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琦自己管著《跳起來》這么大一攤子的事情,最清楚一個靠譜的“項目經理”多難得。
同樣一筆預算,有的人可以建一棟小別墅,有的人就只會給你建一個草房出來。
從賬面上看,還都有一筆筆的花頭,你也挑不出太多的毛病。
所以,為什么很多的企業都擺脫不了近親繁殖的問題?是他們不了解近親繁殖的缺點嗎?不是,而是比起近親繁殖的缺點,他們更承受不起一個無法信任的人帶來的更糟糕的后果。
陳思琦在劇組待了兩天,跟很多部門的聊天,又熟悉了一下劇組的運行模式,更加清晰地意識到,陸嚴河能夠把這部電影拍下來,真是有一幫靠譜的人在幫他兜著這個劇組大大小小的事情。
不然,可能一天下來,有上百個麻煩來找他。
煩都煩死。
陳思琦晚上就跟陸嚴河說:“以前那個叫包文亮的攝影師是不是不太服你?”
“有點,你怎么知道的?”陸嚴河有些好奇,問。
陳思琦說:“這兩天跟大家聊天,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一些,劇組里彼此之間都有桿秤,誰干得怎么樣,誰干得不行,小江湖嘛,很多事情,聊著聊著就聊出來了。”
她笑,“你知道大家現在背地里都喊包文亮什么嗎?”
“什么?”陸嚴河搖頭。
“油條哥。”
“啊?”
“說他是真正的老油條,看不上你的時候,硬梆梆的不低頭,發現惹不起你了,就一下軟了,直接一百八十度低頭。”
“……”陸嚴河笑,“夠損的。”
“這部電影拍完了,你是不是打算送明年的荷西電影節了?”陳思琦問。
陸嚴河點頭,“以前異想天開,想著拍完了,還可以趕一下今年的情人節檔期,情人節趕不上就趕七夕,現在發現,什么都趕不上。”
陳思琦:“本來就不用這么急嘛,慢一點也挺好的,慢工出細活,你又不急著用這部電影來賺錢。”
陸嚴河:“當時著急忙慌地要做這個項目的時候,可不就是為了做一部商業片。當時梓妍姐跟我說,我商業片太少了,影響我的市場行情,所以才匆匆忙忙地開始做《情書》,現在大家對這部電影的定位都不是商業片了。”
“你也可以把它改成商業片,剪輯改一下就行了。”陳思琦笑著說,“改成商業片的敘述節奏,狗血一點,煽情一點,讓所有人在結尾哭得稀里嘩啦的。”
陸嚴河:“我根本不敢想象要是剪成這個樣子,電影會變成什么樣。”
準備做《情書》的時候,陸嚴河在國際電影節上的戰績還沒有那么強,沒有人會覺得他初次執導一部電影,就能夠走電影節的路線。
誰知道等拍到冬季戲份的時候,陸嚴河的行情變了,市場對于他楚女作的定位也變了。
什么題材也好,制片成本也好,都不重要。
什么都不如《人在囧途》《胭脂扣》和《榮耀之路》的電影三連爆帶給陸嚴河的加持重要。
要獎項有獎項,要票房有票房,要國際影響力有國際影響力。這種情況下,陸嚴河就是打算一個人拿著DV拍個城市觀光紀錄片,也會被這個行業期待,他是在拍什么不被世人理解的牛逼藝術片。
這是一個迷信成功、推崇天才的行業。
“你明天真的趕不過來了嗎?”電話里,商永周問他。
明天是銀河獎的頒獎典禮。
也是國內電影三大獎這一輪的最后一個獎了。
按照大家的預測,陸嚴河這一次拿獎希望還挺大。
偏偏趕上陸嚴河沒有時間去參加。
其實,一部電影能夠讓他在三大獎同時獲得提名,已經很難得了。
誰讓他今年碰上了最佳男主角單元的大年呢。
陸嚴河:“嗯,師兄,這一次真的趕不過來,我們想要趕在過年前殺青,這樣大家也可以趕回去過年。”
商永周聞言,說:“好吧,那如果明天你拿獎了,誰幫你領獎,你交代了嗎?”
“嗯,主辦方跟我聯系了,思琦會代我出席,如果我拿獎了,她會幫我領獎的。”陸嚴河說。
商永周笑了兩聲,“有女朋友就是好啊。”
陸嚴河問:“師兄,你結婚了嗎?呃,我在網上看,你應該沒結婚吧?”
