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經》溫言倒是聽說過,版本其實有很多,注釋就更多了,他在朱王爺的書房里,看到過郭璞的注釋版。
土夫子得到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印象里的葬經。
這家伙水平是不錯,想來是拿到真經了,再加上他底子好,拿到真經了也能看得懂,這就是旁人沒有的優勢。
可惜走歪了路,也明確知道自己走歪了。
他跟土夫子聊的時候,就有一個感覺,這家伙覺得自己走歪了,不得好死,更多的是覺得自己會遭報應,而不是覺得自己會受到烈陽部重拳出擊。
這里面可是有區別的。
溫言看著土夫子寫的故事,平鋪直敘,卻還是真有點跌宕起伏的意思。
等他看的差不多的時候,土夫子被帶了過來。
看到溫言,土夫子就沒多意外了,他之前還納悶,這都晚上了,按理說,就算是能探視,也過了時間了,誰還能在這個時間來看他。
土夫子坐下之后,溫言順手在桌子上扔了包煙。
土夫子自己點了一根,道。
“我剛才在想,是不是有人想知道那本葬經在哪,但我看到你,我覺得你肯定不會為了這個專門跑一趟吧?”
“不是,是剛才有人劫獄。”
“哈……”土夫子笑出了聲:“誰瘋了,跑到這座看守所劫獄?真以為烈陽部好欺負,這是不想活了嗎?”
“只要劫獄之后,從某個地方離開神州,從此之后再也不回來了,自然不用擔心后路。”
聽到這話,土夫子面色微變,念頭一轉之后,問道。
“有東西想要從裂縫里過去?”
“你果然知道點什么東西啊。”
“之前有一些阿飄,從終南山的裂縫里跑出來了,聽說被烈陽部抓了一大半了。
我之前見過其中一個,聽說過那邊的情況。
我的確搞不明白,一個看起來不弱的阿飄,在那邊活的跟狗一樣。
這邊的一些家伙,在這邊都跟喪家之犬似的,哪來的自信去那邊就能硬起來了。
那邊過來的阿飄,我見到過的,就說他們來了就不準備回去了。
在這邊哪怕隨便找個地方窩著,至少不用擔心稍微閉眼休息下,就可能被什么東西一腳踩死。”
土夫子說起這些,都有些不屑。
“你們找裂縫不是為了過去?”溫言之前還真以為他們都想過去。
“我只是在找大墓,驗證我所學的東西,順便搜刮大墓里可能有的奇物而已。
我可從來沒想過要去那邊,去那邊有什么好的。
我一生所學,到了那邊,可能就沒了用武之地。
我想要做什么,所有的便利都沒有了。
我要是一不小心中個毒,都沒地方解。
我不想過去,但是有人想過去,也有妖魔鬼怪想要過去。
他們覺得在烈陽部的鎮壓下,實在是太憋屈了。
只能說,人各有志吧。”
溫言稍稍琢磨了琢磨,雖然不是很認同那些家伙的想法,但他大概能理解這里面的邏輯。
很多事情上,人也好,妖也好,阿飄也罷,其實都一樣。
就是對自己從未見過,從未體會過的東西,有一種迷之濾鏡。
但正因為這樣,溫言覺得,烈陽部想要攔著,恐怕是真不太好攔了。
這已經是第二個裂縫了。
而且這個裂縫,不出意外的話,還是很早很早就有的。
應該是比當初終南山那個裂縫更穩固,但是按照現有資料來看,這個裂縫應該是更小一點。
唔,嚴格說,大墓里這個裂縫,是目前發現的第三個了。
第一個是老天師鎮壓著,那個最大最穩固,第二個是太乙觀的裂縫。
按照這個趨勢來看,第四個第五個,以后可能都會有。
想攔著那邊的東西過來,某種程度上來說,可比攔著這邊的東西過去容易。
“你知道有什么人,或者什么東西,想要過去?”
“那我就不清楚了,有些消息,只要開始傳,那就再也封鎖不住了,誰知道是什么家伙,想要過去。”
“那些家伙,來找你,是因為什么,你知道嗎?”
