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覺得自己多少有點邊緣ob的意思,泡在海面之下,恍如一具尸體,被灰布帶著前行的時候,他就在思索,大荒的東西想要跑到現世,他多少能理解點。
可是現世的這些家伙,做這些到底是為什么?
要是野心家,在神州搞這些,著實是沒什么現實土壤,去別的地方多好,比如某羅賓,死幾十個人,都未必有上新聞的資格。
要是覺得那邊太過混亂,太過社達叢林,職業者、異類的競爭有點大,那去落后點的地方,那也不是不行。
像之前,南洋聯盟的人,都只是在那邊運作好了,扎根扎穩了,實在需要擴張了,才悄悄派人來神州試試水。
可惜試水的結果就是被按死。
那么,這些人都敢把手伸到水君那了,到底圖什么?是什么原因讓他們非要這么干?
不然的話,溫言屬實無法理解,攪動水君那,基本就等于自絕后路。
哪怕水君陷入狂躁,跟烈陽部打起來了,那也可以保證兩邊同時想要先打死的人,就是搞事情的人。
溫言都可以想象到,這次的事,烈陽部的權限到底有多高。
異類攻打一個縣城,估計都沒這么高優先級。
阿飄要非法建城,割據一方之類的事情,都輪不到軍方的人把保養好的炮拉出來。
溫言想不通,其實很多人也想不通。
南武郡烈陽部的一間會議室里,蔡黑子獨自一人坐在這里,看著前方大屏幕,左右兩側的屏幕里也都在不斷地刷新著新的信息。
烈陽部已經將自身優勢發揮到了極致,信息的整合和覆蓋,在神州范圍內,可以完美打好輔助。
人員調度,安排合適的人選,也都能根據之前的數據,立刻做出優先安排,在保證有足夠的能力應對的同時,也保證有冗余,同樣也不會讓力量造成浪費。
神州之內,每天都會有新的案子,今天尤其多而已,要應對覆蓋范圍如此大,數量如此多的各種事件,人員調度和溝通,才是最麻煩的事情。
如此大的范圍,加上如此多的事件,人員,最終能讓十分的力量,發揮出八分的效果,已經是極其牛逼的事情。
很多時候,應對一些事件,其實都是飽和式應對,十分的力量,能發揮出五分的效果,就算是大成功。
而當力量沒那么多,人員沒那么多,必須要求盡可能的提高效率,每個人都能盡可能的發揮出自己的能力,且相互又能配合的好。
隨著人員數量級攀升,難度也會開始指數級攀升。
就像是高速路上,最前面可能只是有個瓜皮,加了個塞,導致被加塞的司機,輕輕踩了腳剎車,那到了路的后方,可能就會引起一場大堵車。
這個系統里一個節點的效率變低,便會開始拉低下游所有人的效率。
指望所有人都是圣騎士,著實太不現實,沒那么草臺班子,已經是燒高香了。
而這一次,也是總部長第一次給了黑盒足夠的算力,且讓黑盒參與了這種大任務里來自多方面的信息處理。
此刻蔡黑子坐在桌子后面,兩只手臂支在桌子上,雙手交錯著放在嘴前,他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大量的信息刷過。
一個實時地圖上,神州各地都有亮起,而神州周邊,甚至是島國那邊也有一些地方亮起。
蔡黑子冷眼看著,沉聲下達指令,地圖上亮起的光點,頓時散去了一大半,這些都是可以確定是偶發的獨立事件。
而其他的,哪怕是偶發事件,只要搞事的東西,是因為知道了什么傳言,知道了什么消息,才開始搞事情,那都會被算進現在剩下的事件里。
各個案件的時間線,按照先后順序,被一一列出來。
蔡黑子靜靜地察看著數據,過了好一會兒之后,他看到地圖偏下的位置,有個光點閃爍了一下。
那是總部長專門叮囑黑盒,讓黑盒告訴蔡啟東,溫言目前所在的位置在哪里。
蔡黑子看到溫言已經到了入海口,他便拿起一旁的電話,撥出去一個電話。
“修真者到入海口了。”
電話撥出去之后,另一邊,總部長也收到了提示,只不過沒有文字,沒有聲音,是他提前跟黑盒約定好的信號。
