家小麥不是他的掌上明珠嗎?他家小米不是全家的寶貝疙瘩嗎!
他緊張的原因是他媳婦想要一個兒子!
萬一又生一個女兒,他怕她多想——生完孩子本來就虛弱,再傷了神,萬一和二嫂一樣纏綿病榻怎么辦?
雖然秦氏明面上的理由就是想要兒女雙全才想要生兒子的,但他卻是知道她的想法,無非就是覺得要是沒能給他生個兒子,會愧對于他。
他也不是說不想要兒子,只是他們都年輕,這胎不行還有下一胎,有什么好著急的?
江修白還在那喋喋不休:“生男生女,不是女人能決定的,雖然孩子是女人生的,但決定權在男人!要是三嬸生了個姑娘,你可不能怪她啊,要怪就怪你自己,怪你身體不是堿性!”
江義游:“……”
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他不禁望向身為大夫的大嫂。
劉氏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別說江家村了,就是整個大盛,哪家生不出兒子怪的不都是女人?難道不是?應該怪男人?
她也看向蔣素英。
蔣素英張了張嘴巴。
怎么說呢,江修白說的吧,不能說全對,也不能說不對——但這個調節身體的酸堿度能控制生男生女,本身就是一個很有爭義的一個話題。但——
“生男生女,確實是男人決定的,至于為什么是男人決定的,很難解釋清楚,但就是男人決定的。”
XY染色體,她怎么跟這兩個古人解釋嘛!
這下換江筱米無語了,聽君一席話如聽君一席話啊!
噼里啪啦說了一堆,但啥也沒說清楚!
但……江義游和劉氏都信了!
嘎嘎信!
江義游聞言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提了一顆心——這次要是又生了個女兒,那安慰媳婦的時候,就可以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但要是一直生不出兒子,那他……莫不是真的有了問題?
劉氏則是覺得大快人心,她們女人背了這么多年的鍋,終于可以卸下來了!
他奶奶的!居然是男人有問題才生不出兒子——
在劉氏這里,畫風往一個新奇的角度歪去了。
此時此刻,在他們的前方,一個騎著騾子的人疾馳而來,遠遠的,他便聽到了“轟轟——”的聲音,頓時精神一陣,騾子的屁股又添了一鞭痕。
到了近處,他一眼就看到了駕駛室里的江義沛旁邊的蔣素英,趕緊勒停騾子,在路中間揮手:“大爺,大奶奶,三爺——”
江義沛和蔣素英雖然聽不見他在喊什么,但卻認出了他身上的家丁棉衣,江義游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趕緊打開窗戶問道:“仲財,怎么了?”
仲財急得不行:“三爺,三奶奶難產了!”
江義游渾身一顫:“大嫂!!”
蔣素英臉色一凜,問仲財:“現在是什么情況,有難產跡象到現在多久了?”
“崔嬤嬤說小主子頭太大,而且胎位不正,實在是生不出來才讓小的到縣里找您。”仲財看了看天色:“小的出來約莫有半個時辰了。”
“大哥?”江義游整個人都慌了,腦子一片空白,都不知道干什么才好,只能不停地大哥大嫂地喊著。
江義沛還安慰他別著急,蔣素英直接沒空理他。
從村里到縣里,這種天氣,就算騎著騾子,怎么樣都要兩個時辰,一來一回四個時辰——八個小時啊,等回到,人還能不能熬得住真的不好說。
崔嬤嬤難道不知道嗎?
但為什么還要去找她?
那肯定是束手無措了呀!
但現在只是過了一個小時,情況應該還不會變得太壞,希望還來得及吧……
好在他們今天被她家小米說動回來了,要不然,等到仲財找到縣里再出發,那真是什么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