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的街道上,一輛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廂式貨車,匯聚在車流里。
除了車上有特殊的通行證之外,誰也看不出來這貨車有什么特殊的。
街邊的腸粉店里,下不了河的呂星瑋,正在這里吃腸粉,還不要豉油,惹的老板時不時的看一眼,欲言又止。
北方是實在待不下去了,尤其黃河流域范圍內,完全待不下去。
他現在也是有身體,有身份的人,也需要進食,需要喝水。
可是在北邊,不等他想明白,弄清楚,該怎么重新下水卻不毀肉身,僅僅幾天下來,就被灼傷腐蝕了三次食道,胃也穿孔了一次。
一次是因為喝到了水源地屬于黃河的自來水。
一次是瓶裝水,他哪想到,有的瓶裝水水源地是別的地方,但是有的便宜的瓶裝水,其實就是用自來水去凈化。
還有一次,是在飯店吃飯,明明是干拌面,可是和面的水,煮面的水,其來源都是黃河干流或者支流。
復蘇之后,好不容易殘留的一點力量,全部用來修復身體了。
實在沒法待了,只能繼續北上或者南下。
往北走,不太合適,曾經跟他有過節的東西太多,而且,只能往東北走,越是往西北,水汽越是稀少。
東北那邊,情況不明,水也深,而且,他也意外聽說了一件事,當地達族薩滿的親孫子,現在在主攻道法。
當時意外聽烈陽部的人說起,是當尋常事情聊,那這事肯定就不是秘密,大家應該都知道。
如此不遮掩,那薩滿竟然也能容忍,肯定是三山五岳等道門的實力和勢力,已經比曾經強太多了。
最后只能南下最合適,南下必須繞過淮水,繞過剛剛走過蛟的長江,那就只能來到南武郡和駱越郡這一片。
去上游是純找茬,只能往下游走,那能選擇的地點,也就只剩下南武郡。
他也親自感受過,南武郡水系的氣氛,是相當和諧,非常適合他如今的情況,讓他不至于一不小心被個什么東西毀了肉身。
他在這里悄悄滲透,偷偷汲取點力量,問題應該不是很大。
畢竟他現在可是有一個正常身份,前面二十多年,一切都有記錄,一切都有跡可循。
在他弄明白處境,習慣了這個時代之后,就明白這個普通人的身份,到底有多重要。
此刻的呂星瑋,吃著沒有醬汁的腸粉,心里面琢磨著,很早以前,可是見過醬油到底是怎么做的,現在自然是吃不下去。
現在正放松地吃著東西,琢磨著接下來是不是要找一份工作,沒有工作的話,總會有人聯系他,覺得他還沒走出來。
正在這時,烈陽部的物流貨運車,從不遠處駛過。
呂星瑋眼神微微一動,繼續低著頭吃東西。
他感覺到了,那輛車里,似乎有什么比較厲害的東西。
距離他太近了,近到以他此刻的情況,都能感覺到。
那東西還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曾經應該是見過。
緊跟著,呂星瑋便微微蹙眉,他又發現問題了,他想不起來這是什么。
他的復蘇的確是出了大問題。
細細感應,還感應到那輛車里,應該還有一樣水系的東西,對他可能有不小的幫助。
他想要那樣寶物作為恢復的媒介,也想看看另外一樣給他熟悉的感覺,卻完全想不起來是什么的東西,到底是個什么。
但這念頭閃過之后,他便放棄了,他不能讓事情牽連到他此刻的身份上。
他吃下了一口腸粉,抬起頭,看了一眼還在等紅燈的廂式貨車,付了錢離開這里。
離開這里之后,他兜兜轉轉,來到了城中村里。
因為這里租房便宜,且很多合同都不簽,更重要的,這里來來往往的人很多,看似人多眼雜,實際上卻是方便做一些事情。
他親自來觀察了一下,發現這里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可能同一層樓的人,卻都互相不認識。
有的人今天忽然消失不見,也沒有一個人去在意。
來來往往,似乎所有的人都習慣了。
只要不欠房東錢,什么波瀾都不會有。
呂星瑋回到了出租屋,大白天了,樓里面也沒什么人,都出去工作了,基本只有晚上才會回來睡覺。
打開窗戶通風,呂星瑋向著遠處看了一眼,隱約能看到遠處有一個什么療養診所的牌子,他只能看到招牌的一半。
他微微蹙眉,剛來這里的時候,還沒察覺到什么。
他都租好房子兩天了,忽然察覺到那里有什么異類來了,看情況,應該是常住在那里的異類。
謹慎起見,他也沒靠近過,只是用手機看了看招牌名字,再根據感應,推測那里的異類,可能是夢貘。
他記得他跟夢貘打過交道,但具體什么事,想不起來了。
不能下黃河,算是大問題,想不起來很多事情,才是更大的問題。
正在他在這瞎琢磨的時候,門外傳來聲音,房門被撞響,是昨天搬來的鄰居。
呂星瑋不想動,但很快,門就又被撞了一下,他去打開了門,看到鄰居正在大包小包的搬家。
搬東西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門。
“啊,不好意思啊,打擾到你休息了吧?”
