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東西,沒法給你,這些就拿去吧,算是謝你帶來這些消息。”
十三祖大笑一聲,漫天火焰倒卷而來,將溫言籠罩,熾烈激昂的力量,不斷涌入他的體內。
溫言感受到力量的涌入,眼前的提示不斷的浮現。
“你的固定能力烈陽,獲得額外進度1……”
“獲得額外進度1……”
進度不斷的跳動,但溫言已經關注不到這些了。
伴隨著這些力量而來的,還有大量的畫面在他眼前展現出來,應該都是曾經十三祖殘留的一些記憶。
“貧道從不帶大僵,帶著的時候還得照料他們,忒是麻煩。
爾等莫怕,不如省些時間,爾等一起上吧。”
視角里,大量異類還有道士,圍成一個半包圍圈,氣勢駭人。
被包圍在里面,年輕時的十三祖,真是相當的狂。
溫言都看到有些道士,氣得面色鐵青,指著十三祖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畫面一轉,水底之中,火焰熊熊,熾烈之火,強行逼開了周圍的水。
十三祖手捏道指,凌空一點,便見大片金光伴隨著火焰落下,轉瞬之間,便照亮了水底,金光與火焰,完全覆蓋了束縛著水君的鎖鏈。
那鎖鏈之上的歷經千年沉淀的銹跡與塵埃,在火焰的灼燒之下,不斷地脫落,鎖鏈也變得嶄新無比,鎖鏈之上密密麻麻,像是以鮮血書寫的東西,也變得恍如新刻。
“水君,現在可不是你出去的時候,有勞你多待些年月吧。”
水君暴怒嘶吼,龐大的身軀,牽引著巨大的鎖鏈,幾乎都要沖出這片水域時,便被那變得嶄新的鎖鏈重新拉了回去,繼續困在那里。
溫言看到這一幕,悚然一驚。
之前他感覺水君跟十三祖關系應該還不錯,但為什么水君之前對烈陽這么大惡意,所有人好像都知道水君要弄死烈陽。
這難道就是核心原因?
但不等溫言多看幾眼,眼前閃現的畫面,便開始越來越快。
“若是天庭諸神,未散意念,知曉爾等此刻作為,怕不會當場先清理門戶……”
“這天下三山五岳,群山峻嶺,占據高位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我且去一個一個跟他們講講道理。”
“若是大賢良師尚在,說不得會親手抹去他開辟的一切。”
“我等道士,便是要查漏補缺,彌補不合時宜的缺陷,爾等卻生怕這缺口被補上,什么腌臜貨色。”
“呸,我扶余大好男兒,頂天立地,你也配跟我交手?”
“區區百八十萬陰兵而已,爾等懦夫,不若鉆入婢女裙下避避,我且去去就回。”
大量的記憶碎片,仿佛洪流一般,在溫言面前浮現。
里面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有修行戰斗的畫面,有一些交談的畫面。
溫言數不清楚,此刻也來不及看了,只能感覺到里面近乎八九成的部分,不是在干架,就是去干架的路上。
能打的,不能打的,幾乎全部被十三祖揍過。
隨著無數的畫面飛速閃過,溫言才明白,這些其實才是重點。
那些力量,烈陽增加的額外進度,只是附帶的好處而已。
十三祖殘留在這里的一點意識或者說一點執念,最不喜歡的就是后輩說什么遵循先輩遺志,要去完成什么東西。
他希望后輩繼承的只是那種意志和精神,而不是希望后輩不看現實情況,只會盲目照著做一樣的事情。
溫言說,他不太想將烈陽刻入天庭,十三祖反而高興。
當年,十三祖就是叛逆的代表,離經叛道,卻堅持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對的。
他只希望扶余山弟子,不是那種張口閉口祖宗之法不可變的臭道士。
世事變遷,人力難以估量,唯有處于時代里的人呢,找到最適合時代的東西,才是長久之道。
再加上溫言見過了大姨,還把小僵尸養在家里,告知了這些信息之后,十三祖殘留的意識才愿意認可了溫言。
他一生最寶貴的財富,不是力量,只是那些感悟,那些經歷,那些方法。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此刻他將這他山之石交給溫言,希望能幫溫言打磨出來屬于溫言自己的玉。
溫言不能修道,其中很多有關修道的東西,對溫言都沒太大作用,不過長長見識總是好的。
無數的畫面,到了最后一刻,驟然停下。
一塊被書寫著烈陽的石碑,不知是被誰,帶到了西域郡,插在漫天黃沙里。
這個視角里看不到對方,只能聽到對方語氣似乎很不爽地道。
“臭不要臉的道士,死了都還惦記著你夫人。
你還知道你死了八成都會被你的仇敵掘墳鞭尸,墓碑都給你砸了。
為了把你的墓碑背到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你知道我磨壞了幾雙腳了?