你應該沒有玩隱婚那一套吧?
陸嚴河其實覺得商永周應該不會隱婚,以商永周的性格,他也不會隱瞞這些。不過,保險起見,陸嚴河還是問了一下。
商永周說:“沒結婚,單身。”
以明星藝人的平均結婚年齡來說,商永周現在沒有結婚也算比較正常的。
更多的陸嚴河也就不好多問了,畢竟是隱私。
可要是現在陸嚴河生硬地轉個話題的話,又比較突兀,所以,陸嚴河就用開玩笑的口吻問了一句:“那要我給你介紹嗎?”
商永周笑了笑,說:“介紹女朋友嗎?”
陸嚴河嗯了一聲。
“我有喜歡的人了。”商永周說,“就不勞你介紹了。”
陸嚴河很驚訝,商永周現在單身,他以為是商永周沒有喜歡的人——畢竟,陸嚴河覺得,以商永周的情況,很難遇到一個他想追卻追不上的人吧?
陸嚴河真的挺想問問,到底是哪個女人。
他真的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
沒想到,商永周自己卻突然說了。
準確地說,是讓陸嚴河猜到了。
“梓妍,她現在還是一個人?”商永周問。
陸嚴河就感覺自己被一道雷擊劈中了。
暴擊的那種。
陸嚴河一下沒忍住,支支吾吾,“我、我也沒問過啊。”
商永周:“沒事。”
他笑了笑,“那我先掛了,你好好拍戲,有空我來探班。”
“好。”陸嚴河點頭。
掛了電話,陸嚴河仍然沒有反應過來,沉浸在一種不可思議的震驚當中。
就,該怎么說呢,這種事,他之前真的一點想法的苗頭都沒有過。
陸嚴河仔細回想了一下過去每一次跟商永周和陳梓妍在一起時的情形,但實在想不起來有什么貓膩的地方。
之前根本沒有往這些方向想過,根本沒有注意。
銀河獎頒獎典禮這天,雖然陸嚴河缺席,但這場頒獎典禮當然也不會真的因為他缺席而失去星光。
仍然是眾星云集。
陳思琦一襲晚禮服出現在紅毯上的時候,現場的媒體和觀眾都有些錯愕和不可思議。
在她出現之前,并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說她會走上紅毯。
最關鍵的是,因為陸嚴河今天都沒有來,大家就更沒有想過她會來了。
但是,她的出現卻也讓很多人腦海中都冒出一個猜想——
難道今天晚上陸嚴河能拿獎?
陳思琦走進內場。
作為《跳起來》雜志的主編,以及跳起來傳媒公司的老板,她平時的主戰場雖然不是演藝圈,但因為陸嚴河的關系,她對這個圈子毫不陌生。
更何況,今天晚上本身就有不少她認識的人。
黃楷任今天是和辛子杏一塊兒來的。
因為已經拿了飛鴻獎最佳男主角,加上今天晚上拿獎希望不大,他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松弛感。
這跟他出席飛鴻獎頒獎典禮的時候,判若兩人。
“思琦一個人來的,我去陪她說說話。”辛子杏跟黃楷任說。
黃楷任聞言,有些詫異,“那我呢?你不陪我了?”
辛子杏白了他一眼,“你在這里認識這么多人,還用得著我陪你?”
