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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恢復了原樣,只是身上多了點香火氣,整個人的氣質,也變得有些陰冷,不似活人。
他從地下的洞窟里離開,身形恍如鬼魅,只是站在道旁,風吹過的時候,道人便有一種隨風飄去的感覺。
他在道旁,看向遠處,有一輛貨運車路過,他面無表情的湊了過去,在車輛過一個減速帶的瞬間,消失在車后。
眨眼間,便出現在大貨車的車斗里,靠著側面的護欄,坐在里面,靜靜的在里面待著。
運貨的大車,很快就離開了山區,一路南下,路過一條右邊是峭壁,左邊是懸崖的路段時,懸崖另一邊的山頭上,一位留著小胡子的人靜靜的遙望著那輛車。
他看了良久之后,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人啊,果然是無論選擇多少次,有些東西依然是不會變的。
人不會變,結果自然也不會變。
真是白瞎了我幫你好幾次,還主動提醒了你兩次。
神像鬼,多有意思的特殊阿飄。
這應該就是青城口中一直吹的鬼神吧?
本來它的確有機會,化作鬼神的。
都已經完成了裝臟和開目,已經可以完成一次授箓了。
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
十年和三年,對于他們來說,有什么區別嗎?
真是的……”
小胡子有些嘆息,他以前聽青城的人吹過無數次那句“御使鬼神”。
曾經的他,也以為那個“神”字,就是為了湊數,湊成四個字,讀起來有氣勢一點。
萬萬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有這種東西。
第一次見到了一個真正有希望化作鬼神的特殊阿飄,他是相當驚喜。
還嘗試著引導了一下,給予提示,讓對方有機會安安穩穩的進化到鬼神。
可惜,他不得不說,有些阿飄,實在是太蠢了。
想想也對,阿飄要是正常一點,那還有人什么事。
恐怕這就是為什么只有青城可以做到御使鬼神的地步。
他們恐怕是最擅長引導、控制特殊阿飄的人,說不定給阿飄治病,都是積年累月之下,附帶積累的各種經驗,慢慢形成了一項技藝。
如此說來,那就不單單是阿飄的問題,而是那個道人也有問題。
得了,倆神經病,能有好結果才見鬼了。
算了,不管了,神像鬼死了,雖然他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但現在,他已經不想看后面的結果了。
他感興趣的東西已經沒有了。
那個道人,之前非常謹慎的隱藏自己的行蹤,現在竟然敢如此招搖的出現在大路上,還敢悄悄搭順風車。
想來是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了。
小胡子想了想,對待甘愿赴死的人,的確得稍微尊重點,他鄭重的對著那邊招了招手。
“一路死好。”
招完手,他轉身離去。
另一邊的貨車上,道人似乎若有所感,微微轉頭,向著那邊的山望去,什么都沒有。
他也不在意了,如今誰發現他了,他其實都不太在意。
他甚至有點希望有人發現他。
他本來有計劃,讓別的事情,吸引走烈陽部的注意力。
可惜,太快了,快到他只是剛開了個頭,神像鬼便已經死了。
道人閉上眼睛,坐在貨車的后廂里,思索著到底還有沒有機會,有沒有可能,讓神像重新活過來。
只是越想,便越是絕望。
清虛子看著手里的小玉雕,湊近了點之后,甚至能看到小玉雕里。
閉著眼睛的女阿飄,靜靜地抱著南運財,南運財身上有一縷縷東西在消散。
看向另一邊,郝明楊立在另外一個小房間里,他的身軀開始漸漸的透明,一絲絲幽光不斷的浮現,再消散,連同郝明楊的一部分,一起消散。
清虛子暗暗一驚,連忙將里面的三個阿飄放了出來。