“無妨。”
重新關上門,沒一會兒,鄰居又敲響了門,拎著兩瓶飲料,來道歉。
呂星瑋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飲料上的產地,寫的就是禹州,他便收下了。
他這里沒什么可隱藏的東西,所有的家當,就一個行李箱,也不怕對方看到什么。
只是當他握到那瓶飲料的瞬間,就看到對方臉上雖然依然掛著笑容,眼睛卻驟然變化了一下,化作了蛇瞳,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大人,小的終于找到機會,跟您聯系一下了,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等下可以來我房里說,您手里的手機,可能會泄露消息。”
同一時間,對方嘴上在說。
“我這剛弄好,新搬來的,咱們說不定還是工友,要不要過來坐坐,我這買了點鹵菜,一起吃點,我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一下大哥。”
呂星瑋點了點頭。
片刻之后,他沒帶手機,來到了對方房子。
進去之后,呂星瑋坐下,那人一本正經地揖手行禮,然后低聲道。
“大人,當初出了意外,您被一個河中小妖推上了岸,后面您又被烈陽部盯著。
再加上黃河附近,烈陽部盯得特別緊,我們誰都不敢輕易接觸您。
也幸好大人英明,南下到了禹州,禹州之內,異類繁多,很多都在城市里生活。
我們才找到了機會,來接觸一下大人。”
“你是誰的人?”
“小人是李參軍麾下,這個人是當初借其他事情,這個人將身體輸給了我,我藏在他體內,好方便行走。”
呂星瑋沉默了片刻,道。
“你這幾日,一直在我附近,應該看到了剛才路邊路過的那輛車吧,那輛箱子貨車里,有兩樣我需要的東西。”
“大人,那是烈陽部的運輸車,搶他們的運輸車,必然會讓烈陽部不惜代價,追究到底。”
呂星瑋沒說話,只是看著對方。
那人面帶為難,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大人,小人等下就傳消息出去。”
“那個黃河里的小妖,查了嗎?”
“查了,只是個普通小妖,應該無人指使。”
“無人指使,它怎么平白無故地將人送上岸?”
“大人……這個,說來話長。”
來人將去年解厄神女飛升,還有之后所帶來的影響都說了一下,呂星瑋的臉色難看的嚇人。
一朝大計,被一個小妖給毀了,那小妖竟然還以為自己在做好事?
“那小妖呢?”
“前些天黃河附近巡查嚴格,那小妖被篩出來之后,說是攢功績不少,被送到下游了,在岱宗附近的河里。”
呂星瑋微微輕吸一口氣,胸中郁郁之氣,難以發泄。
為了個應該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妖,跑到那里殺人,著實不值。
至少現在不值。
“行了,盡快將我要的東西送來,其中一樣是水中的寶物,另外一樣,可能跟真龍有關。”
“小的遵命。”
來人離開。
不過十幾分鐘,魔都的一個小茶館里,當初在岸邊看溫淵躍龍門的那個中年人,聽著旁邊手下給說的消息,忍不住搖了搖頭。
“真是有病,去搶劫烈陽部的物流車,而且還是從禹州出發,一路向西走的物流車。
能去那邊的,八成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要路過德城。
到底是什么東西,能讓他敢這么急著要?”
