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白璟從公孫先生那得了藥,便準備啟程。
江辭問他:“不等大姑娘了么?”
白璟捂著胸/口,那里放著明微給他的銀錢。
從銀票的日期來看,這筆銀錢明微攢了很久。
他覺得暖心,卻也五味雜陳。
最后,他搖搖頭:“不等了,我把一切爛攤子都交給她,沒有帶回一個活蹦亂跳的素素前,我沒臉見她。”
江辭為白明微解釋:“五公子,白姑娘她不會介意,她只是會擔憂兄長。”
白璟深吸一口氣:“我明白,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沒臉見她。”
江辭沒有多說,只是叮嚀一句:“一路小心。”
江辭能理解白璟的心情,因為這事發生,的確造成了不小的麻煩,白明微緊急進攻蓮城,便是為了收拾這個爛攤子。
但她沒有因此怨恨,更沒有責怪兄長,反而把一切都默默處理完。
因為在白明微的心里,這些麻煩都不如兄長與嫂嫂重要。
可也因為白明微的態度,使得本就因為把一切責任丟到她頭上而愧疚的白璟更加自責。
白明微也是知道這點,才強/壓住對哥哥嫂嫂的擔心,沒趕來見一面。
面對江辭的祝福,白璟勉強擠出笑意,但緊皺著的眉頭卻未舒展。
白琇瑩依依不舍,雙目含淚向兄長道珍重。
她說:“五哥,你且放心去,我會好好輔佐長姐,再也不像從前那般任性了。”
白璟終究沒有說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腦袋。
小傳義站在白琇瑩身后,目色沉靜地看著白璟。
這個年幼的孩子,愈發沉穩持重,眼下便是白璟,也很難讀懂他那雙清透的眸子背后,究竟藏著喜還是怒。
最后,白璟蹲在他面前,把手搭在他肩上:“小男子漢,五叔叔走后,他們能交給你么?”
小傳義鄭重地點點頭:“五叔叔放心。”
白璟拍拍他的肩膀,轉身上了馬車。
這次出行,他們帶了成碧一起,一來可以照料崔氏,二來成碧會武功,也能保護他們二人。
成碧放心不下小公子,一步三回頭地望著他。
小傳義卻是安撫地笑了笑,表示他可以照顧好自己。
一行人踏上漫長的旅途,馬車很快便消失在長街盡頭。
江辭轉身離去。
白琇瑩忍不住哭了出來,卻是在小傳義面前有所克制,一聲聲壓抑的哭泣與止不住的淚水交織在一起,她哭得稀里嘩啦。ωww.xω㈧.ēΤ
小傳義看了白琇瑩一眼,默默地回到居住之處,留足空間給白琇瑩傷懷。
回到居所,小傳義向公孫先生行了個禮,隨即撿起蓋在桌上的書,繼續仔細研讀。
公孫先生抬眸看了他一眼,見他若無其事,仿佛白璟的離去并未對他造成絲毫的影響,忍不住道:
“想哭就哭出來吧,你還是個孩子,哭泣是你的權利,等到年歲漸長,怕是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也得忍著你的眼淚。”
小傳義把書放下,恭敬地回答公孫先生的話:“傳義不哭,是因為哭沒有用,若是沒有用,那便索性不浪費時間去做。”
送走成碧,其實也是傳義的意思。
他很喜歡成碧姑姑,而成碧姑姑也很疼他。
但因為有成碧姑姑為他操持大大小小的事,他不免會依賴,長此以往必定養成惰性。
為了更好的磨礪自己,他堅持一切親力親為。
吃穿住行、讀書、習字、鍛煉……他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所以他才會把照顧他的成碧姑姑送去保護五叔叔。
見他如此省心,公孫先生很是欣慰,但到底還是會心疼這小小的孩子。
便是白家遭難了,依如今的條件,他也能過上養尊處優的生活,可他卻沒有享受這些優勢,堅持一切都靠自己。
公孫先生一直沒有再言語。
過了許久,直到小傳義看完最后一頁,把書闔上時,他才坐到小傳義面前,問:“簡單總結一下。”
小傳義正襟危坐,認認真真地回答:“傳義總結了十不可。”
公孫先生看著他,示意他往下說。
小傳義分外從容,朗朗說出他的感悟。
“為人,絕不可以虛偽;處事,絕不可以矯情;聰明,絕不可以自詡;慷慨,絕不可以望人;權勢,絕不可以入迷;名利,絕不可以刻意;擔當,絕不可以旁觀;本分,絕不可以權衡;放下,絕不可以空講;良善,絕不可以御敵。”
十個不可,小傳義滔滔講述,神情間沒有任何疑惑與迷惘之色。
公孫先生頷首:“總結得很到位。從里面選出你認為最重要的一條。”
小傳義不假思索地說出了答案:“本分,不可以權衡。”
該是一個人的本分,那就應該很好地去完成,不能在自己的本分內還要去權衡利弊得失。
正所謂“得志者,澤加于民;不得志者,修身見于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為人的基本,就是盡到本分。
公孫先生沒有評價小傳義的選擇好還是不好,他只是說了一句語重心長的話:“天下讀書人,都覺得讀書重要,但他們不知,為人比讀書更重要。”
“所以我教你的第一課,便是做人。身為夫子,我希望自己的弟子正直、勇敢、善良、勤勞,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小傳義點點頭:“夫子的教誨,傳義記住了。”
公孫先生道:“古圣賢曾言‘凡有血氣,皆有爭心,故利不可強’,凡事都不能強求。”
“只要能做到寵辱不驚的人,就算沒有太大的作為,也會取得超出尋常的成就。”
頓了頓,公孫先生意味深長地道:“但是,讀書不是參禪,太過正派的思想不是糊弄人的,便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用一生參悟出來的所得。”
“聽著很有道理,但它們卻只能培養你的心性,不能教你如何更好地在這世上立足,沒有任何實用技巧。”
“所以天下才會有那么多書呆/子,除了讀書什么都不會,滿口仁義道德之乎者也,實際上生活一塌糊涂。”
“你曾祖父,大概是一個較為不同的存在,他很值得敬佩,卻也逃不過這些思想的束縛。現在,為師要教你的,是另一種不同的思想與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