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太遠,白明微看不清。
但隨著牛筋一點點往上收/縮,她知道那人是來救她的。
等到她被完全拉上來時,她才發現,拉她上來的人,已被長槍刺/穿,身體滿是血洞,卻依舊沒有放開手中的牛筋。
四周火光,照見這人的面龐。
白明微記得,他之前站在吳恒身邊,像是吳恒的親信。
“多謝!”
白明微聲音沉啞,像是嗓子里堵了什么東西,那聲音就是從嗓子里劃出來的。
那人聞言,唇角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任何一個字。
隨著氣絕,他身子軟軟倒下去,墜落進深淵之中。
也消失在白明微的視線里。
最后的最后,他還是用盡全力,扯出一抹微笑。
像是在說:他只能做到這里了。
牛筋的另一頭,失去了拽住它的人。
白明微啞聲呢喃:“多謝。”
迅速收起牛筋,她揮動著手中的劍,又一次利用劍氣,去震飛那兩名正在砍鐵索的大漢。
“喀噠”一聲。
聲音不大,卻震耳欲聾。
一條鐵索被砍斷,鐵索迅速砸下去,砸進深不見底的深淵。
那一頭的隊伍,霎時受到影響。
失去一根落腳鐵索的他們,只能盡力拽住身側的鐵索,一點點讓自己挪過去。
轎子中的幾位嫂嫂,因為這一變故臉色煞白。
她們緊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
公孫先生緊闔雙目,沒有多大的反應。
而劉堯也是一副活見鬼的模樣,小傳義握住他的手,輕聲說道:
“殿下,別怕,誰都可能會有意外,但我們不會,因為大姑姑把最厲害的人,安排在我們的身邊。”
劉堯沒有言語,那驚嚇之中,隱隱還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憤怒。
這是對父皇的憤怒,對秦豐業的憤怒,還有幾分對自己的憤怒。
但卻沒有一分,是對眼下處境的憤怒。
他回握小傳義的手,緊緊握住。
所有的愧疚都藏在他的雙目之中。
白琇瑩緊緊握住她的劍,緊張之色溢于言表。
整支隊伍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
而白明微這邊,她看到第二根繩索就要斷了。
就在這時,鐵甲軍中/出現了些許騷亂。
她適才躍起來時有看到,整個山道已全部被守備軍堵上。
堵得嚴絲合縫,沒有任何空虛。
就算要殺他們,也只能破了盾后,一個個殺過去。
是誰呢?
是誰突然而至?
正此時,幾道人影踩著人墻躍至她的身邊。
其中一人回頭,露出一抹撫慰的笑意:“大姑娘,這里交給我們。”
是吳恒。
他終究是來了。
而且脫了戎裝——這是以個人的身份,而不是守備軍的身份前來助她。
就在幾個時辰前,吳恒準備率親信回歸隊伍。
可走到一半時,他停住了腳步。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同袍兄弟,忽然下定了決心。
他告訴大家,他要去保護大姑娘,愿意跟隨的,就像他一樣,脫下這身戎裝。
不愿意跟隨的,就自行離去,隱姓埋名,好好活著。
結果,所有人都毫不猶豫卸甲,義無反顧地與他一起,奔向一條幾乎可以說一去不復返的路。
他們卸下戎裝,但他們依舊是一名戰士。
以他們認為正確的方式戰斗,堅持他們心中的道義。
吳恒很長一段時間都恨過白家,恨過人人尊敬的白相。
可是當山河破碎,一名女子以戰士的身份收回土地時,這份恨就變作了敬意。
他知道,大姑娘不能死。
至少不是死在昏君與奸人手中!
白明微望著眼前不畏生死的兒郎,露出一抹復雜的情緒。
不該來的。
不該。
可緊接著,吳恒的聲音響起,就像每一位鐵血戰士一樣,或許沒有多洪亮,但絕對擲地有聲。
“大姑娘,讓我們護您離開!”
“好!”白明微緩緩閉上的雙眼,下一剎那便倏然睜開。
她揮動手中的劍,斬向死了又會補上來的大漢。
而吳恒他們幾人,則為她擋住人墻,給她爭取時間。
“喀噠。”
第二根鐵索斷了。
還有三根,僅有三根。
一根護欄,兩根腳踏。
而僅有的這三根鐵索,又讓前方隊伍行進的路更加艱難。
可盡管如此,他們依舊沒有放下手中的東西,以及肩上的責任。
白明微瞥了一眼,她看到七哥和七嫂已經登上了對岸,與風輕塵一起,擊退前來圍剿他們的敵人。
然而不僅她看到了,這方的人馬也看到了。
隨著一陣急促的笛聲響起,大漢雙目猩紅,目眥欲裂,周身的肌肉的糾結在一起。
他們面目猙獰,不要命地揮動斧子,猛力地坎著鐵索。
而其余守備軍,也發狠似的,攻擊著阻擋他們的人。
“撲哧!”
鮮血飛濺,吳恒身側的弟兄,又被刺了對穿。
長槍縮回去的時候,他們周身都是汩汩流血的大洞。
而另一個人,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然在斷氣之前,猛然撲向其中一名大漢,擁著他墜落深谷。
“啊!”
吳恒低吼一聲,揮動著手中的重劍,繼續擋在白明微身前。
面對猙獰兇惡的大漢,白明微將手中的劍揮得愈發犀利,愈加迅疾。
還差三名。
還差三名大漢,鐵索被砍的威脅,也就能清除了。
可……那盾墻又一次逼到她近前,距離懸崖,僅僅只有一丈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