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謝風月原本真不想理會的,但聽到他提及母親和兄長時,兀然睜眼,眼里全是化不開的冷漠。
這一下輪到謝容傻眼了:“你這種眼神是什么意思?難懂你覺得你母親和兄長見你這樣沒有規矩會欣慰嗎”
“父親,君子當慎言。”
“你們當初沒有問過我的意愿,強行就將你們以為好的東西強塞給我,甚至是連背后的厲害關系都不知道,就把我推進另外一個火坑,現在倒是高高在上指責我不顧家族利益,不管世家女風度了,如今就實話實說吧,這個婚我已經逃了,你想要我回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至于母親”
還不等謝風月將話挑明,謝容已經被氣的捂著胸口狂咳不止:“你你..真是白費我們的一番心思。”
好不容易擠出這么一句話,謝容直接兩眼一白昏死了過去。
謝風月只是急了一瞬,立刻就冷靜下來了。
拿下帷帽后,將頭磕在窗沿邊,平平靜靜吩咐趕車的李小寶道:“轉道去最近的醫館。”
由于流寇一事,離得城中心的醫館幾乎人滿為患,硬是使了高出平日十倍的診金,才有醫徒開道由著肖鉉和李小寶將人抬進了內室。
頭發花白的老醫師,今日本就忙的腳不沾地,如今又被大戶人家用錢行便宜,心里生了幾分厭惡,可看著是城中小院的老主顧時,又驚呼出聲:“趕緊把人放平,衣襟口給松松。”
謝風月雙手環胸,意味不明的神色掩哎帷帽下沒人能看得清楚。
她不是圣人,在馬車上被父親不明是非的批頭指責了一番,要說心里沒氣那是不可能的,可一想到他也是被蒙在了鼓里才有這反映,又氣不起來了,如今見著他昏昏沉沉就更是沒了怨懟。
能有什么辦法呢,她就這么一個父親,哎
大夫把完脈后,才嘆了口氣:“后生啊,病患本就氣血兩虧,思慮過重,如今又怒火攻心,看脈象還有些驚懼憂慮,所以這才昏了過去。”
謝風月安靜的等著他把話說完。
“本來不是什么大事的,可他要是再這般下去,恐怕輕則偏癱,重則殞命啊。”
謝風月攥緊了袖袍:“我父親他平日里身體康健,為何會這樣嚴重啊?”
老大夫用手指了指心:“身體之病還有藥石可醫,但若是心病就只能靠自己了,他氣血淤阻的厲害,我現在也只能給他開點健脾活血的湯藥,心病還需心藥醫治啊。”
謝風月這下才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這到底是該不該跟他說母親和兄長還活著的事呢,若是說了那就必定要提緣故,這緣故一出還不得氣出個好歹來,但若是不說,就讓他這樣把心事堆積在心里,也會憋出好歹。
難啊,實在是為難啊,謝風月無奈的捏了捏眉心。
這都是些什么事啊。
連抓了好幾副藥,這才又將人送回車上回院兒。
直到了灌了兩副湯藥,謝容才悠悠轉醒。
一見著守在床邊的是謝風月,就又將頭轉了過去,連放在嘴邊湯藥都不喝了。
謝風月只能苦笑著退了出去。
一回房,她就開始著手準備去盛京城的事,這事她一個做女兒的說不得,那就讓正主去說。
先是盤算了下剩下的銀兩,在規劃了下嶺南到盛京的路程,覺得都沒什么大礙了這才熄了燭火睡下。
謝風月夜里被夢魘了一夜,第二日起身時都覺得身子不爽利。
晨光微啟,鳥鳴有一陣兒沒一陣的叫著。
折枝手腳麻利的挽了個發髻,她慢慢地移動著手中的鏡子,讓謝風月能看清后面的發飾模樣。
未出嫁的女子還不宜盤起發髻,謝風月將鬢邊的碎發編成花邊結在腦后,插上一只青色的發簪,再在兩邊點綴上淺粉色的玉墜。最后,將剩下的頭發束成一股,尾端向上折疊,用銀質紅鈿螺發箍束緊。
這身裝扮并不算華麗,發簪顏色清淡,但細節處十分精致。
謝風月束好發飾后,甚至連妝都懶得上,就對折枝揮揮手:“就這樣吧。”
折枝將銅鏡插回鏡臺上,看著謝風月,忍不住感嘆道:“女郎好久沒有梳妝了,今日稍微一打扮簡直就是神仙下凡。”
也許并非衣冠頭飾好看,而是謝風月自身的五官絕美。
折枝想到這里,又想嘆氣。
其他夫人女郎們享受著縱然花大量時間梳妝打扮,卻不及自家女郎將頭發隨意一束,要是女郎身邊沒那么多破事,也是像她們一般整日享受著奴仆環伺,錦衣玉食,那才是真正的謫仙般的人兒。
謝風月看著鏡中折枝垂頭喪氣的模樣,不禁失笑:“大早上的,折枝小娘子想些什么呢,這般的失落。”
折枝耷拉著個頭,也不回她這話,默默拿起鏡臺上的口脂:“女郎試試吧,這是嶺南府時興的顏色,我前幾日給老爺買藥時,路過那鋪子,一見著這顏色就覺得適合你。”
謝風月依著她,微微閉眼張唇,抿上了那薄紙,紅潤的唇猶如兩片帶露的花瓣,嬌艷欲滴。
折枝是越看越不忿:“女郎這般好看,明明可以許下好人家,過一輩子的榮華生活的,偏生老爺夫人亂來,害的女郎整日里要么帷帽遮臉,要么粗布灰衫,真是討厭。”
謝風月懶得阻她發牢騷,可也不能放任她嘴上沒個把門的,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老爺那邊怎樣的了?”
“還能怎樣,昨夜里花蕊去喂了兩次藥,今日一早他就跟個沒事人一樣出了院子,我出門時還給他請安,他都不帶搭理的。”
“李小寶隨伺著吧?”
一提這個折枝更是像打開話匣子一般:“女郎,你都沒見小寶哥他那雙眼睛,黑的跟熬夜挖煤了一樣,都不知道昨夜被老爺如何折騰了呢。”
謝風月無奈笑了笑:“隨他吧,再折騰也就這兩天了,今日我要去一趟連府,你備一下車。”
折枝早上收拾桌子的時候,見著了昨夜謝風月畫的線路圖,她雖不懂全意,倒也是揣摩出了幾分。
“女郎是想去京都嗎,咱們去連府是借人嗎?”
謝風月這倒是有點驚訝了,隨即就有些自豪:“咱家折枝小娘子腦子靈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