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沒看到是誰在說話,提示也沒有反應,想來是冥途里某些阿飄,有一些特殊的消息渠道。
冥途里的阿飄,絕大多數都是毫無意識,可也有極少數阿飄有意識,也有一些是長期生活在這里。
有喜歡害人的阿飄,但也有阿飄不喜歡跟人接觸,見到人就繞著走,井水不犯河水。
溫言拉了電線,裝了路燈,雖然不會刻意來給路燈加持陽氣,可每次路過,也都會順手加一次。
有時候想起來了,就帶一把香,插在十字路口。
這些事要么是為了自己看著順眼,要么是順手為之,倒也沒圖什么,也沒去想什么。
他沒在意,可冥途里幾乎所有的阿飄,都可能會路過大路口,多少都能受到點好處。
沒意識的阿飄,被加持了柔和陽氣的暖色調路燈照耀到的時候,也會感覺到舒服,多少都是有好處的。
沒想到,幾個月過去了,有個有意識的阿飄,主動給溫言送了個關鍵性的消息。
溫言一眼沒看到是誰在說話,也就沒勉強,他只是拱了拱手。
“多謝提醒。”
道了聲謝,溫言轉身離開,片刻之后,他又端了三個盤子下來。
盤子是溫言從扶余山順來的,是專門擺供品的盤子,下面有刻畫符箓。
每個盤子里都有一些供品,全部是三數,堆疊碼放整齊。
他將供品擺在十字路口,以陽氣點了三炷香,分別插在三樣供品上。
這香也是從扶余山順來的,是特制的香類,本身其實沒什么味道,人基本嗅不到,而且可以燃燒很長時間。
每年中元節的時候,扶余山的人下山,開齋布施,便會在路口擺上,插了香,讓過往的孤魂,能在過節的時候吃一口飽飯。
一炷香便可燃燒一夜,再加上必須是在大殿內供奉一年,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這價格跟供奉紙錢一樣,價格不菲。
溫言順來之后,也很少用到。
畢竟,這東西大概約等于流水席,大鍋飯,小門小戶用起來,實在是毫無意義。
本來是準備過年的時候,在這里擺上一桌。
天天借道冥途,這里的無數亡魂,次次都會主動給他讓路,大過年的,好歹意思一下,請吃頓飯。
今天小年,正好備年貨,就讓大家一起湊熱鬧吧。
擺好供品之后,溫言給供品和香都加持了陽氣,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裊裊輕煙在十字路口盤旋,所有路過這里的亡魂,都能嘗到溫言家年貨的味道,還有一絲大日陽氣的味道,這效果可比照路燈強。
讓他們變強不太可能,但多少能讓魂體穩固些,不至于一陣陰風吹過,便讓他們消散于無形。
陰風呼嘯之中,亡魂群里,隱約傳來贊嘆聲。
“菜籽油,先燒熱,再冷卻下來用,這腌料的味道,正宗的關中手藝啊,不是說大路口在南武嗎?”
溫言回到了家里,管家裹著圍裙,忙活一堆事情,游刃有余。
雀貓依然是死皮賴臉地蹲在廚房門口,就要吃那一口剛出鍋的東西。
溫言吃了兩口,就去給總部長打電話。
本來是想先跟風遙說,但想起上次有事情直接找風遙,僅僅只是例行傳遞情報,就把風遙坑了,這次還是直接找總部長算了。
“總部長,我這剛得到了點情報,不知真假,我也不確定能不能說。”
“先說說大概是什么事。”
“有關過年的事,以我的知識儲備,應該是年三十那天。”溫言說的很嚴謹。
“年獸?”
“恩,我剛從大路口上來,有個阿飄告訴我,今年會來,但是我沒看到是誰告訴我的,真假不確定。”
“那是差不多了,去年的時候,龍虎山一位精通紫微斗數的道長,就發出過示警。
他說按照他的推測,再結合神州運勢,大致可以推測出來,年獸會在三年內出現。
去年沒來,今年靈氣復蘇又開始加速,差不多也該來了。”
聽到這,溫言驟然想起來件事。
“所以,去年大部分地方都開始讓放煙花爆竹了,是因為這個?”