黃楷任:“……”
眼睜睜地看著陪自己來的女朋友去陪別人了,黃楷任形單影只地癟了一下嘴,嘴角都還沒有收起來,就有人朝他過來了。
“楷任,今天晚上有沒有信心再拿一座最佳男主角的獎杯啊?”來的人是北極光視頻的鄭懷仁。
黃楷任:“鄭總,能拿一座我已經很知足了。”
鄭懷仁笑了起來,“確實,一座是影帝,兩座也是影帝,沒什么區別。”
作為北極光視頻負責內容制作的副總,鄭懷仁不僅僅是負責劇集的制作,一樣也涉及電影制作的。
只不過因為北極光視頻是網劇平臺發家,在電影這一塊兒沒有做得太成熟罷了。
鄭懷仁說:“楷任,我們后面找個時間好好聊一下吧,我有一個項目想要跟你碰一下。”
黃楷任點頭,“好啊。”
他跟鄭懷仁經過《武林外傳》這個項目的合作,已經很熟了。
像鄭懷仁這種管著一家視頻平臺內容制作的高管,在業內都是被無數經紀人和演員盯著的香餑餑。
即使是黃楷任這種級別的一線男演員,也一樣需要交好。
因為他手上有國內最頂級的劇集項目。
鄭懷仁跟黃楷任寒暄完就走了。
黃楷任看到鄭懷仁又朝紀緲走去了。
鄭懷仁在這種場合,有很多人要聯絡。黃楷任也一樣如此,頒獎典禮也是一個社交場,每個人都有需要維系關系的對象。
但是,黃楷任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時候,竟然會有一個女演員直接堂而皇之地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張房卡,在他耳邊小聲告訴他,自己住在旁邊的麗山酒店。
黃楷任臉一黑,直接把房卡給人退了回去。
女演員見狀,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華語電影越來越好,這幾年出了很多佳作。”
當大家陸陸續續進入內場的時候,陳品河則被人帶進了一個裝潢很富麗貴氣的休息室。
華語電影圈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們坐在單人沙發上,正在說說笑笑地聊著天。
陳品河進去以后,微微彎著腰,一位位禮貌得體地跟他們打招呼,握手。
“品河今天也來了。”一個已經是滿頭銀發的女人笑著說,“今天是來頒獎的嗎?”
陳品河點了點頭,說:“是,今天受主辦方邀請,要頒最佳女主角的獎項。”
“你下一部戲是什么啊?自從你的《白色珍珠》上映了以后,很久沒有看到你的戲了。”
陳品河說:“一直在看劇本,沒有看到讓我心動的。”
“你都收不到讓你心動的劇本?”對方很是驚訝,似乎難以相信。
“這家伙是眼光高、要求高。”旁邊一個老前輩笑著指著陳品河,對銀發女人說。
陳品河趕緊擺擺手,表示謙虛。
“最近不是有一個叫陸嚴河的年輕人,聽說很會寫劇本嗎?聽說短短兩三年,就寫了好幾部戲出來,《胭脂扣》就是他寫的。”銀發女人對陳品河說,“你去跟他約一個劇本好了。”
陳品河臉上神色一滯,隨即笑了起來。
“他寫的那些劇本,我看過,不適合我。”
剛才那個說陳品河“眼光高、要求高”的老前輩馬上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抬起右手,老神在在地用食指點了一下陳品河。
“你看,我沒說錯吧?”
陳品河適時露出了無奈的微笑。
“其實,如果不是商永周拿了太多次最佳男主角的話,今年怎么都應該給商永周一座獎杯的,這么多年沒有演藝術片,重新回歸,拿出了那么高質量的表演。”有人說。
“商永周也不缺這一座獎杯了,黃楷任、周宇寧拿這座獎杯的意義更大。”
“評獎就應該用一個尺子來考量才對,誰的表演最好,誰就應該拿獎。”
“能夠拿到提名的人,誰的表演不好?表演不是體育競技,本來就沒有一個標準的評價尺度。獎項本身就代表著我們這個行業的影響力,誰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人,誰拿獎。”
“咱們就不用在這里爭論了吧?”有人笑著說,“我們也不是評委,頭疼這些事情干什么?”
“品河,你覺得今天晚上拿最佳男主角的是誰?是商永周還是陸嚴河?如果你是評委,你會選誰?”
問題忽然又拋給了陳品河。
陳品河都沒有想到,怎么問題突然就拋到他這里來了。
猶豫了片刻,陳品河采取兩碗水端平的態度,說:“誰拿獎都有道理,誰拿獎都實至名歸。”
他這句話也馬上被人吐槽:“說了跟沒說一樣。”
陸嚴河今天不在,陳思琦則被人絡繹不絕地來打招呼,一點不得空閑。
說起今晚拿獎的事情,陳思琦當然也是把話說得滴水不漏。
“這個得看評委們給誰了,我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不是來幫陸嚴河領獎的,我都不知道他會不會拿獎呢。”
陳思琦笑得毫無攻擊性——故意表現出來的。
“今天晚上肯定是嚴河拿獎了,媒體的預測幾乎都是他。”
“那也只是預測啦,其實,我們都知道,每個人都有機會。”陳思琦說,“說起來,你今天的耳環也太漂亮了吧!你這是哪個品牌的耳環,我好想去買一副……”
陳思琦三言兩語地換了個話題,不想跟他們一直反復陸嚴河拿獎的問題。
等人走了,辛子杏才在陳思琦的耳邊小聲笑問道:“是不是覺得有點煩了?”