他娘的,欠你人情可真難還。
你都死了,我也總不能拒絕。
他娘的,連個臭長蟲也敢來挑釁?
欸我這個暴脾氣……”
畫面到這里,只看到石碑歪歪斜斜地立在了荒漠里,背來石碑的人,聲音漸行漸遠,似乎跟什么東西打了起來。
所有的畫面,也都到此為止。
溫言眼前只剩下無窮的火焰,那是太過濃烈的陽氣匯聚,具象化出來的結果。
火焰不斷地涌入他的體內,但是跟著就又流轉了出來。
這些陽氣,都不是他能吸收的,或者是他不愿意吸收。
他能感覺出來,若是全部吸收,必然會造成揠苗助長的結果。
而這些力量似乎也不愿意幫他揠苗助長,流轉了一遍之后,也只是幫他淬煉了一下身軀內外。
單純從這些火焰之中得到好處最多的,其實是一直跟著溫言的灰布。
灰布的顏色,在正常狀態下,開始漸漸泛起了一絲紅色,表面上也多了一些像是云紋,也像是火焰的紋路,都是飄忽不定,似乎一直都在游走變化。
火焰漸漸收斂,周圍的紅光開始變淡,除了火焰和紅光之外的東西,開始出現。
溫言又看到了烈陽碑出現在面前,看到了地下的這座大廳。
烈陽碑跟剛才一樣,不斷地散發著熾熱的陽氣,單論烈度和總量,這座烈陽碑已經比之前拓跋武神臨近午夜時還要更強一些。
他能感覺到,這些力量,似乎被引導著擴散開,以固定的路線和方式利用,沒有讓其白白擴散掉。
現在溫言多少有些理解,為什么總部這里會非常安全,總部長也不擔心知道了什么東西,會莫名其妙地墜入到故夢里。
有這座烈陽碑在這里鎮壓著,什么鬼東西怕是都很難影響到總部。
看來羅剎鬼市的出入口都沒法在京城打開的核心原因,應該就是這座烈陽碑。
有一個比午夜巔峰狀態的拓跋武神陽氣還要盛的東西,時時刻刻鎮壓著,這邊案子少,也是應該的,厲鬼惡鬼之類的,應該很難在烈陽部總部一定范圍內誕生。
溫言站在烈陽碑前,腦袋還是有點嗡嗡的,十三祖一次性給的東西有點太多了。
而且都是他的短板,他不修道,有些東西也一樣是要了解研究。
站在原地消化了好半晌,感覺平復下來之后,才開始察看提示。
烈陽的額外進度,連續出現了十次1,現在已經到了80。
但這一次也是一樣,只是提示了之前已有的特效,效果再次增強。
還有一些影響,則是所有稱號之中,有關概率的部分,概率也全部提升。
跟他之前猜測的一樣,那些概率是他進度最高的一個能力的進度的三分之一。
不過溫言推測,這一次能影響到所有的其他能力和稱號,可能跟他第八座石門打開之后,開始整合所有的力量也有關系。
這些力量、能力、稱號、特效、道箓之間,都開始有了更緊密的關聯。
烈陽的進度到了80,依然沒有新特效,溫言心里略有些猜測,這肯定是還在積攢力量。
無論是想讓他做那件事的人,還是不想讓他做那件事的人,他們一起,完成了同一件事。
那便是在溫言心里種下了這件事本身。
這也就導致了溫言自己都會在考慮做或者不做。
而無論他做不做,體現在烈陽的進度上,便是原本應該衍生出的新特效沒有出現,所有的進度都被暫時積累了下來,等待著他最后的決定。
說實話,溫言又經歷了跟十三祖的殘留意識見面,他很確定自己的決定是什么。
既不想將烈陽刻入天庭,又不想遂了那些天天找他茬的人的心愿。
不想刻入天庭,是因為他清楚授箓是什么,只要刻入天庭,最終結果,依然是三山五岳里的一兩家,或者三山五岳的人可以授箓。
可人是會變的,曾經的太乙觀,出過很多讓人尊敬的道長,也有一生踐行救苦救難的道長,曾經也有下山扛槍,為國捐軀的道長。
但后來變成什么樣了?