“也不全是這方面原因,各方面原因都堆到一起,我們再給建議了一下,也就通過了,但具體實施,那也是看各地的政策,因地制宜,沒有強制性。”
“所以,專門留了點地方沒放開,就是為了人工施加干擾,讓年獸降臨在特定地點?”
“的確有這方面考慮,我們要盡可能的提前做好各種準備。”
溫言了然,去年他光看樂子了,看網上人吐槽,為了放炮放煙花,專門跑到隔壁郡,放過癮了再回來。
那時候哪想到后面還有這些原因。
“用我加班不?”
“暫時不用,這方面的預案,去年的時候就已經準備了很多套。
后面又經過了一年的研究,不斷完善,各種預案都有。
到時候要是有突發情況,有用得上你的,再叫你。
不然的話,你就在家好好過年吧。”
“好。”
溫言心里有數了,也放下心來,烈陽部做這種事還是挺靠譜的。
他就繼續在家宅著,享受放假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這小區反而比平時更熱鬧了點。
作為個小城,很多人平時都是去南武郡的郡城那片工作,那里的人口更多,機會更多,薪水更高。
哪怕是開個包子店,包子吃了一半,都還沒見到肉,只要位置合適,這店也依然能開得下去。
溫言剛來南武郡的時候,曾經在禹州人民醫院旁邊買過一次包子,拳頭大的包子,餡還沒核桃仁大,這事讓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的溫言大為震撼,這倒霉店竟然沒倒閉。
現在馬上要過年了,小城里的人明顯變多,車也明顯變多了。
倒是溫言這小區的北邊別墅區,依然冷靜,甚至比平時還要冷清,就這么幾家人。
之前溫言以為是出門打拼,過年應該回來的那幾家鄰居,也依然大門緊鎖,壓根沒人回來。
倒是小區最東邊那棟的吳庭昇,這片小區的開發商老板,過年期間,帶著全家回來了。
小吳這幾個月恢復的不錯,據說是智商已經漲了兩歲,畫技也在進步,吳老板也不求能到多好的地步,只求他以后咽氣之前,小吳能恢復到可以生活自理,能摸到正常人尾巴的地步就行。
時間流逝,到了大年二八,溫言推著嬰兒車,帶著重了好幾斤的傻兒子,在小區溜達。
到了最東邊的時候,就見小吳站在窗邊,拿著一幅畫,對著他揮手。
溫言轉身就想把傻兒子先送回去。
讓傻兒子進小吳家里,跟家鼠掉進了米缸里有什么區別,進去之后,萬一看到什么,傻兒子的口水都得把衣服浸濕了。
一看溫言轉身,剛才還樂呵著的傻兒子,立馬開始哇哇大哭。
溫言可不吃這套,可不嬌慣小屁孩,傻兒子年紀還小,別的地方都傻了吧唧,可唯獨吃上,精明得很。
干嚎兩聲,給吃了就不哭,不給吃了,知道沒用,也就不哭了,該繼續傻樂就繼續樂呵,該吃飯就嘎嘎干飯,一點不耽擱。
“溫叔叔,溫叔叔……”
小吳揮舞著手,叫喊著溫言,示意溫言來家里。
而這邊,吳庭昇已經從客廳里走了出來,依然標準的南武郡口音。
“溫生啊,有空嗎?有空進來坐坐,我家仔要送你家仔東西。”
“啊?”