陳思琦:“沒有,只是有的人問得讓我挺煩的,好像我們早就收到了主辦方的通知,今天晚上的最佳男主角一定會給嚴河,我就是來幫嚴河領獎的,然后來打探我的口風,這種態度和語氣讓我不是很舒服。”
“這種人你應付應付就得了。”辛子杏微笑,“頒獎典禮馬上要開始了,社交環節也終于可以結束了,等會兒頒獎典禮結束以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點?”
陳思琦問:“你不用陪楷任哥嗎?”
“北極光視頻在頒獎典禮結束以后組織了一個提名者酒會,他得過去,我懶得去,你去嗎?”辛子杏問。
陳思琦搖頭:“他們沒有給我發邀請函,而且,我去也沒有什么能做的,都是尷尬的寒暄而已,嚴河要是在還好,可以帶我認識一下,就我自己一個人,就跟剛才一樣,明明不認識,又要努力地寒暄,努力找話題,很不舒服。”
辛子杏對陳思琦眨了眨眼睛,笑著點頭:“我也這么覺得。”
隨后開始的頒獎典禮,陳思琦坐在觀眾席上,認真地看著舞臺上的一次次頒獎、領獎,以及表演。
直到最佳劇本獎頒發,頒獎人念出了陸嚴河和《胭脂扣》的名字。
陳思琦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陸嚴河只跟她說,如果最佳男主角是他,讓她幫忙領一下獎,根本沒有提最佳劇本獎的事情啊。
大家都看向了她。
她也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王重導演那邊。
等了五六秒鐘,確認真的沒有別人上臺,而這時周圍的人都在催她上臺的時候,陳思琦才一臉懵逼地上了臺。
她接了獎杯,呃了一聲,說:“嚴河真的沒有跟我說,讓我來幫他領這個獎來著,所以,我現在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可能他也沒有想到自己能得這個獎。感謝組委會,感謝大家,我先幫他把這個獎杯帶回去了。”
陳思琦非常簡短地代陸嚴河發表了幾句獲獎感言,便下了臺。
頒獎人是《山水人家》導演劉建。
在跟她一塊兒下臺的時候,劉建還問:“你怎么說這么少?”
陳思琦尷尬地說:“因為嚴河真的沒有跟我說,讓我幫他領這個獎啊,完全沒做任何準備,他真沒有想到自己能拿到最佳劇本獎吧。”
他們兩個人并不知道的是,他們下臺這一段,直播也給播出去了。
陳思琦經驗不夠豐富,不知道一般頒獎典禮頒獎人和領獎人下臺的畫面也會被拍。
所以,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
但是,陸嚴河拿了最佳劇本獎也讓一些人有些不好的預感。
陳思琦自己也是。
畢竟國內電影獎項分豬肉的現象一直很嚴重,別說給同一個人了,主要獎項都不要給同一部電影。
雖然說陸嚴河強調了好幾次,沒拿獎也很正常。
但是陳思琦卻只希望陸嚴河拿獎。
當二十分鐘以后,最佳男主角的獲獎者宣布是陸嚴河的時候,陳思琦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在眾人眼中,這一次她沒有那么茫然和慌張了。
陳思琦上了臺,再一次接過獎杯——還是從陳碧舸手上接過的。
她笑著說:“今天陸嚴河沒有來,真是太可惜了,終于拿了獎,可是他自己都不能第一時間拿到這個獎杯。”
“不過,我還是第一時間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吧。”在舞臺上,在眾人面前,當著攝影機,陳思琦拿出手機,給陸嚴河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這一幕立即掀起了歡呼和掌聲的高潮。
“喂?”陸嚴河的聲音響起。
陳思琦把手機湊在話筒前面,自己也是。
“你拿獎了。”陳思琦說。
“啊?是嗎?”陸嚴河笑了起來,“為什么我去的時候都拿不到獎,你去了就能幫我拿獎?”
陳思琦:“因為我運氣比你好唄,有我是你的福氣。”
全場爆笑。
陸嚴河愣了一下,“你這是在……臺上?”
“嗯。”陳思琦說,“獲獎感言你自己說吧。”
陸嚴河:“我……我去,這突然一下我說什么啊?”