中年人沉思了一下之后,道。
“我記得魔都烈陽部里有個內勤,三年前,我們幫他兒子,找到了一個腎臟配型,前兩年恢復的還不錯,今年開始,有點小毛病,對吧?”
“是。”
“我想要那輛車里的貨物清單,事后他兒子會被送出去醫治,會有新的器官,且還有當地的綠卡,一份工作,會讓他們家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又過了半個小時,一張紙給送到了這里。
中年人拿著紙看了看,眉頭一挑,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個收貨人是溫言。
他拿著紙看了半晌,將其燒毀。
“我們跟北邊那些家伙斷開了吧?”
“是,已經斷開,中間的線也打掃干凈了。”
“那好,這事別管,讓他們去搶吧。
這些家伙,有病,搶溫言的東西,真是怕沒人注意到他們。
溫言都在家老老實實了大半個月了,去招惹這種掃把星干什么。
記住了,絕對不允許我們的人插手。
尤其是絕對不要接觸那個復蘇了之后,卻跑到南武郡的家伙。
那個家伙肯定是有大問題。”
另一邊,運貨的廂式貨車,已經離開禹州一百多公里了,例行了一次卸貨。
貨不多,但每一樣基本都是尋常快遞物流接不了的東西。
繼續上路,剛出了城市三十公里,運貨的車,就被個路怒癥患者碰上了,不斷的跑到前面點一腳剎車,讓開了就繼續別車。
三番兩次之后,對方的車在高速上一腳急剎車剎停,讓物流車撞了上去。
物流司機嘆了口氣,他全程認慫,都避不過去,立刻對著攝像頭,完成了報備,然后坐在車里等著。
他看著對方車里下來了人,拿著棍棒斧頭,冷眼旁觀。
當看到對方一斧頭下來,就在擋風玻璃上砸出來了密密麻麻的龜裂,還有人繞到了后面,司機眼皮一跳,立刻對著車上的攝像頭道。
“有人劫車,請求動用應急權限。”
不到三秒,攝像頭里就傳出了聲音。
“申請通過。”
看起來普通的箱式貨運車四周,立刻有十幾個微小的攝像頭出現,將車周圍的人,全部做了一個掃描。
同一時間,烈陽部里,接到司機警示的內勤,也查到了相關人員的資料。
全部都是前些天,從其他地方趕往德城附近的人,但是這些人沒有直接進德城,都是在附近的城市里。
后來應該是聽說了最先進入的那些人,全軍覆沒,這些人就再也沒有去德城。
但明面上,這些人也沒干什么,總不能因為他們跑到德城附近的城市,就把人全抓了。
事實上,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已經進去關了幾天,意思是告訴他們,已經注意到你們了。
沒想到,今天這些家伙又瘋了,竟然敢來搶烈陽部的物流車。
車上的司機,壓根沒下車,申請了應急權限之后,就坐在車里等著,一層微光流過,覆蓋在車身上,車身上的一些裂縫,此刻都像是被封死了。
一分鐘之內,風遙便收到了消息。
看著攝像頭傳回來的畫面,風遙震驚不已。
但是跟著,他用自己的權限,查了查運送的貨物,心態就略有些爆炸。
“瘋了吧!?”
其中有些東西,是異類寄出來的,算是“尋常快遞”。
但還有一樣,是有人寄給溫言的,風遙看了看寄件人,想起來,之前溫言給對方寄過東西,再看了看照片備份,果然就是溫言之前給的東西,溫言都不太在意,他也不是太在意。
他在意的是另外一樣東西。
那是剛剛合法走蛟,躍龍門的溫淵專家,寄給桂龍王的東西。
他看了看記錄,記錄上顯示,烈陽部與對方的初次接觸,還算是比較愉快的,然后對方聽溫言說,有什么東西,可以交給烈陽部的物流寄,又快又好,這才順勢找的烈陽部寄東西,算是第一次合作。
現在這些人什么意思?第一次合作都要給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