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要看到的腦袋被砸爛的情景她看到了!
但砸爛的腦袋,卻不是白琇瑩的。
只見劉堯已經不知何時擋在白琇瑩身前,他腦袋上還有掛著泥土和花盆破碎的陶片。
鮮血混著泥土,沿著他的面頰滑下。
他抓著令宜公主的手,目光如刀地盯著令宜公主。
那被鮮血浸濕的雙眸,猶如修羅般可怖:“你給本王適可而止!”
令宜公主這才回過神來,她看著滿臉血污的劉堯,有一瞬間的頓住。
可緊接著,她拼命掙扎:“劉堯!你放開我!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劉堯解下自己的披風,不由分地罩在令宜公主身上,拽著令宜公主就往外走:“回宮!”
挾著怒意的力氣暴漲不少,令宜公主根本無法掙脫,只能任由他拖著走。
而周遭的侍從也不敢上前阻攔,連忙跟在兩人身后。
陸昀華緩緩抬眸,便看到回廊處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許多人。
她都不認識,但兄長就在其中。
越王殿下在此,只怕這些人都是與兄長相識的,和越王殿下一同到此的同伴。
此刻她也明白了,兄長那一句“等”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此說來,令宜公主那張可怖的面容,豈非暴露于人前了?
陸昀華只覺得腦袋一團亂麻。
“小姐,您怎么了?您不要嚇奴婢!”
白琇瑩侍女驚恐的喚聲,打斷了她并未來得及得到答案的沉思。
她連忙起身,走過去用帕子按住白琇瑩流血的腦袋,而后吩咐:“快!請大夫!”
說完,她抱起白琇瑩。
雖然這樣的重量壓得她腰一彎,但會武功的她,還是能抱起白琇瑩。
她抱著白琇瑩向附近的廂房跑去。
這時,陸云楓也連忙向面無人色的同伴道歉:“發生這樣的事情,今日怕是不能陪伴諸位了。”
“還請諸位先行回去,并且把適才看到的情景爛在肚子里,以免引火上身。來日我定當備下酒席,向各位致歉。”
眾人神思各異。
他們在越王殿下尚未封王時,便是經常玩在一起的好友。
原本今日越王殿下休息,幾人約到一處,想著來找少將軍。
豈料少將軍說公主殿下在府中,欲要約他們去外邊吃席,但他們其中有人來了興趣,攛掇著同伴去窺一窺公主芳容。
這種事他們不是沒做過。
九殿下和少將軍都阻止了的,但他們卻一意孤行。
結果尚未靠近,他們便聽到混亂聲,跑過來一看,沒想到卻撞見了這樣的一幕。
芳容沒看到,鬼臉卻有一張。
一想到那面目全非的臉,他們就忍不住作嘔。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要是讓上頭知曉是他們互相攛掇著去偷窺令宜公主,最后還真見著了,然而卻是不堪入目的一幕,他們必定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眾人也都不作停留,紛紛回家求救,打算把這事告訴一直給他們擦屁股的父母親長,好作籌謀。
“云楓,日后再見,告辭。”
“云楓保重,告辭。”
“告辭了。”
一個跑得比一個快,很快就沒影兒了。
陸云楓收斂住一切神色,而后吩咐:“來人,備轎,我要去柱國大將軍府一趟。”
與此同時,大夫已經匆匆趕來,正在給白琇瑩做緊急處理。
趁這會兒的功夫,陸昀華繼續思索著整件事情。
令宜公主沖著六姑娘來的不假,而六姑娘似乎也在故意激怒令宜公主,仿佛這整件事情的走向,都在六姑娘的掌握之中。
思及此處,她悚然一驚。
倘若真的如此,那么與其說令宜公主在狩獵,倒不如說六姑娘才是真正的獵人。
而陸府也成為了她們角力的舞臺。
正當她還在沉思時,大將軍夫人,也就是她的母親匆匆趕來。
那是一個美麗精致的婦人,她看了一眼白琇瑩后,便拉著陸昀華走到外屋,屏退左右:“昀華,怎么回事?”
陸昀華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母親,為何不阻止令宜公主?”
