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書房。
秦豐業深夜未眠。
親信早就來報,接伴副使已被滅口的消息。
北燕人讓他暫且不要行動,他可不會聽北燕的。
于是他會見了許多親信門客,關起門來琢磨,接下來要怎么做。
辦法羅列出一大堆,個個都屬毒計。
只可惜他被困在秦府,一身本事毫無用武之地。
待他遣散門客后,他便獨自一人坐在書房里沉思。
過了許久,他招來長隨,下達了一個命令:“送信給陛下,請陛下將北燕使臣遇襲一事,扣到沈行知頭上。”
長隨不解:“太師大人,這……未免有些牽強附會,陛下他會聽取您的建議么?”
秦豐業把門客羅列出來的計謀扔在桌上,一雙眼里透著可怕的陰鷙:
“若是陛下那么容易想到這樣做的好處,本官還有必要派人遞消息入宮么?”
長隨低著頭,一副聽吩咐的表情。
秦豐業緩緩解釋:“告訴陛下,這樣做可以擺明東陵想要與北燕議和的誠意與態度,暫且安撫北燕使臣的情緒。”
“最重要的是,白明微身后,站著沈家,要是能通過此事廢了沈行知,拉沈家下水,白明微等于斷了左膀右臂。”
“白明微可不好對付,要想辦了白明微,需得有理有據一擊必中。”
“而此次北燕來使,白明微只負責接見,使臣遇襲一事,難以怪到她的頭上。”
“所以我們可以劍走偏鋒,從她身邊的人下手,待她被分心且疲于應付時,必定有所疏漏,到時候對付她才有機可乘。”
“把北燕使臣遇襲的罪名栽到沈行知頭上,可謂是眼下最好的方法,相信陛下能明白。”
長隨恭敬應聲:“太師大人的話,小的都記住了。小的再與您確認一遍,是否只遞話?”
“若是再遞上一些證據,且不是更容易讓陛下吃定沈行知么?沈行知一完蛋,京兆尹的人選,可不就是我們的人了?”
秦豐業低聲罵道:“你個蠢東西,這個時候把證據遞上去,要是陛下開了智,察覺是我們做的怎么辦?”
“就算陛下再寵信本官,都不能因此自滿,失了以往的小心謹慎,須知伴君如伴虎。”
“現在本官是他身邊的寵臣,一旦他發現本官危及了他的利益,本官就是下一個白惟墉。”
“這個朝堂之上,想當本官第二的人可不少,更何況還有白明微虎視眈眈,不容有任何差池,知道了么?”
長隨一一應下,隨后便派人往宮中遞消息。
然而秦豐業和長隨都沒有想到,這消息再一次被白明微的人半道劫了,送到了宋成章面前。
望著秦豐業的計劃,宋成章笑得胸有成竹:“果然像是他的手筆,惡毒又陰險。”
“去信白明微,讓她放心便是,本官自有計較;另外,為了讓沈自安父子的反應更真實,這個消息先別露給他們知曉。”
暗衛低聲應是,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長隨有些擔憂:“大人,此事怕是不好辦,陛下的性格,您是了解的。”
宋成章勾了唇畔:“正因為了解陛下的性子,所以此事才好辦。你別跟著著急,明日早朝,本官自有主張。”
翌日。
官員陸陸續續進宮,準備參與每日朝會。
因為秦豐業正在思過,元貞帝也沒心思在朝會前召集重臣商議軍機大事。
所以,這幾日他都直接開始朝會。
沈家父子一同入宮。
兩人神色有些倦怠,眼下烏青一片,可見是徹夜未眠。
事實上,父子倆也的確在書房中商議了一宿,揣測朝會之時,可能會遇到的情況。
這一日的朝會,不免有些膽戰心驚。
朝會開始。
元貞帝端坐于龍椅之上,居高臨下地掃視著朝堂上的一切。
不見白明微的身影,他格外神清氣爽。
一番三呼萬歲后,隨侍太監朗聲開口:“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宋成章當即越眾而出:“陛下,臣有事要奏。”
元貞帝一聽,腦袋幾乎要炸了。
他昨夜本就沒睡好,登時就來了火氣,聲音有些不悅:“什么事呀?”
宋成章朗聲開口:“臣懷疑使臣被劫一事,與新任京兆尹沈行知有關,請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
元貞帝怔住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
無數道目光落到宋成章身上。
朝中列公,只覺得莫名其妙。
照理來說,宋成章的立場,與沈家應當是一起的。
然而卻是宋成章親自狀告沈行知,這怎么看都有些匪夷所思。
最匪夷所思的元貞帝開口了:“你好好說說,怎么回事,你如此懷疑的理由是什么,可有證據?”
沈行知的眉頭微微一蹙,稍抬目光時,見父親巋然不動,他便按捺住內心的疑惑,不動聲色地站著。
這時,宋成章說道:“陛下,北燕使臣剛遇襲不久,京兆尹沈行知的隊伍便經過現場,天下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情?”
元貞帝一聽,下意識地張口反駁:“這沈行知不是進京赴任么?”
“兗州到京城的路就那么一條,沈行知不走那里,你讓他水遁不成?”
很顯然,沒有秦豐業的元貞帝,好像是弱了智。
若是秦豐業事先出過主意,元貞帝只會順水推舟,讓沈行知背這個鍋。
然而秦豐業遞給元貞帝的所有消息,都被白明微派人劫了。
失去智囊的元貞帝,果然言行都符合他的風格。
宋成章不依不饒:“陛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沈行知恰好經過,可見他必然與此事有關。”尛說Φ紋網
“否則他早不走那條路,晚不走那條路,怎么在北燕使臣遇襲后走?”
這時,元貞帝也品出一些味道來了。
他聽得出宋成章在牽強附會。
然而他此時,不大理解為何宋成章會整這一出。
他在順著宋成章的話說下去,與準備把罪名都按在白明微頭上之間,選擇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