土夫子深吸了一口,嘆了口氣。
“估計是不知道地方,過不去,然后想找我來帶路吧。”
“那邊大墓也遭到襲擊了,只是他們沒過去。”
土夫子一怔,重新回想了一下,咧著嘴笑出了聲。
“那估計是缺東西了,有一座石雕,按照我的經驗,那個東西,是當時大墓里,唯一不符合那里墓葬規格的東西,我當時就給帶走了。”
“帶哪了?”
“我知道這里的規矩,這里的管教,是不能給我們任何額外的東西。
但是,有些人,可以在被探監的時候,送來一些符合規定的東西。
我判決下來之前,我要有足夠的時間來寫我的東西。
然后,我要每天一包煙,能喝到茶。
這樣的話,我被槍斃之前,你想問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伱。
當然,只限于你。”
“我會問問這里的管教,要是不違反規矩,那我就可以答應你。”溫言點了點頭,應下了這事。
寫東西這點不用溫言來特意說,因為土夫子寫出來的東西,里面就有情報。
對方明知必死,而且已經做好了吃花生米的準備,還愿意交代,那所長是肯定愿意給予點方便的。
至于煙和茶,不算太過分的東西,給他限定地點就行了。
“我三年前替人看了個墓地,你們應該能查到,就在關中郡郡城城北郊區。
今年那家要立碑,又請我去了一趟,我把那雕像,順手藏在那里的墓碑下面了。
你們要是挖墓碑,上三炷香,將墓碑直上直下,別放倒就行。
這是我跟那里的墓主說過的,我幫他選了一塊能福蔭子孫的寶地,他幫我守著那尊雕像。
有人要去挖,按照我的方法,就能很順利的挖到雕像。
要是不按照我的方法,是挖不到雕像的。
你們挖完,記得幫給人家子孫賠點錢,賠多少你們自己看著辦。”
“你倒是講究。”
“我在這些事情上,從來不糊弄,糊弄多了,那就是在糊弄自己了。”
溫言現在是真覺得,這家伙特別清醒,甚至都開始有點惋惜,這家伙要是沒走歪路,恐怕真是個難得的人才。
“提前敬你一根,祝你一路走好,要是判決下來了,是槍決的話,我幫你跟那邊說一聲,給你分個手穩的高手,你死后,我再幫你升個豪華爐,保證燒的干干凈凈。”
“那先謝謝你了。”土夫子拱了拱手,表示感謝。
土夫子被重新帶走,溫言出來跟所長說了這一下土夫子的要求,所長答應的挺痛快,就是按照規定,這些東西都是不準帶入監房里,只準土夫子在寫情報的時候用。
溫言就說,按照規矩來就行了。
這邊等了一會兒之后,外面就有消息傳來。
機器人從洞穴里進入到地下通道里,找到了一些東西。
一個身上覆蓋著堅硬甲胄,形似穿山甲的妖,它體表的一層甲胄都已經碳化,應該是已經快死了。
還有一個精怪,被打回原形,化作一個玉雕,應該是還剩下一口氣。
但也只有這倆勉強算是活口,其他的全死了。
鬼骨發現了七塊,初步推測,是來自于六個阿飄,至于死后沒留下一塊鬼骨的阿飄,那就沒法判斷了。
有肉身的妖,還有三個,都已經死得透透的。
在這種情況下死去,八成也不太可能會有什么妖魂出逃的情況出現。
那個原形為玉雕的精怪,本來是可以暫時為阿飄提供棲身之所的,但很顯然,這家伙都自身難保了,阿飄們也指望不上它。
溫言看了一圈,什么都沒看出來,都死的挺慘,沒死的也是差不多能看到死亡倒計時了。
焦黑的玉雕被封存,穿山甲被打了腎上腺素,讓他能多撐一口氣,死之前能給出點信息。
看著迷迷糊糊恢復點意識的穿山甲,旁邊立刻有人詢問它來看守所干什么。
這家伙意識都還有些模糊,懵懵懂懂,說是來接倆人。
問它是誰,說一個叫土夫子,一個胡老三。
再問要帶出去干什么,穿山甲就不知道了,意識逐漸陷入了模糊,眼看著這半口氣就要徹底耗盡。
溫言沒說話,所長帶著溫言離開房間,對溫言道。
“那個胡老三,是一只妖狐,追根溯源,是有九尾白狐血脈,而且,是只公狐貍。”
“咦,這家伙什么情況?”
