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恭恭敬敬回應,那態度,謙卑到骨子里。
仿佛不是懼怕令宜公主的權威,而是心悅誠服,甘心拜在這位公主腳下,所以才會把姿態放得這般低。
“回殿下,是的,西楚攝政王。據前朝的消息說,這西楚攝政王是來東陵求親的,陛下讓您去迎接,這其中的意思十分明顯。”
令宜公主沒有立即言語,她輕輕抖了抖袖子,端坐在貴妃椅上。
這才慢聲細語開口:“可本宮聽說,這西楚攝政王是個瞎子。”
宮人賠笑:“殿下,人瞎心不瞎。據說此人,不僅生了一副好相貌,本事更是了得。”
“要不是瞎了一雙眼睛,西楚輪不到那個小皇帝高坐/龍椅;但那又如何,只要他在,小皇帝都得跪到他面前。”
令宜公主的神色,依舊不起任何波瀾。
她緩緩起身:“既是父皇的命令,本宮自然要聽,走吧,別叫攝政王等久了。”
說罷,她便向外走去。
長長的宮裙華服,逶迤在地上,如同華美絢麗的彩霞。
宮人連忙喚住她:“殿下哎,要不要換身衣裳再走?”
令宜公主搖頭:“不必,本宮不需要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來彰顯本宮的身份與地位。”
這是白明微第一次見到東陵嫡公主。
隨著宮殿的門緩緩打開,一名少女從里邊蓮步輕移走出來。
少女穿著秋香色宮裝,裙上灑金落鳳,束腰的瓔珞輕擺款動,如同畫里走出來似的。
最醒目的,并非是那美麗溫婉的外表,而是骨子里透出來的溫柔與書卷味。
要說白家的姑娘,除了她和六妹,其余的都透著書卷味,有著六朝煙雨浸染出來的溫婉。
談到溫柔,那便是三嫂高氏,溫柔到骨子里,又從骨子里透出溫柔。
而這位令宜公主,則是白家姑娘與三嫂高氏的完美融合。
是一個既溫柔,又挾著書卷味的美麗姑娘。
可偏偏,又透著幾分金枝玉葉的貴氣。
這樣的姑娘,如此高貴的身份,世間有多少女子,能與她相較?
白明微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隨即拱手行禮:“臣白明微,拜見公主殿下。”仦說Ф忟網
令宜公主的目光,輕輕落在白明微身上。
初見剎那,她覺得雙目晃得疼。
再看一眼,她便再也挪不開。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唯一女將軍,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美麗的女子。
宮中萬紫千紅,韋貴妃猶勝。
卻沒有一朵花,比眼前官袍束發的女將軍更為明麗。
她只看一眼,便知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譽,并非是什么溢美之詞。
似公主的驕矜,使她不會一分一毫拿自己去和白明微相較。
又似公主的尊貴,叫她態度雖然溫和,卻依舊高高在上。
她開口,聲音溫和而動聽。
倒像是,有幾分皇后和劉昱的影子。
她說:“將軍無需多禮,迎接西楚攝政王,茲事體大,你我該速速趕往城門口才是。”
白明微應下:“遵殿下命。”
正說到此處,令宜公主的步攆便被抬了過來。
宮人恭恭敬敬行禮:“殿下,請。”
令宜公主把手伸過去,就著宮人的手,款款落座。
“公主起駕。”
隨著宮人的聲音響起,步攆被抬起。
錦裳華蓋,仆從如云。
這位公主的儀仗,緩緩朝著宮外走去。
白明微跟在后邊,眉頭忍不住輕輕一蹙。
這位公主,表面上沒有什么問題,但是怎么看起來怪怪的?
白明微隨著令宜公主的儀仗,一路來到玉京城門口。
守城官兵各個帶傷,卻還是堅守在崗位上。
城里城外,圍滿了好事的百姓,以及需要進出玉京的人。
一個西楚攝政王,不僅揍了這所有守城官兵的臉,更是斷了城里城外的往來通行。
隨著令宜公主的儀仗越來越近,百姓被驅開,而守城官立即前來跪迎:“拜見公主殿下。”
令宜公主施施然從鸞駕上下來,緩緩走在跪了一地的人中間。
走向城門口。
白明微跟上來,她淡淡地掃了一眼,隨行的宮人立即提醒:
“鎮北大將軍,不要逾越了您的本分,公主身邊,您不能跟隨,這是很失禮的表現。”
白明微唇角挑起:“這位姑姑說話好生搞笑,本將軍除了個從三品的職位,還有皇一品郡主的爵位。”
“若是姑姑沒有昏了頭,莫說這么些距離,便是我走在殿下身側稍后一點,也沒有你說嘴的份。”
明擺著就是狗仗人勢,仗著令宜公主的嫡公主身份,在這里踩她。
鑒于令宜公主是皇后所生,與劉昱一母同胞,身上有秦家人的血。
白明微可不覺得,這狗奴才敢這樣,與令宜公主沒有半分關系。
她自然不會給這些奴才臉面,免得隨便個人,都覺得自己能踩到她頭上。
那名宮人被白明微有理有據的話懟得啞口無言,臉漲成豬肝色,通紅的。
她求助地看向令宜公主,可令宜公主卻視若無睹。
很顯然這位公主是個聰明人,她可以放任自己的狗去咬白明微,但自己不會親自張口,否則她也像狗。
狗因為亂咬人被打了,這叫不占理。
在這種場合與打狗的人理論,有失/身份,所以她很聰明的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
那名宮人只好咽下這份委屈,卻是不敢再與白明微硬碰。
城門大開,門外坐著一個人。
那人黑衣墨發,坐在精致的藤椅上。
身旁置有小幾,小幾上擺著茶水。
一把大傘遮住了即將上中天的毒辣陽光。
男子眼覆黑綢,悠閑地坐著,手中握著一只精致的茶盞,不時慢條斯理地呷一口。
這是白明微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風輕塵。
當風輕塵褪去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那種風光霽月的干凈澄澈,以及舉手投足間的溫柔,仿佛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氣質。
那是把所有拒之門外的冰冷,也是睥睨天下、沒有什么東西可入他的眼的威嚴。
就像是,位于蒼穹之頂,那一輪高高在上,卻冰冷孤寂的明月。
更像是,萬丈深淵之底,一顆明亮稀有,卻置身黑暗的明珠。
“令宜公主殿下駕到。”
聽到聲音,他放下茶盞,兩手交疊于身前,身子向后一倚,面朝城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