三山五岳一直在,但執掌三山五岳的人,可未必會一如既往。
太師叔祖一直踐行著重德不重力的教育理念,那是因為太師叔祖從小就見證了扶余山的不斷衰落,知道扶余山不想曇花一現,就絕對不能優先追求力量。
壞了風氣,那才是毀了扶余山。
幾十年了,扶余山一直吊車尾,能拿得出手的人,還不如不少三山五岳之下的人。
也就是還有個僵尸洞,不然的話,早就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了。
溫言不是不信三山五岳,他只是不信人而已。
今日的太乙觀,說不定就是百年之后扶余山可能會面臨的結局,誰知道呢。
他縱然將烈陽刻入天庭,又有什么用。
不過是多了一個新的輔助道箓。
看看解厄神女箓,出現半年了,授箓難度其實很低,對天資和實力的要求不高,唯獨對契合度要求稍稍高一些。
最后的影響,有什么翻天覆地的變化嗎?
沒有,按照估計,這種變化,想要改變局面,起碼要幾十年的時間,才能見到成效。
溫言也不覺得,一個烈陽刻入天庭,能對當前的版本,有什么巨大影響。
說不定那影響,還不如他本人親自來做一些事情。
但是不刻入,看看這些日子里的事情吧,幾乎所有的事情,根源都跟烈陽有關。
可以預料的是,接下來這種麻煩,還會源源不絕。
除非他哪天真的掛了,或者他已經將烈陽刻入天庭,這種麻煩才會停止。
到那時候,最多就是新的麻煩。
已成定局的事情,一些壓根就不認識他的人,要追尋的利益,考慮的背景就跟現在不一樣了。
溫言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被人惡心了這么久,無冤無仇的來搞他,要是遂了這些人的意,他覺得以后死了,想起來的時候,都能氣得從墓里坐起來。
溫言輕吸一口氣,轉過身,總部長和老天師還在這里等著。
“感覺如何?”總部長看到溫言轉身,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感覺還行,身體就像是經過了火焰灼燒鍛造,感覺身體變得更強了,陽氣也變得更盛了一些。
至于別的,就沒什么感覺了。”
老天師揣著手,站在一旁,面帶微笑,眼神盯著溫言走來的腳步。
看似跟之前沒什么區別,都是帶著點步法的意味在里面,可細微的差別,老天師還是能看出來。
之前那是本能地保持著警惕,身體保持著沒有刻意維持,卻可以在必要時立刻爆發的狀態,很標準的武者高手的姿態。
而此刻,溫言的腳步,看似跟剛才一樣,實際上,卻內斂了許多,多了些道韻,有些像出山道士,在執行任務時,隨時準備腳踏禹步,開壇施法。
那近乎本能的韻律,基本都是修道多年的道長才會有。
溫言這種讀經一遍,都會腦殼疼的家伙,哪來的這種積累。
而且,溫言身上的陽氣,烈而不燥,大而不虛,一靜一動之間,已經極有章法,不像那個拓跋武神,只是龐大熾烈,卻很難控制。
老天師心里已經有了判斷,卻什么都沒說。
隨著時間流逝,老天師其實也明白,時移世易,世道變了,人心也變了,很多事不能按照記載來。
但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最好,他不確定,也不知道。
他能確定的只是去觀察溫言這個人,了解溫言這個人,感受溫言的力量,最終來判斷一下溫言這個人就行了。
人沒問題,力量沒問題,想法沒問題,一切都沒問題,那么最后的結果,就起碼不會是最壞的情況。
此刻感受著溫言身上的力量,多有和諧無間的韻味,仿佛修道多年的道長。
老天師便知道,無論怎么變,都不會是最壞的結果。
而現在的變化這么多,也不缺溫言這點變化了。
云海懸崖,他之前的確有些壓制不住,他也沒說謊,最后又壓制住,便是溫言帶來的變化。