“我家仔等了好久了,就等著過年派紅包呢。”
“這不還沒到過年么。”
“對小孩子來說,現在就已經是過年了。”
溫言笑了笑,沒再說什么,推著嬰兒車進入吳庭昇家里。
傻兒子一看調轉方向,剛才還在干嚎呢,現在立馬變臉不哭了,瞪大著眼睛四處看,小手還在撲騰著,一副恨不得坐起來看的架勢。
進入到里面,就見小吳,拿著一幅畫走了下來。
多日不見,小吳看起來精神了很多,臉上也有些肉了,氣色也紅潤了,唯獨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溫叔叔,這是給弟弟的紅包。”
小吳雙手遞出一幅畫,畫看起來有些漫畫似的的抽象和浮夸,基本功的確比前倆月好了不少。
吳庭昇也是聽勸,沒請人教太高深的東西,就教了教最基礎的基本功,剩下的全憑小吳自己發揮。
畫上畫著一個流著口水的小人,坐在一邊,另一邊是一只有些疑似奶牛,卻長了角的怪獸。
看到這幅畫,傻兒子的手都扒到了嬰兒車的圍欄上,似乎全身都在用勁,想要坐起來。
溫言看到的第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一幅有靈魂的畫,只不過這幅畫上的靈魂力量,比之前溫言見過的都弱很多。
“溫叔叔,這個可以吧?我想了好久,小孩子可以喝奶的,對吧?
我之前專門問過了,我過年的時候,是可以給弟弟紅包的,沒錯吧?”
小吳臉上帶著期待。
之前溫言告訴小吳,傻兒子還小,不能亂吃東西。
小吳就記在心里了,幾個月了,一直惦記著這個事。
最后好不容易成功了一副,他覺得應該可以給小孩子。
再加上過年給紅包的由頭,溫言就不好拒絕了。
溫言伸出手,拍了拍小吳的肩膀,隨手給他加持了點陽氣。
“可以的,我代你的弟弟謝謝你。”
一旁的吳庭昇,遞過來一個標準的南武郡大紅包給小吳。
“紅包得裝進去。”
小吳恍然,連忙將那幅畫折疊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塞進了紅包里,然后雙手遞給溫言。
溫言指了指嬰兒車,示意小吳直接給傻兒子吧。
紅包被放到傻兒子的身上,傻兒子立刻伸出兩只手,抓住了紅包,傻樂個不停。
那小腦袋還向著溫言這邊看了看,看到溫言笑吟吟地看著他,傻兒子就忍住了現在就開吃,只是抓住紅包不撒手。
“畫上那個東西是你想到的嗎?”
溫言隨口問了一句,那個流口水的小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傻兒子,倒是那怪獸,他實在沒印象到底是什么。
“前幾天晚上,做夢夢到的。”
“哦?前幾天才畫出來的?”
“是啊,我好不容易畫出來一次,我感覺那個怪獸,要是可以有牛奶的話,說不定剛好。”
“就是畫里的樣子嗎?”
“其實我畫的不像。”小吳有些不好意思:“我夢到的比畫里漂亮多了。”
“沒事,你畫的很好,不是像才叫好。”
“你夢到那……奶牛,發生了什么?”