看到這個之后,總部長便讓一切繼續,他轉身離開指揮大廳,一路回到了辦公室。
他進門之后,隨手關門,那門就剛好到了留一條縫隙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拿起桌子上的固話,撥出去一個電話。
“喂,讓拓跋武神去德城,必要的時候,用安全繩帶著,請他下一趟大路口。”
說完這些之后,總部長便掛了電話,重新打開門,離開了辦公室。
走廊里依然有匆匆忙忙的人群,有些東西打電話也好,文件也好,都沒有當面溝通來得效率高。
總部長回到了指揮大廳,繼續站在這里,偶爾發表一下指示,大多時候,都是按照既定好的預案走。
幾分鐘之后,總部長又看到了黑盒給的提示,他默默算了算時間,三分鐘。
而同一時間,一艘在東海的捕魚船,開始收網,他們將一大網兜各種海鮮拉上來,甲板上的船員開始分揀的時候,船只則開始調轉了方向,向著既定的目標而去。
一晃三個小時之后,漁船的拖網,像是撈到了什么東西,撈上來一看,是一口只有一米多高的石頭棺材。
船上的船員,非但沒有驚訝,反而都像是松了口氣。
他們的船已經在這里拖了好幾遍了,終于撈到了目標。
他們將石棺從漁網之中放下來,將其放在甲板上,有人拿著水管,將石棺沖洗干凈,旁邊立刻重新走上來四個人,站在四個方向,將手割破,按在石棺的四面上。
而船艙里走出來一個滿臉風霜的男人,他手里捧著一個盒子走出來,來到石棺前,打開了盒子,從里面取出一塊布滿銹跡的厚鐵片。
他將丹書鐵券放在石棺之上,割破了手掌,按在石棺蓋子上,任由鮮血滲透到石棺上。
“如今明皇不在,這便是你唯一能破封的方式,將你從南海帶到這里,已經是費盡了心思。
此乃當年明皇頒下的丹書鐵券,非謀逆之罪,皆可赦。
在當年此物是催命符,可如今,這便是明皇誓言的實體。
此物之上明文記載,此物可赦免其主人,還有其子女一次。
你只需認下此物主人親子的身份,你持有此物,便可得到赦免。
曾經的人全部都湮滅在歲月里,你也不必擔心真的蹦出來個父親。”
隨著男人的話,幾人身上滲出的鮮血,開始沿著石棺上的軌跡流動,那塊布滿銹跡的丹書鐵券之上,隱約還能看到的一些字跡,也都開始一點一點消失。
在幾百年前的時候,丹書鐵券的確沒什么鳥用,最終解釋權在皇帝手里,該殺你全家的時候還是殺你全家。
但是當皇朝都不在了之后,丹書鐵券上的誓言,便算是徹底固定了下來,化作了第一優先級,除非頒布者本人在場,否則沒有更高的權限了。
當年被封入石棺之中的東西,后來隨著寶船入海,在一個無星無月的黑夜里,隨著一艘小船,一起傾覆在當時誰也沒法精確定位的深海里。
只是誰也沒想到,一晃多年之后,科技的發展突飛猛進,這口石棺被人找了許久之后,終于在南海的海底找到了。
打撈這口不算大的石棺,只要確定了位置,剩下的其實都不算什么太有難度的事情。
被打撈上來之后,石棺也全程沒離開過海水,被拖到了東海,扔在了既定的位置,到了今日,才被人打開。
當丹書鐵券之上,還隱約可見的文字全部消失之后,嚴絲合縫的石棺上,終于出現了一道裂縫。
石棺的棺蓋被彈起,飛起來的瞬間,便如同經歷了長時間的風化,飛速的縮小,化作沙塵,隨風飄散在海中。
石棺之中,一具蛇形骸骨活動著飄了出來。
那骸骨的頭骨上,一道三寸長的裂痕,像是被什么利器直接洞穿。
蛇形骸骨飛出來之后,石棺之中,鮮血匯聚,旁邊四個手掌抵著石棺的人,全部面色一變,他們張大著嘴巴,想要說什么,卻已經無力開口。
很快,四人便化作了干尸,跌倒在地上的瞬間,便摔成了一堆碎片。
那蛇形骸骨重新投入到石棺之中,伴隨著石棺內鮮血沸騰,一頭通體暗紅色的蛇,從鮮血之中慢慢飛出,它的身上,兩只小翅膀緩緩的舒展開,帶著紅蛇飄在半空中。
紅蛇盤成蛇陣,飄在半空中,俯瞰著滿臉風霜的男人,口吐人言。
“明皇死了?多久了?他的家天下持續了多久?”
