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御獸師另有其人。”
“有這等御獸能力,卻從未在江湖上走漏蹤跡。”墨汀風側顏看了一眼實在精疲力盡,已經睡沉的宋微塵,“在這兇獸遍地的神女峰,恐怕此人的危險程度,比土系甲級更甚。”
可會是誰呢?……
墨汀風看向孤滄月,“你這兩日可有遇到可疑之人?”
“有,你。”
“昨日你一聲不吭把微微帶走,又讓她獨自涉險,安得什么心?”
大鳥是懂殺人誅心的,一句話差點把墨汀風干抑郁了。
可但凡有更好的選擇,他如何可能如此,實在是神女峰不懷好意的眼睛無數,尤其是剛進山這兩日,宋微塵無論跟著他還是孤滄月,都會為她惹來巨大的危險。
就比如今日兇獸奇襲,那幾場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悍斗,若她在,便是他舍命相護也損傷難免。
而孤滄月為了麻痹對手,出云繭之前,故意在眼中植了一粒沾染了傀氣的夢芽,偽裝成依舊被夢芽控制、神智時有不穩的模樣。雖說遠不像此前染了獙獙之血那粒夢芽兇險,但——墨汀風不敢賭,孤滄月但凡稍有失神后果都不堪設想,對宋微塵來說這不是概率傷害,這是定向爆破。
氣氛一時有些冷,就連洞內的燈燭都暗了一些。
好在孤滄月也不是執意要懟墨汀風,見自己一句話讓他黯然,主動遞了個臺階。
“本君今日試過花喆鏨的身手,若你擔心微微跟著你我更危險,不如干脆尋了她來,挑明微微身份,這幾日就讓花喆鏨守護?”
“花將軍……”
墨汀風有些遲疑,想起境主府相看宴上花喆鏨對宋微塵展露出的莫名興趣,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她的在意不正常。
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道理,他怎會不懂。
“我更傾向是你。等她醒了我來護法,讓微微將你夢芽中已經生出的傀氣吸走,我們這幾日每次會合便如此行法一次,如此可保她傀氣不絕,而你心智清明,正好各取所需。”
“當真?”
孤滄月沒想到墨汀風竟然愿意讓宋微塵跟著他,臉上瞬間春風化雨,竟一時看墨汀風順眼許多,下意識開始為他出謀劃策。
“對了,方才你問可疑之人。”
“本君昨夜遇到了秦雪櫻。”
“出于好奇便悄悄跟了她一陣,發現她專挑幽深的洞穴進,快進快出,似乎在找東西。現在說起來,那個位置應該離你們遇到兇獸襲擊的區域不遠。”
“她不是與阮星璇姐妹情深么?按理這第一關試煉,于公于私她都應該上心,可看起來并非如此。”
“要說可疑,本君覺得她行跡可疑。”
專挑洞穴進?略一思忖,墨汀風明白了,
“長公主許是在找黃泉太陽草,看來她的首選目標是奪魁第二關試煉。”
有個念頭突然在墨汀風腦內一閃而過——太巧了,孤滄月說的這個時間過于巧合,很可能那些突然出現的兇獸正是附近這些洞穴里的寄主,難道……
孤滄月一挑眉,
“姓墨的,你說有沒有可能,秦雪櫻和那個憑空出現的頂級御獸師是一伙的?”
“還記得你我在司空府分析夢芽作祟時我說過的話么——知道本君會赴宴,敢在宴上下手,且有能力在宴上對我下手之人,放眼整個寐界,恐怕只有一個姓氏:秦。”
“現在本君合理懷疑,在境主府慶功宴那晚對夢芽動手腳的幕后指使,正是秦雪櫻!”
秦雪櫻。
雖然孤滄月的話并沒有實質證據,眼下也找不到秦雪櫻這么做的動機和目的,但墨汀風卻頭一次覺得他的話有道理。
細想起來,秦雪櫻不對勁許久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是了,從她突然來司塵府小住開始。
先是用惑心琴迷魅墨汀風與她親近,又是春日宴上刻意針對宋微塵,再到境主府慶功宴上的烏龍指婚,還有夕滿樓的貴女鬧劇——若這些事是阮綿綿所為倒還說得過去,可換成秦雪櫻,樁樁件件都透著不合理。
既然她不是因為突然對自己生了情,那這些行為背后必然藏著更大的陰謀。
墨汀風認真看向孤滄月,
“以你之見,若秦雪櫻真與這突然冒出來的御獸師有關……此番她以普通術士的身份參與試煉,意圖達成什么目的?”
孤滄月冷哼一聲,
“管她想達成什么目的,直接捆了扔給那境主老兒,讓他自己查!”