“我只是遠遠地看到了,想走近點,它看了我一眼就跑了。”
溫言了然,沒繼續問,夸了夸小吳之后,讓小吳跟傻兒子玩。
傻兒子最喜歡的人里,小吳絕對穩穩地排前三。
溫言跟吳庭昇在一旁聊,聊了聊最近的近況,又問了問小吳那幅畫,到底是哪天畫出來的。
吳庭昇說是臘月二十四,小年那天。
本地的小年就是二十四,而溫言習慣的是二十三。
溫言記下了這事,而且他不覺得小吳會憑空想象出來。
按照小吳之前畫出有靈魂的畫的例子,每一副都不是靠憑空想象畫出來的,都有他的感情寄托,最真摯最純粹的東西,和現實的東西在里面,最終才能成就一副有靈魂的畫。
也就是說,畫里的那個怪獸,肯定是真的。
從小吳家出來,回到家里,溫言準備從傻兒子手里拿出紅包,先拍張照,傻兒子抓的死死的,就是不撒手。
“我給你拿出來,我又不要,我也沒法吃,都是你的。”
溫言勸了勸,傻兒子硬是不撒手,硬生生跟溫言耗了大半個小時,最后困得不行,直接睡著了,溫言才拿到手。
打開之后,拍了張照,傳給黑盒,讓黑盒做關鍵特征匹配,然后交給上面,讓專業人士,去提取其中的關鍵要素,做出匹配。
小吳的畫,整體像不像另說,但一些核心的要素,應該都是有的。
溫言覺得小吳在小年那天,夢到個真東西,肯定不是毫無緣由。
尤其是溫言剛得到消息,也在烈陽部驗證過,年獸就要降臨的時候。
圖片傳上去,溫言就在靜候消息,而這邊一回頭,就看到傻兒子滿眼困意地睜開眼睛,小嘴巴不停的吧嗒。
“行吧行吧,好歹幾個月了,這上面的靈魂也很少,你嘗一口,就當少吃點輔食。”
他把畫放到傻兒子身上,傻兒子立馬精神了起來,雙手在畫里面一抓,就見一絲明顯而且純粹之極的靈魂力量,被抓了出來,被傻兒子塞進嘴里。
傻兒子眉開眼笑,全身上下,似乎都在冒出簡單而快樂的滿足感。
只是兩只手抓了一次,傻兒子吃掉之后,就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開始呼呼大睡。
溫言搖了搖頭,真是又菜又愛玩,才吃了一口就飽了。
他收起畫,將其重新放回了紅包里,這東西是小吳送給傻兒子的,那就給傻兒子自己留著吧。
將其放好之后,溫言眼前便忽然跳出來提示。
“固定能力‘我是你爹’,獲得額外進度10,當前進度29。”
“獲得新特效:紅包。
當你拿出一個其內裝有蘊含靈魂力量的紅包時,兒子與你的實時親密度,會飆升到100。”
“因為你已經擁有稱號金之天敵,固定能力我是你爹的新特效,可與之聯動,演變出一些其他效果。”
溫言看到前面的提示,已經沒什么好意外的了。
他早就看出來了,他的第一個固定能力,就是純粹的字面意思。
甚至推進進度,也是純粹的按照字面意思走,想要快速推進是不可能的。
給傻兒子喂食漲進度,后面就不漲了,現在幾個月了,算是第一次給傻兒子喂輔食,又大漲了一次。
還衍生出來一個毫不掩飾的新特效,這傻兒子也太現實了。
竟然還有個實時親密度,這東西還是浮動的。
至于后面新的效果,按照他以往的經驗,應該就是曾經沒有,演化出什么新變化,自己慢慢琢磨,慢慢實驗。
送傻兒子到隔壁,老太太一看傻兒子睡這么香,就知道這是吃飽喝足了,說了溫言兩句,溫言那連奶瓶都沒有,那肯定是給吃別的東西。
老太太讓溫言別這么早給吃輔食,尤其是不能給吃飽,當做輔助就行,小孩子嘗到了別的味道,容易不好好吃飯。
溫言老老實實挨訓,也沒敢說什么。
回到了家,到了晚上,黑盒就給發來了一些消息。
烈陽部這邊的團隊,研究過了,畫上怪獸的一些特征和要素,的確是高度疑似年獸。
這東西沒這么確定,甚至還有些麻煩,是因為相關傳說和故事,有明確記載的記錄,也就百年左右的時間。
不像有些東西,動輒千八百年,歷朝歷代,各種記錄,各種傳說,再怎么變化,底子都是不變的。
底子不變的東西,其實相對就有了確定性,容易針對,容易尋找到解決辦法。
而年獸,最麻煩的地方,就是這個不確定性。
曾經可能也有,但曾經可能不叫這個,而名字變了,出沒的規律變了,也就不再是曾經的樣子。
再加上過年這個特殊的時間點,事情就會顯得有些麻煩。
因為不確定性情,不確定習性,更不確定力量和能力等等,容不得烈陽部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