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著眼前的男人,白明微千言萬語,最后只凝成一句:“我希望你好好的。”
蕭重淵拍拍她的腦袋,含著笑意:“你希望我好好的,我便會好好的,只要是小姑娘的心愿,我不論如何也會做到。”
白明微搖頭:“不,我是認真的。”
蕭重淵的嘴角緩緩壓了下去,他的神色也漸漸變得極為認真:“我也是認真的。”
說到這里,他輕輕握住白明微的手,放到嘴邊吹了吹:“又瘦了,先前明明還有些肉的,現在盡是骨頭,搓不出半兩肉來。”
“你那么忙,那么累,還要抽出時間拋下一切來找我,我心疼你奔波勞累辛苦,也心疼你丟下一切時的為難。”
“所以為了你,我日后定要好好的,讓你沒有后顧之憂,不操心我的事,我一定會比從前都要珍惜自己。”
白明微靜靜地看著蕭重淵。
不知不覺,眼前有些朦朧,像是眸底溢出了什么東西,把視線都擋住了。
模模糊糊的景物中,唯有那張臉依舊清晰。
她情難自禁,伸手捧住了蕭重淵的面龐,把額頭湊過去。
兩額相抵,眼前之人再也看不清楚,但心中的情誼,卻是如此鮮明:“我們都要好好的,為了自己,也為了彼此。”
“好好的。”蕭重淵應了一句,終是振臂攬住白明微的背,把白明微勾了過來,緊緊擁住。
他的下巴,擱在白明微的額頂。
他沒有言語,但那滾熱跳動的胸膛已經說明了一切。
最后,他輕輕放開白明微:“再不喝的話,粥該涼了。”
白明微端起桌上的碗,卻是把第一勺遞過去:“我們一起喝。”
蕭重淵搖搖頭:“我不餓。”
身為武者,從對方氣息是否平穩,便能判斷出對方的狀態。
白明微卻是知曉,重淵十分虛弱,沒有胃口,亦沒有多少精力。
于是她沒有多說,把粥一口口喝下去。
末了,她放下碗,意猶未盡:“你的手藝,從來都是最好的。”
一抹笑容在蕭重淵的唇邊漾開。
他輕聲細語地描繪著未來:“我想好了,等天下太平,我們就去溫暖的南方,擇一座青竹掩映的小院生活。”
“你喜歡吃我做的飯,那我便負責照顧你的飲食起居,但這樣一來,你少不得要拋頭露面,去外邊掙銀錢養我。”
“我別無所長,唯有照顧人一事最擅長;我別無長物,但卻有一身使不完的勁兒,燒水、做飯、打掃……”
“我會把家照顧好,讓你沒有后顧之憂,若是我們擁有孩子,我也會把他們教好,不讓他們氣你。”
說到這里,蕭重淵燦然一笑:“我就想安安心心,踏踏實實地吃你遞來的一口軟飯。”
這樣的說法,并沒有引得白明微不快。
倘若真有那一日,她解甲歸田,歸隱于俗世間,那么她也是沒辦法閑下來的。
總要動一動,總要闖一闖。
哪怕是種菜,她也要把菜園打理得井井有條。
而對蕭重淵來說,這么多年朝不保夕的日子,復仇期間九死一生的驚心動魄,早已讓榮華富貴成為最不重要的東西。
唯有那一間小院,一個家人,才能讓他安心踏實。
他只想平平靜靜地過日子。
所以這樣的狀態,何嘗不是滿足了他們兩人的期望?
白明微聞言,笑著揶揄:“你就不怕別人笑話你吃軟飯?”
蕭重淵唇含笑意:“這一碗軟飯,不是誰都能吃上的。他們該羨慕我,怎會笑話我?”
白明微挪了挪身子,坐到了旁邊的小兀子上,靠著墻壁。
她伸手一摟,將蕭重淵摟了過來,倚在她的身上。
她攬著蕭重淵的肩膀,一邊為蕭重淵源源不斷地輸送內力,一邊慢聲細語地為那未來做添補。
“我要在那院子里引一池清水,種上芙蓉與荷花;池邊有青竹、有芭蕉,池中還游著幾尾小紅魚。”
“我要在院中,種上幾株梨樹,春天的時候我們就坐在樹下,聞著風帶來的梨香,讓飛花落滿我們的衣裳。”
“我要在那廊下種藤蘿,在廊邊種槐樹,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旁種桂花,還要在院角種柿子。藤蘿下放著竹椅,槐樹下置有石凳。”
“春有繁花,夏有涼蔭,秋有金桂,冬有紅柿。而這一年四季里,我有你。”
蕭重淵沒有拒絕白明微為他運功療傷。
他乖巧地靠在白明微身上,眼睛輕輕闔上。
他曾經不止一次思考,幸福究竟是什么。
他苦尋良久,都沒有得到答案。
直到此時此刻,他感覺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即便是生命就此終結,他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情之一字,當真叫人瘋魔發狂。
待白明微一字字把話說完,他從袖底摸出一只鐲子,親手戴到白明微的另一只手上。
他說:“這是父皇和母后教我打的,那年我只有五歲,而這只鐲子,我八歲時才做好。”
“三年時間,一千多個日夜,或許不足以把我滿腔情誼傾注進去,但我想不出來,我還有什么珍貴的東西,能與珍貴的你相得益彰。”
白明微低頭看了一眼。
細碎溫柔的光影下,鐲子散發著淺淺的光芒。
那是一只銀鐲,也是一只機巧鐲。
可藏暗器,也可藏藥。
與她上戰場時穿的盔甲,珠聯璧合,仿佛為她量身打造。
她盈盈一笑:“我很喜歡。”
蕭重淵已是累極,在內力的滋養下,更是昏昏欲睡。
聽到那一聲喜歡,他便滿足地睡去。
白明微停止輸送內力,把他摟在懷中,在他耳邊輕語:“睡吧,我在。”
蕭重淵沒有回應,已是進入夢鄉。
白明微把大氅拉了拉,將兩人嚴嚴實實蓋住。
屋內一支紅燭,一盆炭火,一只熱著水的小罐子。
還有裝得滿滿的溫馨氣氛。
她攬住蕭重淵,露出許久不曾有過的寧靜與平和。
而蕭重淵的眉宇,亦是許久都沒這么放松了。
“噓!”
就在這時,白明微連忙做了個手勢,示意突然現身的“零”小聲些。
“怎么了?”
零恭敬回稟:“姑娘,剛剛有消息傳來,在您走后,忍冬姑娘一把火將客棧點了,趁亂逃離,暗衛們正在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