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休整了一個時辰,便又開始啟程出發。
擋在前方的守備軍負傷潰逃,在原本應當遭到圍剿的那段路上,他們并未遇到任何危險。
只是巨石砸毀了道路,他們行得異常艱難。
好不容易走過那艱險的一段路,他們加快腳步,以最快的速度繼續趕路。
沒有人能夠徹底放下心來,因為他們知曉,潰逃的那些人馬,還會折回來對付他們。
果然在天快亮前,他們前行的路,便被堵住。
帶著一支傷殘堵在他們前方的,是魏卓手下的一名小首領,此人名叫吳恒,正是適才那名較為冷靜的小首領。
他在奔逃的途中,越發覺得不對勁。
上方給的命令是抓捕趙清遠謀逆的余孽,然而交手過后,很顯然對手沒那么簡單。
若是趙清遠有這么強的同伴,也不至于……
他越想越不對勁,于是放棄逃去與同伴匯合,而是折返回來,試圖弄清楚真相。
他抽出劍,指著面前的隊伍,毫無懼意,冷聲詢問:“你們究竟是何人?!”
白明微越眾而出,身后火把亮起,照見了她的鮮衣鎧甲。
然而火再灼烈,也紅不過她那襲赤色龍鱗甲。
她平靜地看向吳恒,揚起唇畔:“東陵安寧郡主,十萬白家軍之首,白明微。”
此言一出,吳恒怔住了。
不止是吳恒,就連他身后的人也怔住了。
面色冷硬如鐵的吳恒,竟在反應過來后,露出一抹比不可思議還要復雜許多的神色。
他雙唇顫/抖,半響過后,忽然單膝跪下:“卑職吳恒!恭迎安寧郡主!”
不會錯的。
安寧郡主的神威,早已傳得天下皆知。
那么明麗的面龐,如此英姿颯爽的氣度,以及那身獨一無二的赤色龍鱗甲。ωww.xω㈧.ēΤ
這天下,誰能冒充?
怪不得所有的行動都要在夜間進行。
也怪不得,他們無從得知對手的任何消息。
原來守備軍想要殺的,根本不是什么趙清遠的余孽,而是扶靈歸鄉的安寧郡主。
怎會如此?
這世道究竟怎么了?!
就在吳恒跪下后,他身后的弟兄,也陸續跪了下去。
有人是發自肺腑,有人是因為他們是吳恒的屬下,所以跟從吳恒,還有人則是隨波逐流。
然而無論如何,在白明微亮出身份后,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跪滿前方小小的山道。
白明微問:“你們這是做什么?”
吳恒恭敬回答:“我等皆是戰士!”
沒有過多的解釋,但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
他們是戰士,不是麻木不仁的守備軍,更不是今上的狗腿子,而是一名戰士。
他們正以戰士的身份,向另一名戰士行禮。
向他們尊敬的戰士行禮!
白明微沒有言語,只是靜靜地看著。
吳恒緩緩起身,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動手!”
他身后的隊伍突發/騷亂,霎時有人被一劍穿胸,扔到懸崖底下。
過了一會兒,他向白明微俯身:“這余下的人,都是卑職的心腹,卑職愿護送大姑娘回京,還請大姑娘給卑職這個機會!”
是大姑娘,而不是郡主。
或許這一刻,吳恒已看透元貞帝的嘴臉。
所以他寧愿稱呼白明微為大姑娘,也不愿意稱呼元貞帝給的封號。
弒殺同伴,何其心狠手辣。
但也表明了他的決心。
因為他知曉,一旦這些人活著,就是對大姑娘他們安全的威脅。
他必須杜絕這樣的情況發生。
白明微緩緩開口:“我識得你,你的祖父,在三十年前,曾為我的祖父擋刀而亡。”
“接著你的父親便帶著一家老小離開了,沒有索要任何酬謝,至此杳無音訊。”
吳恒震驚難言。
有時候父親喝醉了,會跟他講起老輩的光榮事跡。
說來說去,也就只有祖父的事跡拿得出手。
原來祖父曾是一名戰士,多年前護送尚未拜相的白惟墉入燕談判,返程途中遇襲,祖父為白惟墉擋了一刀,以身殉職。
刺殺白惟墉的人/大有來頭,父親在祖父的死訊傳來后,為了避免遭致報復,便舉家搬離。
后來他們一家成為了某個富戶的奴役,過著卑賤而困苦的日子。
直到父母去世,他咬牙參軍,用了十年的時間,才爬到一名小首領的位置。
他至今無兒無女沒有牽掛,孑然一身。
他的人生,充滿了酸澀與不堪回首的記憶。
但他始終記得父親的話——“你祖父是一名真正的戰士”。
這句話,支撐著他守住本心。
也支撐著他,咬牙度過所有艱苦的日子。
而這時,白明微的一句“我識得你”,卻叫他徹底破了防。
他不是沒有怪過白相,認為白相是他一家苦難的根源。
不是沒有恨過這家人,恨他們對祖父的死毫不在乎。
但沒想到,原來白相的后人,依然記得祖父的犧牲。
他難以置信:“怎么會?”
白瑜越眾而出:“老鄭頭你知曉吧?他是我白瑜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