“他之前把三個國一妖怪打殘了,然后就被關到這里了,這些家伙為什么找他,那就不知道了。
按照那個通道的前進方向來推算,要是那些家伙真能挖穿基地最外層的防御,的確離這個胡老三的牢房不是很遠。
他們知道情報,應該不是很精準,不然的話,他們應該直接將洞口打到胡老三的牢房里。
那樣成功的概率可能會更高點。”
“行,我也該回去了,就不叨擾了,要是后面土夫子寫什么新東西了,麻煩讓我也看一下。”
“行,來加個好友,回頭我發給你。”所長立刻順嘴提了一句。
然后親自將溫言送到了看守所大門口,他臉上的笑容,今天就沒消失過。
鎮壓看守所從建好之后,到今天才第一次試驗了一下完全形態的防御效果。
有了這次震懾,他以后的工作都會變輕松不少,至少不用每天睡覺都睜著一只眼睛,生怕出什么問題了。
溫言回到荒墳,將馮偉和童姒放出來。
之前幸好為了保險一點,將他倆給帶上了,不然的話,那無差別的橫掃,他們倆在荒墳里八成也會被波及。
回到了家里,溫言也沒聽說今天晚上大墓那邊有什么情況。
本來是準備跟狐奶奶打個電話咨詢一下的,但看了看時間,算了,不是很著急的事情,這么晚了打電話不太好。
過了午夜12點,溫言便將躲在盒子里休息的灰布拉出來。
“來,新的一天了,想要蛻變,哪那么容易的,來繼續,讓我看看你的極限在哪。”
拉著灰布,一口氣苦修到了天亮,到了天亮,家里學生都吃完早餐去上學了之后。
溫言準備繼續修行,才發現灰布已經不知道躲到哪休息去了。
最后又一點不困,他就繼續將黑山搬出來,繼續給黑山超度。
這些日子事情多了,苦修也需要時間,給黑山超度的頻率都變低了一些。
超度完今天的進度,他才給狐奶奶打了個電話。
“喂,奶奶……”
“溫言啊,有急事嗎?”
“那倒是沒有。”
“那等一下啊,我先付個錢……誒誒誒,前面的,你這人怎么插隊呢,這么大人了,怎么這么不要臉呢,說好了排隊,一人最多五十個……”
溫言看著被掛斷的電話,響起剛才電話里隱約聽到的聲音。
心說,這位狐老太太可真是越活越接地氣了,都開始去超市里搶早上的雞蛋了。
等了幾分鐘之后,狐奶奶給他回過來電話。
“喂,溫言啊,有什么事啊?我剛去搶了點正經的笨雞蛋,挺便宜的。”
“您老這作息可真健康。”
“多活動活動,沒什么壞處。”
“我這有點事,想請教一下您老。”
“你說。”
“胡老三,奶奶您知道嗎?”
“知道,就是我親自把他送進去的,他把東北的一只街溜子東北虎,一只東北豹,還有一只金雕家族的成員,全部給打殘了。
這個結果出現的時候,他為了什么這么做,其實都已經不是太重要了。
他好歹是碩果僅存的涂山血脈之一,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打死。
我知道這事之后,就把他送到烈陽部自首了。
被判了三十八年,最少要坐三十年牢才能出來。
現在再坐個十幾年,表現好了,可能就會被放出來了。
你怎么忽然問到這個了?”
