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日子倒是安安靜靜過了幾天。
謝風月閑來無事就坐在亭子中灑著魚食,折枝和花蕊在她身后,一人站一邊,像是兩個活脫脫的門神一般。
屬實是這幾天女郎太過于沉寂,她本來話就算不得多,尤其是從清風舍回來后,話就更少了。
折枝模糊間能感覺到這事與公子衍或許有幾分瓜葛,可真讓她說又說不出什么子丑寅卯來,只能拉著花蕊小心謹慎的伺候著女郎。
身后有腳步聲緩緩而至,謝風月連頭都不想回,淡淡道:“你來了啊。”
葉綰看著她,皺了皺眉:“女郎消瘦了些。”
謝風月仿若未聞,接過折枝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后,指著石凳道:“坐下說吧。”
葉綰見她不想提這些瑣事,自然歇了詢問的心思:“用火絨草所研制的金瘡藥已經好了。”
說罷,她伸出手臂,撩起衣袖,露出幾道已經結痂的疤痕道:“我試了試,這藥比普通藥房所售的金瘡藥,藥效好上不止一兩倍,幾乎能在幾息之間止住血,后續愈合也僅需一個時辰。”
她頓頓了:“當然,只是我這傷疤比較淺,所以藥效來的極快,但若只對一般的金瘡藥來說,已經很完美了。”
謝風月眼神落在她的傷疤上,臉上帶上了些佩服:“葉大夫醫者之心,人少有之。”
她這句話真不算是過譽了,大夫這一職,社會地位很是微妙,雖是庶民之身,可也是受人推崇敬仰的存在,所以導致稍微有點料的大夫們,向來很是自傲。
哪個會研制藥方的大夫身邊沒幾個藥人啊,像葉綰這種以身試藥的女大夫更是難得。
葉綰好虛謙虛的點了點頭問道:“那女郎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藥方嗎?”
謝風月.默然
像她這樣對愛財毫不遮掩的大夫也挺難得的。
她笑了笑回道:“我現下有兩個選擇給你,你不妨事聽聽。”
葉綰狐疑看向她,嘴唇動了動。
謝風月趕緊出聲止住她那不著邊際以為她會賴賬的想法。
“如果你想做一錘子買賣,我現在就可以將兩百兩銀票給你,但是如果你想要繼續賺錢,就去開一間鋪子,所有銀錢我來付。”
她語焉不詳勾起葉綰的好奇心。
“女郎不如細說一番,什么鋪子,怎么賺錢?”
謝風月看她神采奕奕,不免覺得好笑。
這葉綰平時就板著一張臉,明明是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年紀,偏生還愛穿些深色老成的衣服,打眼一看還以為是個早已成家,孩子都七八歲的婦女呢。
“首先,我們需要給這藥膏取一個接地氣的名字,其次在外城坊市中尋個碼頭,就在那附近開個小鋪子,只賣這一種藥膏,價格要比市面上的金瘡藥便宜,然后,就需要你坐鎮幾個月,將這藥膏的名頭在平頭百姓間傳出去。”
葉綰迫不及待接話:“最后我們五五分帳嗎?”
謝風月捻著手上的干果冷淡回答:“二八分成,你二我八。”
她也不急于等葉綰回答,她是個聰明人,開個藥鋪在坊市中把這藥普及,說的輕松,可實際操作下來可沒想象中那么簡單。
外城坊市魚龍混雜,地痞流氓更是數不勝數,你一家剛開業的鋪子,生意冷淡還好,若是生意稍微好一點就會引來眼紅之人層出不窮的報復。
更別說傳遞有這么一間鋪子在賣這藥的事,能開鋪子能賺錢也不是真本事,能守住才算。
若是有心之人意識到了這薄利廣銷的方子,強迫起來,也不是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大夫能解決的。
葉綰低頭像是在計算什么東西一樣,當她再次抬頭時,眼波里全是躍躍欲試:“女郎不如寫個憑證給我。”
一旁靜候多時的花蕊聞言,就從袖子里拿出早已備好的文書。
謝風月看她寫完后繼續道:“你后續再改良改良藥方,盡量做到每一貼藥膏兩日不貼,藥效就消失為好。”
葉綰眼里亮光突然黯淡了些,語氣也恢復回了原本的冷淡:“我還以為女郎是想造福百姓呢。”
謝風月一只手撐著頭,一只手輕敲著桌面,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我這怎么不算造福呢,價格低廉的良藥,既能免去底層勞作所傷之痛,又能分走富商一杯羹。”
葉綰辯駁:“那為何還要將藥效期縮短呢。”
“升米恩斗米仇,你敢保證買你藥膏的每一個人都是所需之人嗎?更何況,擋人財路本就不好,你偏還要做的便宜大碗,一點活路不給人留,你是覺得你是醫師,能把你那掉了的腦袋安回去嗎?”
謝風月自覺她已經把話說的夠敞亮了,至于她心底想的事情,她也不會全盤托出,至于葉綰能不能理解,就看她了,反正這事她大可交給別人去做,只不過時間上會拖的長了一些罷了。
葉綰捏了捏手中那封憑證,咬了咬牙:“我會在藥材上多加些幌子,讓人拆分不出來的。”
謝風月一聽就知道她沒明白,不過她也懶得解釋,朝她點了點頭:“藥方的事全交給你了,等你準備好了,就來找我,隨時恭候葉掌柜。”
若是葉綰當上這藥鋪的掌柜,那在這乾安當屬第一位了。
這世道對普通人難,對普通的女子更難。
女子在外最多也就是支個攤子賣個茶水面食,更多的還是囿于田間或是灶頭亦或者床榻,成為某位男子的贍養父母照顧子女的工具。
能當上掌柜的女子,放眼整個乾安那都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
葉綰似乎對這些名頭根本就不在乎,她點了點頭后就一言不發的離去了。
折枝和花蕊兩人臉上齊齊浮現出不滿之色來。
正當折枝想要開口時,謝風月就開始吩咐了:“折枝,你去尋找護送我們來盛京的那個鏢局,把當日送我們的那幾人全帶回來。”
“花蕊,你帶著春寒前去各大坊市走訪觀察,看看哪里有合適的鋪頭。”
兩人對視一眼后,默契收起滿肚子的疑惑,齊齊點頭應是。
她們不懂為何沉寂了幾日的女郎,突然就有了這么多安排,可做奴婢的,自然就是主子不愿意說,那就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