溫言走上前,跟老天師見禮,老天師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只是眼神鼓勵了一下。
“云海又有異動,我先走了,法劍,讓溫言帶著吧,你那灰布,怕是都手癢了。”
老天師丟下一句話,就準備離去。
溫言聽了這話,低頭看了一眼,纏繞在左臂上的灰布,果然有一角垂落了下來,裝作沒纏好,脫落下來一點。
溫言一看就知道,這是灰布手癢了。
老天師笑了笑,手捏指印,瞬間消失不見,原地只剩下一柄法劍飄在半空中。
不等法劍落地,灰布便嗖的一聲飛出來,纏繞上法劍,熱情的跟見到了親人似的。
溫言沒在意,灰布最親近的東西,除了純鈞锏就是法劍,最初它就是包裹法劍的灰布,受法劍侵染,磨礪掉了不好的部分,就算是上了石門,灰布都要帶著法劍。
另一邊,老天師的本尊,坐在云海懸崖旁,緩緩地睜開眼睛,就見前方云海翻騰,往日白色的云海,此刻已經化作了烏色。
云海之中妖氣沖天,鬼氣森森,云霧翻騰之中,隱約看到黑云匯聚,漸漸化作一張人臉,而人臉之后,云霧翻騰,卻似是化作一條巨大的螣蛇,纏繞在山嶺上。
云霧所化的人面巨物,翻騰著看向坐在懸崖邊的老天師。
“老天師,海中門戶已經洞開,你無能為力。
陸地上的門戶,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你也攔不住。
要不了多久,便會迎來徹底的混亂。
不若商討一下,做個你我皆滿意的結果,如何?”
巨大的人臉,開口說話,風聲呼嘯,化作嘶啞怪異,不斷變著音調的聲音。
云海之中,電光不時地閃爍一下,那云霧所化的巨物,伴隨著云霧翻騰,漸漸昂起頭,數十米大的云霧臉龐,湊到了懸崖邊,等待著老天師的回答。
那云霧巨臉,循循善誘,隨著它的話,人臉之中,便有云霧化作的蛇信探出,絲絲縷縷的霧氣擴散開,悄無聲息地順著懸崖的峭壁,向著懸崖之上無聲無息地蔓延。
老天師坐在蒲團上,抬了抬眼皮,伸出兩只手,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
“他日怕是真得當面答謝半師之誼了,終歸還是沒忍住,多看了那一眼。”
上次得了一只手,這次卻是雙臂,加上胸中流淌的路線。
老天師雙手握在一起,化子午印,站起身,對著云海微微一拜。
霎時之間,身后大壇,大放光明,插在香爐里的一支香,驟然點燃。
這一炷香,便是敕令之意。
“送客。”
一聲低喝,便仿佛有無形的沛然偉力驟然生成,懸崖之外,狂風驟起,香火氣被風一吹,便似化作風火,呼嘯而起。
風火吹過,那云霧所化的巨物,便仿佛被風壓制著,不斷后退,那些延伸出來的小動作,小云霧,都被風卷著,翻滾著落向云海的中心。
云霧所化的人面巨物,滿臉震驚,它借云霧化出,悄悄滲透向四方的力量,都被全部卷了回來。
“都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在藏拙?!”
巨物不甘地嘶吼了一聲,努力反抗著,不是為了滲透過來點力量,而是想看清楚,老天師到底還藏了什么東西。
片刻之后,云海之中,雷聲陣陣,等到一切都平復,云海又恢復了原樣。
老天師站在原地,嘆了口氣。
他有自行探索,可惜比之溫言的細致程度,差了至少倆量級,猶如只有枝干和枝繁葉茂,對于一棵樹來說,那便是天壤之別。
本不想看,可感受到云海有變之后,他竟然還是沒忍住,看了一眼。
而這一次,溫言胸中的復雜情況,他其實已經看不穿了,只能看到個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