“已經過去快七百年了,武明持續了二百七十六年。”
聽到這話,紅蛇哈哈大笑。
“明皇不惜自斬龍脈,也要將我鎮壓,絕天下靈韻,真正開啟末法。
最終還能撐了快三百年,怕是他的血脈后輩,都沒什么好結果吧。”
“三言兩語的確說不清楚,不過……人才濟濟。”滿臉風霜的男人,回憶了一下,沒好意思說的太直白。
“說吧,將我救出來,要我做什么?按照約定,我可以滿足你一個愿望,只要我可以做到。”
“開門。”
“嗯?”
“開往大荒不死樹的門。”
“嘿……”紅蛇聞言,笑出了聲:“我說了,得是我能做到的事情,這個我的確做不到。”
“那就最近的位置,一定是能抵達不死樹所在位置,最容易過去的路。”
“你可想好了,只有一次機會,且這扇門并不能維持太久。”
“想好了,就這個。”男人的語氣沒有絲毫猶豫。
“好,此次之后,便再不相欠。”紅蛇應了一聲,便飛到了半空中,剛剛凝聚出來的身軀,瞬間就有一半血肉炸成了血霧,露出了下面的白骨。
那些血霧匯聚,落入到海中。
海面之上,開始卷起了漩渦,不少海中的游魚,都被卷入漩渦之中,那漩渦恍如裹挾著鋼砂,卷過之后,游魚便只剩下骨架,跌落到海底,所有的血肉都被卷入漩渦里。
海水開始泛起了血色,血色漩渦越來越大,幾分鐘之后,便擴大到一百多米大,漩渦之中,一聲低吼傳出,一片片十幾米大的樹葉率先從漩渦之中飛了出來。
然后便是濃重之極的陰氣,從里面噴涌而出。
這時,船艙里有人舉起了射網槍,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一張特制的大網在半空中展開,罩向了飄在半空中的紅蛇。
那大網卻穿過了紅蛇的身軀,紅蛇看著船上的人,譏笑一聲。
“既然兩清,真以為我沒防著?難道還能再吃一次虧?你以為我是山君那蠢蛋?”
