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皎過去扶她,她卻緊緊拽著棺木不肯松開。
俞皎哽咽著道:“大嫂,時辰到了,讓大哥安心地走吧。”
沈氏像是聽不進去,一個勁兒的哭。
她一邊哭一邊喚:“阿珺……”
俞皎摟著她,泣聲勸道:“大嫂,放大哥走吧,要是大哥在天有靈,他會放心不下的。”
沈氏淚意洶/涌,簌簌而落。
她像是要哭死過去。
俞皎的勸說她聽不到,前來抬棺下葬的人她看不到。
滿心滿眼的都是對這個男人的回憶。
從初見到相識,從相識到相知,從相知到相守,從相守到誕育子嗣……
這么多年的回憶,滿滿填在心間,也占據了腦海。
夫君既已身死,她怎能獨活?
夫君既已身死,她怎能獨活!
“夫君,婉吟陪你。”
一瞬間,這些時日積攢的悲傷傾泄出來,因為這悲傷實在太過洶/涌,以至于她一時間有些承受不住,竟掙開俞皎,猛然撞向棺木。
所幸俞皎會武功,眼疾手快抓住了她。
“大嫂!你這是在干什么?!”
一語出,驚呆了眾人。
白明微與白瑜圍過去,立即去拉她。
可是她仿佛要哭死了,整個人處于崩潰狀態。
誰的勸她也聽不進去,誰的話她也不在乎。
“娘親……”
忽然,那抹小小的身影迅速奔向她。
呼喚一聲,將她緊緊摟住。
“娘親要丟下傳義去找爹爹嗎?娘親再也不想要傳義了嗎?”
沈氏如大夢初醒,呆呆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孩子。
過了許久,她才伸出手,把兒子樓入懷中。
“對不起,娘親嚇著你了。”
在她看到兒子的瞬間,對兒子的疼愛和牽掛,終于讓她清醒過來。
這個世上終究還是有牽掛,她不能就這樣走了。
她的兒子已經沒了父親,她怎舍得讓這么小的孩子也沒了母親?
她要活著,不能死。
小傳義松開娘親,小手捧住娘親的面頰,為娘親把淚水拭去。
他雙目含淚,聲音卻出奇冷靜:“娘親,傳義一直沒有告訴您一件事,傳義怕您傷心。”
“其實爹爹她,是握著您與她的定情信物離開的,爹爹對娘親的情誼,不比娘親少。”
“但是傳義可以肯定,爹爹一定希望娘親平安健康地活在這個世上,去看爹爹再也看不到的世間,去做爹爹再也做不了的事情。”
沈氏的眼淚,決堤般滾落。
她再度將小傳義擁入懷中,久久不曾言語。
最后,她啞聲說道:“娘親會好好的,傳義不用擔心。”
看到這一幕,眾人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白瑜喉結劇烈滾著,他啞聲開口:“送父叔兄長和二嫂,入土為安吧。”
隨著一聲令下,伴隨著女眷撕心裂肺的哭聲,一具具棺木被抬起,小心翼翼地送入墓室之中。
“送大爺與大夫人團聚!”
第一具被抬起的,是白伯遠的棺木。
白明微與白瑜跪下:“孩兒送父親。”
沈氏松開小傳義,起身和俞皎緊隨其后跪下:“兒媳送公公。”
小傳義認認真真地磕頭:“傳義拜別祖父。”
墓室的門緩緩闔上,白家大爺白伯遠,思念愛妻近十六年,終于與心心念念一生的妻子合葬到了一起。
白明微深吸一口氣,斂住內心翻騰而上的悲傷。
她說:“七哥,經過漫長的歲月,我們的父親與娘親,終于團聚了呢。”
父親再也不用每次看著她的臉,眼底都仿佛碎裂了一樣。
父親再也不用,于夜深人靜之時,握著亡妻的遺物睹物思人,潸然淚下。
父親再也不用,每到她的生辰、娘親的忌日,喝得酩酊大醉。
因為父親終于,和娘親團聚了呢……
白瑜的聲音有些哽咽:“是,父親和娘親,團聚了。”
白晨霜聲淚俱下:“大哥一路走好。”
“送二爺入墓。”
司儀的聲音再度響起。
二嬸哭著跪下:“送夫君……”
二姑娘白靜姝和五姑娘白幽若屈膝跪在娘親身后:“女兒拜別父親。”
“送三爺入墓。”
三嬸哭著跪下:“送夫君。”
三嫂高氏與四嫂鄭氏緊隨其后:“媳婦送別公公。”
三姑娘白清如與四姑娘白文茵跪在娘親和嫂嫂身后:“女兒拜別父親。”
“送四爺入墓。”
四嬸哭著跪下:“送夫君。”
六嫂楊氏屈膝下跪:“媳婦送別公公。”
白琇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女兒拜別父親。”
緊接著,是幾位公子的棺木按齒序被抬起,送入墓穴之中。
“送大公子入墓。”
沈氏泣聲說道:“阿珺,你先走一步……”
她再也未看棺木一眼,像是再看一眼,她便會舍不得一樣。
小傳義望著墓室的門緩緩闔上,他賭誓般說道:“父親放心,傳義會照顧好娘親。”
白明微與白瑜紛紛深吸了一口氣:“大哥走好……”
“送二公子和二少夫人入墓。”
“送三公子入墓。”
“送四公子入墓。”
“送六公子入墓。”
隨著最后一道墓門被關上。
跪了滿地的人,又開始哭著她們的親人。
有的喚夫君,有的喚父親,還有的喚兄長。
她們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哭著她們再也無法見到的親人。
白明微看向二哥與二嫂合葬的墓門,久久不曾挪開眼睛。
二嫂一定與二哥在另外一個世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