陳思琦:“那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啊。”
兩個人就跟唱雙簧一樣,每一句話都逗得大家大笑。
大家都習慣了陸嚴河每一次發言都發得高級,還是頭一次看到陸嚴河竟然也會有“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時候。
陸嚴河嘆了口氣,“這太不真實了,每一次充滿期待地參加頒獎典禮,然后失望地離開,現在我在片場拍戲,突然就電話告訴我拿獎了,我都懵了,謝謝,謝謝,現在我也只想到說謝謝,如果還有什么想起來要說的,我再跟大家說吧!”
陳思琦點頭,“行,那我準備下臺了,拜拜。”
“拜拜。”
陳思琦掛了電話,露出燦爛的笑容。
“陸嚴河竟然真的拿獎了。”
龍巖影業的老總黃仲景跟他太太聞枝貿一起走出頒獎典禮現場,說起今天晚上的結果,黃仲景還真挺驚訝的,似乎很意外這個結果。
“這有什么意外的?”聞枝貿說,“以嚴河現在的影響力,三大獎肯定會給陸嚴河一個影帝的。”
黃仲景:“但是他在《榮耀之路》里,嚴格來說可不算男主角。”
聞枝貿:“這怎么了,他又不是第一個靠二番、三番主角拿主角獎的。”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的角色并不如商永周那個角色有厚度,兩個角色出現在同一部戲里,陸嚴河那個角色完全就是配角的設置。”
“那是你的偏見。”聞枝貿毫不客氣地說,“商永周演得確實好,可是,評獎如果永遠只評那幾個人,誰還看這個獎啊。”
聞枝貿忽然反應過來,“我說,商永周和陸嚴河都是《焚火》的主角,你這么不待見陸嚴河拿獎是怎么回事?”
“我沒有不待見陸嚴河。”黃仲景笑了笑,“好吧,我承認,我就是單純覺得這個獎應該商永周拿,我覺得在《榮耀之路》這部電影里,商永周的表演比他成熟多了。但是,好像大家在這部電影里關注得更多的都是陸嚴河,連這部電影在美國那邊頒獎季,陸嚴河都拿了十幾個最佳男配角的提名了,同一部電影里的商永周卻好像被他們忽略了一樣。”
聞枝貿白了他一眼,說:“因為陸嚴河遵循他們的游戲規則,配合那邊的發行商一起搞了公關,但商永周沒有。公關在人家的頒獎季里,就是一張門票,你不買這張門票,演技就是好破天了,也不會受重視。”
黃仲景:“這也好意思自詡為行業獎?還是幾千個學院成員投出來的獎?”
“人家公關,不是賄賂,是名正言順地做宣傳,讓更多有投票資格的評委看這些電影,你要知道,很多人投票的時候,很多提名作品可能看都沒看過。”
“這可真是,我們這兒分豬肉,他們那兒也沒好到哪去。”
“人家本來就沒有好到哪去,不過是因為依托著全世界最大的電影產業,才有了現在的影響力。”聞枝貿說,“一方面,我們要祛魅,另一方面,我們也得承認人家產業就是做得牛掰啊,你見過除了好萊塢電影,還有哪個國家的電影能在全世界的市場賺票房的?哦,現在日本動畫電影也能做到這一點。任何獎項都跟產業息息相關,你也別扯什么商永周表演更好、更值得拿獎,我告訴你,三大獎一定會優待陸嚴河,就因為現在陸嚴河是咱們電影產業最有希望的代表人物之一,而商永周不需要三大獎的助攻了。”
“你前面還說陸嚴河也不需要三大獎的證明了呢。”
“陸嚴河不需要三大獎的證明,是指他現在本身的影響力和知名度,以及業內的認可程度。”聞枝貿說,“你別歪曲我的意思,而三大獎的助攻,是就算陸嚴河自己不需要,我們國內電影行業的頂尖獎項,也必須要拿出對陸嚴河的重視態度。”
黃仲景:“這獎項大的意義都變質了。”
“如果一個頂級權威獎項不能跟這個行業、這個產業緊密地聯系在一起,那才是真的變質。”聞枝貿直言,“你以為奧斯卡為什么能在歐美有那么強的影響力?你以為國際四大電影節的地位為什么這么高?他們都是只代表著空中樓閣式的榮譽嗎?背后都是各大電影公司代表著他們的產業鏈去深入地參與這些獎項,才組成了那些大獎的影響力,獎項和產業是相輔相成的。以前我們國內三大獎就是空中樓閣地端著身份,端了這么多年,把獎頒給一些我們看都沒看過、甚至沒聽說過的電影,影響力越來越小,現在總算有了要跟當下電影產業實際情況接軌的跡象,這才又慢慢地恢復了一點元氣。”
黃仲景被聞枝貿一句句話說的,終于無話可說了。
他也必須要承認,他這位曾經做過演員的太太,對這個行業的看法,不能說百分之百客觀,但確實有一針見血的見地來著。
在這個行業里,似乎人人都覺得陸嚴河在銀河獎拿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們未必能夠如聞枝貿一樣想清楚這背后的邏輯關系,但大抵也是這樣一種想法。
唯獨陸嚴河他自己根本沒有想過他自己現在跟華語電影的關系。
他的心思很純粹,那就是得獎——真的太爽了!