溫言沉吟了一下,道。
“鎮壓看守所,昨天晚上,有人去劫獄,目標之一,就是胡老三,更多細節,我就沒法說了。”
“沒事,已經足夠了,你想要知道什么,盡管問我。”
“好嘞,謝謝奶奶。”
掛了電話,狐奶奶拎著新買的笨雞蛋,也不走路了,直接打了個車回到家里。
回到家之后,她看著自己的傻孫子。
“收拾一下東西吧,我有事情要出門一段時間,我要把你安排到別的地方。”
讓自己孫子收拾東西,狐奶奶手腳麻利的將自己家的一些東西,都給收拾了一下。
然后給拿出手機,翻了翻通訊錄,思忖良久之后,還是給溫言打了個電話。
“溫言啊,有個事,得麻煩你一下。”
“奶奶您說。”
“我要出門一趟,我這孫子自己在家待著,我實在不放心。
這瓜娃子容易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我想把他放你那一段時間,你看行不行?
別的都不用管,只要不給餓死就行。
他敢不聽話,你就打斷他一條腿。
別跟他客氣,你不打斷他的腿,等我回來了,我就打斷他兩條腿。”
“沒事,您盡管送來就行,我家里有管家,挺會照顧人的,做飯也很好吃,就是口味有點偏關中郡,不知道他能不能吃習慣。”
“肯定習慣,挑食就朝死里打。”
狐奶奶掛了電話,長出一口氣。
小狐貍在門口探出半個腦袋,聽著這話,就開始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了。
“奶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沒事,你去了德城,好好在那待著,天塌下來了,也砸不到你,我有點事情要去處理一下,顧不上你。”
“噢……”小狐貍只是涉世未深,經驗不足,又不是真傻。
他大概猜出來,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不然的話,他奶奶不可能去搶個雞蛋,還專門打車回來,打車的錢,比省的錢還要多了。
他奶奶之前可是最唾棄這種行為的……
而另一邊,溫言掛了電話,狐奶奶沒明說,他大概也明白,八成是害怕小狐貍有危險,畢竟,小狐貍那個尾巴,特征實在是太過于明顯。
溫言看了看自己這一家子,算了,無所謂了,虱子多了不癢,多一個人多一雙筷子的事。
溫言應下了這事,就沒太在意,德城現在好歹還有點名聲了,不是特別找死的人,應該不會靠近這邊。
找不到灰布,溫言就暫時放棄了晨練,從冥途來到了關中郡。
找了朱王爺當中間人,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的那家人,也商討好了起碑的事情。
到了中午,人就到了關中郡郡城北部,一片背山面水,生機盎然的地方,溫言看著墓碑,以自身陽氣點了香,將其扇滅之后,插在墳前。
而后再用設備,將墓碑直上直下的吊起,挖出來了下面一尊石雕。
這石雕風化的特別嚴重,乍一看像是一頭蜷縮成一團,正在酣睡的小獸,但此刻已經看不清楚細節,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什么東西了。
這時,溫言眼中浮現出了提示。
“野狐精石雕。
既無蒙昧崇拜,又無損高貶低,也尚未融入凡塵的古早時代里。
狐之妖、精,統稱野狐精。
能食人,食之不蠱。”
溫言收起石雕,大概有些明白,那些人找胡老三干什么了。
也明白狐奶奶,為什么要把那個腿不知道長好沒的小狐貍送到他這里了。
放下石碑,將其重新立好,溫言看著石碑上的名字,笑道。
“多謝了,小小心意,還請笑納。”
他伸出手,在石碑上加持了陽氣,又以陽氣,在石碑上描了一遍墓主的名字。
土夫子說的沒錯,葬在這里,的確會福蔭子孫了,這個墓主的子孫,這次會得到不少好處,還有扯上一些關系,能怎么利用,那就看他們子孫自己了。
這邊安頓好了就準備走的時候,溫言隱約聽到墓中傳來一聲細微的謝謝,對方讓他稍等。
他一回頭,就見那墓碑后面的墳上,一本薄薄的小書,無聲無息的出現。
書頁上寫著兩個大字:葬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