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布置精美,卻沒有窮盡奢華。
幾尊與人等高的銀燭臺上,燃著數百支燭火。
燭光把這殿內照得亮如白晝,與殿外的天色,幾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屋內的一切擺件物什都絲毫畢現。
十數名樂師跪在角落,隨著元貞帝一聲令下,絲竹雅樂之聲響起。
有舞姬伶人蓮步輕移,款款而入。
艷麗的霓裳,柔美的身段。
精心排練的舞蹈。
只是須臾之間,整個太極殿便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元五正襟危坐,欣賞著面前的舞蹈。
蕭重淵握著酒杯,閑適坐著。
白明微坐在太后的下首,目光雖然落在舞姬身上。
可很顯然,她的心思并不在這。
一舞罷,元五第一個鼓掌喝彩。
群臣也跟著笑了起來,殿內充滿著歡聲笑語,氣氛融洽。
元貞帝見狀,也露出那仿佛于他專屬的和善笑意。
這時,元五開口:“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怪不得我草原的兒郎對東陵女子念念不忘,這繞指柔情,誰能抵擋?”
元貞帝回應他:“元大人喜歡就好。”
元詢意味深長地看向蕭重淵:“只可惜西楚攝政王有眼疾,不能盡情欣賞舞蹈。”
蕭重淵淡聲道:“本王對別的女子沒興趣,但適才本王聽你對這些伶人舞姬贊譽有加,不若請東陵皇帝都賞給你?”
元五輕輕一笑:“攝政王說笑了,在下已有婚約,無福消受。”
蕭重淵不再理會他,面對元貞帝的方向,緩緩開口:“東陵有美人,我西楚也有,但我西楚的舞蹈,也別有一番風味。”
“這次來訪東陵,本王照例挑選了些美人,不若也叫她們來表演一下,倘若在場的諸位有看中的,本王就送給你們了。”
白明微靜靜地坐著,面色從容而沉靜。
群臣垂頭,沒有任何表態。
一般這種情況,美人都是進獻給皇帝的。
要是皇帝高興,就會再把這些美人賞給臣子。
只有皇恩浩蕩,哪有他們直接挑的機會?
元貞帝對這些美人兒,可提不起什么興趣。
外國進獻的人,萬不敢放到枕/邊,這不異于引狼入室。
但他國送來的,盛情難卻,他自然會象征性地收下。
很顯然,元五也有他的心思。
不等元貞帝開口,他便順著蕭重淵的話說:“東陵女子貴在氣質婉約柔美,西楚女子美在骨相,而我北燕的,卻烈在性子!”
“只看東陵與西楚的有什么勁,何不再看看我們北燕的?說不定,你們更愛這烈酒似的姑娘。”
蕭重淵笑著開口:“看來在座諸位,可都有艷福了。”
元貞帝的目光,落在白明微身上。
使臣隊伍所攜帶的金銀珠寶,全都具錄在冊。
這次情況特殊,美人們可都后邊送來的,并未經過詳細的查驗。
這北燕和西楚一個兩個的搶著獻上美人,這由不得不叫人懷疑。
恰好白明微又負責迎接使臣,他自然想看看白明微說什么。
然而白明微依舊垂著頭,對他的目光視若無睹。
這禮部又不是吃閑飯的,兩國獻上美人一事,還輪不到她去解釋?
元貞帝在白明微這得不到回應,也不好晾著兩邊。
于是他笑著回應:“兩國使者有心了。”
蕭重淵默然不語,元五的目光卻漫不經心地落在秦豐業身上。
接著,他便開口:“東陵陛下,只看美人未免單調,欣賞舞樂過后,也該來點其他的節目。”
“適才說了,我北燕準備了節目,但只有我們盡興可不好,還需要東陵與西楚的配合。”
元貞帝尚未開口,秦豐業便主動詢問:“哦?不知北燕這次準備了什么節目?”
他這樣問,其實沒什么問題。
此種場合,元貞帝只需要鎮場即可。尛說Φ紋網
其余的時候,該由大臣來替口。
所以他開口沒錯。
只是適才元貞帝為難成那樣,他都沒有張嘴。
現在就忙著回應元五,這其中的古怪,不用眼睛看,都能品出來。
眾人都聽出里邊不是味兒。
不過元五可不管別人怎么看秦豐業。
他要的只是達到目的:“早聽聞東陵人在集/會時喜歡玩什么文武斗,入鄉隨俗,我北燕這次也準備了勇士和文士,想要挑戰一下,東陵與西楚的高手和文士。”
蕭重淵沒有表態。
元貞帝卻一口應下:“使者想玩,我們奉陪便是。”
他想著,東陵莫說人才濟濟,但文有宋成章,武有白明微。
北燕就那么幾個使臣,能成什么氣候?
陪他玩玩就是,以彰顯東道主的禮儀與隨和。
一直默然不語的宋成章覺得不對,正要開口,卻被白明微不動聲色地拉了拉袖子。
宋成章沒有言語。
緊接著,元五又道:“東陵皇帝真是爽快人,既然陛下這么爽快,我北燕也當讓東陵盡興。”
“歌舞過后,由東陵和西楚隨意挑選代表,來與我北燕的代表比試。”
“倘若北燕輸了,不再過問月城的歸屬,從此與東陵止戰議和,并且還會答應獲勝人員一個條件。”
“倘若東陵輸了,月城便作為鎮北大將軍的嫁妝,于鎮北大將軍嫁去北燕時,再入北燕的版圖。”
還能有這等好事?
元貞帝當即就應下:“好!此事就這么定了!”
蕭重淵冷笑一聲。
白明微露出意料之內的神色。
唯有太后,雙目難掩失望。
是的,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元五的提議可不安好心,根本就沒有他表面上說的那么好。
初看是東陵占盡了便宜。
可仔細品味,便發現完全是針對元貞帝的心思而來。
倘若東陵贏了,北燕不再過問月城的事,這前半邊還沒有什么問題。
然而后半邊,北燕會答應獲勝人員一個條件。
要是東陵派白明微去比試,豈非是給了白明微取消與北燕和親的機會?
按照元貞帝的性子,他絕對不會派白明微比試。
月城是否屬于東陵,他可不大在乎。
但白明微與白家的人必死,是他一直以來的心病。
因此,他很有可能把白瑜給派過去對戰,以期比試時被北燕人錯殺。
這樣還能弄死白家的一個人,白明微和親的決定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如果他真的這樣做,只會寒了白明微的心。
到時候要么白明微嫁給北燕,成為北燕的鋒刃,要么就地反了,捅他元貞帝一刀。
就算元五的算盤打不響,讓東陵給贏了。
元貞帝的所作所為,也足夠令人心寒。
所以元五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策反白明微。
逼白明微與東陵決裂。
至于適才為什么會威逼秦豐業,只怕也是為了,秦豐業能在稍后元貞帝選取代表時,進一進讒言。
白明微已經將這其中的關竅猜得透透的。
至于太后為什么會露出這樣的神色,全因她也品出味來。
可惜元貞帝那傻子,還以為北燕給他送大禮,樂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