陸嚴河在《情書》劇組給每個人發了一個紅包,舉著喇叭說:“以后請喊我影帝!”
陳梓妍在網上看到這一段視頻,一巴掌拍到自己臉上。
“他真的……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以前那么謙遜的一個人。”
盧慶珍笑著說:“我反而覺得這樣挺好的,現在多有少年氣,總是那么成熟理智干什么。”
陳梓妍:“唉,我也希望他可以真正展現一點自己的性格,但至少注意一下影響啊,唉喲,我之前想讓他活潑一點的時候,他就跟住在云上一樣,怎么都不下凡,現在我想給他打造一個高大上的形象,他又忽然放飛自我了。”
盧慶珍笑眼如彎月:“那說明你帶得很好,他以前放不開自己,沒有安全感,所以總是端著,即使知道要松弛一點,也松弛不下來。現在他自己有了底氣,相信自己,所以就徹底地放松了下來。陳梓妍,小陸能夠這么放飛自我,也是知道他背后有你托底呢。”
陳梓妍兩只手打了一把叉。
“少來這一套,我還用你給我打雞血了?”陳梓妍搖頭。
盧慶珍還是笑。
她其實還有想說的,但沒有說出來。
不只是陸嚴河因為陳梓妍而改變了很多,陳梓妍也因為陸嚴河改變了很多。
陸嚴河取得這些成績,以及他成長的速度,包括他現在的地位,都大大地超過了陳梓妍的預料,不僅如此,也反哺陳梓妍,無形之中給了她更大的底氣。
盧慶珍不知道陳梓妍她自己意識到了沒有。
陳梓妍對陸嚴河的態度其實也越來越“隨性”。
以前陳梓妍跟陸嚴河說話,甚至是談起他,說的話都是經過思考的,經過修飾的。
現在陳梓妍提起陸嚴河,說罵就罵,說吐槽就吐槽。這不是她對陸嚴河的態度變差了,而是她對陸嚴河的態度,其實無形中越來越親近、越來越信賴的。
要讓陳梓妍真的親近和信賴一個人,只有盧慶珍知道,這有多難。
所以,用一句很俗氣的話來說,在盧慶珍眼里,陳梓妍跟陸嚴河就是雙向奔赴的兩個人。
“現在陸嚴河是正兒八經的影帝了。”盧慶珍笑著說,“就是不知道,嚴河在北美那邊能不能拿到一兩個獎,要是能拿到的話,這也算是墻內墻外一起開花了。”
“難,畢竟對他們而言,嚴河是外來者,而且,《榮耀之路》在美國那邊上映,票房很一般,看過這部電影的人太少了。”陳梓妍說,“你也知道,在美國電影市場,任何一部電影想要拿獎,前提都是先取得一定的票房成功,他們是一個商業邏輯擺在藝術價值之前的產業鏈。”
陳梓妍又話鋒一轉。
“不過,也不用急,一步一步慢慢來吧。”陳梓妍說,“嚴河在好萊塢的起點不差,能直接在恐怖片名導的新作里演主角,這放在近十年的好萊塢電影里,也是外國演員最高的起點了。而且,說實話,嚴河就算在美國沒取得成功也沒什么,他的根基在中國,國際路線只是在這個基礎之上的錦上添花。又不是非要在國際上闖出名頭來才是成功的。”
“那也不能這么說,既然嚴河已經有了現在這樣的基礎,他的目標肯定是更廣袤的世界了,中國巨星和世界巨星比,那當然還是要做世界巨星。”盧慶珍笑著說,“我相信你們兩個人聯手,一定會成功的,在我心中,你們兩個人就是奇跡加奇跡,奇跡Double組合。”
陳梓妍笑著勾起了嘴角。
他們未來的征途,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