紅蛇的身影,恍如幻影,漸漸地消失在半空中。
站在船上的男人,面色不變,似乎也不意外,他轉頭看向遠處的漩渦,看著那從漩渦里飄出來的巨大葉片。
密密麻麻的怪物,從漩渦之中飛出,落在了巨大的葉片上。
漩渦里,還有一頭一百多米長,形如巨鯨,體表卻有外骨骼的巨獸,從里面蠕動著掙扎著鉆了出來。
怪物出現之后,那一身外骨骼便像是卡在了漩渦的中心,留在了那里。
怪物落入海中,只有一部分背部,留在了海面之上,那太過龐大的身軀,已經無法在水域之外的地方生存,沒有了水的浮力,僅僅它自身的重量,就能壓死它自己。
巨獸的背上,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物站在那里,怪物遙遙望向船上的男人,嘴里帶著點怪異的口音,艱難的說著神州的話。
“約定,會完成,你,過去,就可以到。”
男人點了點頭,臉上也沒并沒有什么欣喜,他只是丟出去一個卷軸,便命令手下開船離開。
而同一時間,溫言已經順著西江逆流而上,保持著隱現,隱去了身形,悄悄回到了德城。
他這邊快到德城的時候,黑盒就給傳來消息,東海上有儀器,監測到了極強的能量反應,目前還不確定是什么。
那邊沒有水鬼艦隊,而且,那里大片范圍,都屬于公海范圍,且目前沒有衛星能拍清楚那里的情況,可能還需要一會兒,才能有初步的圖像信息。
而黑盒給出消息不到一分鐘,就又傳來消息,冥途開始出現大量的怪物。
來自青城的不視道人,已經進入了老趙家。
同時,云海裂隙那邊的動靜也變得更大,還有,島國那邊,也爆出了大事,又來了一次百鬼夜行。
溫言一聽就明白了,這是幾個地方同時有動作,分散了神州的力量,那么總會有一方,有機會成功。
溫言加快速度前進,準備先下冥途,給那些東西個驚喜。
于此同時,黑盒又給他同步更新了一下大路口的監控視頻,蒙著眼睛的不視道人,八只手臂,手握八柄金刀,站在冥途邊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見一片金光殘影里,出來的怪物,全部被當場砍死。
過了十來分鐘,黑盒又給更新了消息,有飛機飛過去,拍到了照片。
海面上一片片得有十幾米大的樹葉飄在那里,每一片樹葉上,都站著一大堆怪物,而海面上,還有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有一具巨大的骨骼卡在那里,漩渦的中心,大批的怪物源源不斷地涌現出來。
那些怪物出現之后,便都站在巨葉上,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濃郁的陰氣,讓海面上出現了大量死去的海洋生物。
溫言戴著頂漁夫帽,上了岸,順著街邊的人行道,前往大路口所在的位置,他的身形,不會出現在這里的攝像頭里,所有的痕跡,都被黑盒抹去。
等到他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老趙家門口的時候,他想了想,給自己加持了一個暴烈大日。
而后,驟然間爆發自身的陽氣,烈日普照之下,熾烈的陽氣,恍如在城中驟然炸起了陽氣風暴,瞬間向著四面八方橫掃開來。
這還是溫言化作修真者之后,第一次全力催動,全力綻放這種力量,將力量化作陽氣和勢,無差別的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
當看到黑盒給的信息,他就知道,之前帶節奏帶的飛起,說他就是拓跋武神,有些人信了,但是有些人很顯然是壓根不信。
所以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力量,都被大路口吸引的時候,千里之外的地方,卻也有一個大動作,那里不知道對方用了什么辦法,開啟了一個臨時的路口。
現在溫言就是告訴他們,你們猜錯了,溫言不是拓跋武神,拓跋武神也被吸引到了大路口,要進冥途了。
在邁入老趙家之后,溫言身上被刻意催動,刻意綻放的陽氣,便在他的控制下,飛速收縮,他來到老趙家地下室,坐在樓梯上,靜靜地等候著。
隨著德城里龐大的陽氣綻放,消息便飛速傳開。
東海的巨大漩渦里,數不盡的陰魂之屬的怪物,噴涌而出,一個個爭先恐后地爬出來。
而于此同時,在確定溫言準備悄悄潛回德城,而大路口也基本暫時沒事的時候,張學文就被接走,此刻他正坐在一架直升機里,飛馳在東海的上空。
他給溫言撥去了視頻電話,滿臉的擔憂。
“溫哥,你說該干嘛就干嘛,要是有逼不得已的情況,就給你打電話。
現在就是逼不得已了,距離到時間,還差了四十個小時呢。
而且就算是到那天了,起碼也得等大半天才夠吧。”
“安心,拓跋武神已經到德城了,你安心等著,還有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