大將軍夫人聞言,嘆息一聲:“那是東陵唯一的嫡公主,我們身為臣民,哪有阻止她的能力?”
陸昀華卻一瞬不瞬地盯著大將軍夫人:
“倘若母親阻止,公主殿下不可能這么快就來到后院。那么六姑娘也有時間離開陸府,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大將軍夫人還在狡辯:“昀華,你不知道母親的為難,公主和親在即,最忌諱的便是有人認為公主這一去不會回來,所以不需要再把公主放在眼里。”
“公主執意要見你,母親哪里敢阻攔?就怕她一狀告到御前,到時候一旦陛下為了給公主撐腰,就得拿陸家殺雞儆猴,警告臣民不要慢待公主。母親也是有著這個顧慮,所以才不敢阻止啊……”
陸昀華聞言,頗為無奈:“那么母親您有沒有想過,現在六姑娘受傷,白府會怎么看待我們陸家?”
“到時候他們只會認為,正在和越王殿下議親的我們,蓄意針對與越王殿下傳出過流言的六姑娘,所以才放任公主傷害六姑娘。”
大將軍夫人急了:“母親完全沒有想過這一茬,這可如何是好?我聽聞柱國大將軍護短得很啊!當時那趙家覆滅,也是因為欺辱了其姑姑。”
急歸急,她很快就有了其他理由:“陛下最忌諱武將之間來往過密,如果因為此事與白府對立,也是好事一樁。”
“這樣吧,既然錯誤已經鑄成,那就沒有回轉的余地,索性將錯就錯!一條道走到黑!干脆就站在公主那方,擁護皇室總沒錯。”
“然而經此一事,白府怕是不會咽下這口氣,勢必要討個說法,傷害六姑娘的人終歸是公主,我們也不會承受最洶涌的怒火。”
說到這里,她嚴肅叮囑陸昀華:
“你作為旁觀者,知曉整件事情的發展,到時候上頭要是問起,你不可亂說話,知道么?”
陸昀華真是有苦說不出。
她根本沒辦法把令宜公主其實才是踏進陷阱之人一事宣之于口。
一則她沒有證據,誰會信她的話?
二則自己的母親在不知曉這個真相的情況下,做出了對六姑娘不利的選擇,所作所為終究是對六姑娘不利。
她根本沒辦法懷著愧疚的心情,再做出不利于六姑娘的事情。
她更是沒辦法怪六姑娘在陸府中故意激怒令宜公主,分明是他們放任令宜公主對六姑娘發瘋。
她實在沒臉認為六姑娘受欺負了,也應該顧及陸府的立場與為難,不該在陸府里進行反擊。
所以最終,陸昀華也沒有把她的發現說出來。
因為這已經沒意義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讓陸府不因此事受到波及。
于是她反過來叮囑母親:“母親,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女兒的腦袋一片混亂,根本沒有搞清楚狀況。”
“女兒雖在一旁,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女兒實在無能,沒有阻止事情的發生。”
“這種情況下,我們既愧對于六姑娘,身為主人家卻讓賓客受傷,所以我們需得向白府道歉。”
“我們也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公主殿下蒞臨鄙府,卻沒有招待好,這是我們的責任。”
大將軍夫人很快就明白了女兒的言外之意。
那就是此時站隊,為時過早。
而陸府的責任,也不能想著推脫。
倘若負起該負的責任,那么興許還不至于面臨必須擇選陣營的境地。
于是她道:“昀華言之有理,我們陸家向來恪盡職守,你父親乃是東陵西邊的壁障,我們有自己的立場和位置,絕不是那隨波逐流的浮萍。”
“你兄長已經去白府報信了,而母親也會準備好應付宮里的問責,你只管照顧好六姑娘,其他事情有我們呢。”
陸昀華知曉母親已經與她達成一致,于是便認真保證:“是,母親,女兒明白了。”
大將軍夫人點點頭,隨即便離去。
陸昀華不禁長喟一聲——此事涉及到九殿下,且還不知會有著什么樣的走向。
但她隱隱覺得,令宜公主怕是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