墨汀風頭上三條黑線,大意了……果然不能跟孤滄月認真聊公事……
罷了,一切都是猜測,既然尚不清楚秦雪櫻的動機,也沒有任何實證可以證明她就是污染夢芽的幕后主使,便不能打草驚蛇。
“先不管她,若長公主真與御獸師有關,更應該從這個新冒出來的不速之客身上下手,順藤摸瓜。”
“有沒有可能不速之客就是景猙?”
毫無預兆的,宋微塵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口齒清晰毫無剛睡醒的迷蒙——其實她一直在裝睡,若不如此,墨汀風刻意拉著孤滄月離遠了說的這些“私房話”可就聽不著了。
她又不傻,墨汀風那滿身的血腥味,所經歷之事,怎么可能如他所說那般輕飄。
這不,御獸師的事兒就浮出來了。
見兩人對著她突然的插嘴愣怔,宋微塵干脆坐了過去,
“說御獸師的事兒呢,接著聊,看我干嘛?”
“對,聽微微的,說正事。”孤滄月這回來勁了,“……不過景猙是?”
盡管墨汀風剛提過,但孤滄月對這個名字依舊毫無印象——世間萬物對鸞鳥來說皆如螻蟻,他有如此反應也并不意外。
墨汀風心里莫名有些泛酸,恐怕這鳥人的腦容量本就不大,現在更是縮水到只能容得下一個人。
雖然但是,他還是又多介紹了一句,“他是當年景門鏢局的總鏢頭,八百年前臨危受命去平定動亂,后來戰死于邊塞,尸骨無存,卻是世間少有的御獸高手。”
“嗯嗯。”
孤滄月敷衍的應著,忍不住側頭一直去看宋微塵,感受到墨汀風的“殺意”才被迫收回了注意力。
“咳,萬一真是他呢?微微說過,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即便再難相信,也是真相。既然馬震春可以死后變成死靈術士,景猙為什么不可以?”
一番話說得宋微塵連連對他豎大拇指,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而且墨總你都說了景猙‘尸骨無存’,說明他很可能早就被人變成活死人了。”
墨汀風一愣,顯然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該說不說,孤滄月現在的腦回路也是相當清奇,怕是多多少少被宋微塵傳染了。
略一思忖,他還是否定了這種說法。
“不可能。”
“退一萬步,就算是景猙,可失蹤之人是他唯一的孫女阮星璇,無論如何不可能阻攔尋人。”
“可人已經死了,就像馬震春那樣已經變成了傀儡,沒有好惡愛恨,一切不過是奉命行事,有何不可能?”宋微塵反應極快。
“對,我覺得微微說得對,微微說什么都對。”孤滄月毫無原則。
“微微說得沒有錯。”
分析案件中的墨汀風簡直堪比入定老僧,絲毫不受兩人干擾,平靜的陳述事實——
“只是御獸師不比別的,他們具有超強的意識控制力,除非自愿,否則根本不可能被意識入侵,成為別人的傀儡。”
“即便以自愿為前提,能控制御獸師之人,自己也必須是個極擅意識控制的御獸師,甚至要比景猙更強,才尚有可為。”
“那就說回來了,除了之前提到的其他八名御獸師,這樣的人根本不存在,可這八人不在此地,根本沒有作案時機,所以也就能反推,控制兇獸攻擊我們的,不可能是被這八人控制了的景猙。”
“最后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景猙若是像馬震春那樣,死后被人置于邪陣制成了奇行種,那御獸實力勢必大大折損,絕不可能再控制‘窮奇’這樣的神獸。”
“既然景猙背后之人有超過他的御獸能力,為何不自己上,非要大費周章奴役一個死人?”
墨汀風一席話把宋微塵干沉默了,確實這些御獸師的門門道道過于復雜,遠不像奴役馬震春那么容易,不能簡單類比。
“這樣看來,線索又斷了。”
宋微塵嘆了口氣。
甲級術士、奇行種、神出鬼沒的火折子、行跡可疑的長公主,現在又冒出來一個可以駕御乙級兇獸的御獸師,這個神女峰還敢再亂點么?她得有多長的血條才留得小命回家去。
“累了,毀滅吧。”
宋微塵往后一靠,四肢一伸開始擺爛,那模樣像極了她的幻靈小肉豚鼠。
“大人,我們回來了!”
丁鶴染的聲音自洞口傳來,眨眼與葉無咎已至眼前。
見到孤滄月和宋微塵也在,便又補了禮數才開口,
“長公主那邊,自進山后暫時沒有發現她同任何人有過明確接觸;景夫人則剛從監理處離開,去往參試者新報上來的,明顯發現過阮貴人蹤跡的地方查探;另外,老樹給無咎發了定向傳訊,說他會盡量牽制土系甲級,以報大人昔日之恩,請大人不必過于掛心。”
“至于其他發現……”丁鶴染和葉無咎往一旁讓了讓,露出了身后之人。
“還是讓他自己說吧。”
看清兩人身后之人臉上的表情后,墨汀風心里有了底,他抬手示意此人上前來,
“也許,線索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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