落地之后,這下看的更真切了,感受的也更加真切。
郝明楊落地,身上浮現出幽光的地方,那幽光連同他的鬼軀都在消散。
感受到這一幕,郝明楊看到了南運財,也沒有再暴走,反而露出一絲恍然的神色。
“我想起來我是誰了,我想起來了……”
他看著被女阿飄摟在懷里的南運財,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哪怕此刻在緩緩消散,他依然開心的手舞足蹈。
“我想起來了,我解脫了,我終于解脫了,哈哈哈哈……”
郝明楊看著南運財,什么都想起來了,他就是南運財,只不過因為所謂的改命,變成了郝明楊。
但是他因此解脫了,他非常滿意這次改命,辛苦是真辛苦,但有種充實的自在感,哪怕是死了,他現在也能消散。
要是他沒改命,現在被那個占有欲扭曲的女人摟在懷里的,肯定就是他了。
他哪怕什么都不太懂,也能看得出來,南運財身上也有力量在消散,他的魂體也在消散。
只是被那個占有欲強到扭曲的女人死死的摟在懷里,讓南運財想要消散都做不到,被強行占有,死亡都奪不走。
郝明楊笑的暢快,只是笑著的同時,他感覺自己的后背都是涼的。
還好,他可以死。
在南運財絕望的嘶喊和掙扎之中,郝明楊徹底消散了。
而他,還被那個閉著眼睛,一臉溫柔的女人,死死的摟在懷里,連消散都做不到。
清虛子看著那個閉著眼的女阿飄,都覺得后背發涼。
好可怕的執念。
他也不敢做什么,這時候誰干掉南運財,這女阿飄保準暴走。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將他們倆在瞬間一起干掉,或者將他們倆想辦法鎖死,保證消散都在一起,再一起干掉,那這個女阿飄應該不會有任何反抗。
清虛子將女阿飄和南運財重新收入到玉雕里。
連忙拿出電話,給撥出去電話。
郝明楊忽然之間,自行消散了,這就代表著,掌控著郝明楊之“命”的那位已經死了。
另一邊,蔡啟東還在聽伏光斐的電話,烈陽部加密路線的電話,雖然這樣子還是有點不保險,但留下有實體的情報,紙或者錄音什么的,可能更容易泄露。
蔡啟東沉著臉聽完,確認溫言沒事,他暗暗松了口氣。
他就知道,溫言要帶著那兩顆彈頭,肯定會用的,無論對手是誰。
有機會用這種大殺器,就憑溫言之前那狗樣子,大概率不會藏著不用。
而目前的情況來看,他也覺得非常有必要用。
只有極致快速的爆發,極致殺傷力,而且絕對足夠近的距離,才有可能保證那個神像逃不了。
遇到危險,就直接拔網線,這太懶皮了點。
還好,他們這邊,從開始就抱著獅子搏兔盡全力的想法來的。
不然的話,溫言恐怕也沒辦法這么容易解決那個神像。
而且溫言說的對,這樣的死法是沒辦法確定到底死沒死,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這時,清虛子的電話打了過來,說了一下郝明楊和南運財的消息。
“道長,你的意思是,可以確定,后面的家伙死了對吧?”
這話把清虛子給問住了,他斟酌了一下,決定還是嚴謹一點。
“應該說,郝明楊他們身后,能掌控他們的那個家伙,已經完全無力掌控了,或者說是徹底失控,郝明楊才會如此從陰魂到力量,一起消散。”
“懂了,多謝道長。”蔡啟東面帶笑容,客客氣氣的道謝,再趁機從剛才得到的情報里,摘出來一部分,詢問了一下清虛子。
掛了電話,蔡啟東立刻收斂笑容,問手下。
“青城的人,完成排查了么?”
“基本完成了,目前包括但不限于青城里在冊的,不在冊的,所有有可能在青城學到東西的人,全部都完成了第一遍審查。
除了一位的確不確定是生是死,若是活著,今年已經一百零九歲的老道士。”
“青城的那位老神仙?”蔡啟東問了句。
“是。”
“那位就不算了。”蔡啟東沒好氣看著手下的人。
身為青城的老前輩,在靈氣尚未復蘇的時候就活著的人。
靈氣復蘇開始的時候,第一波發現靈氣復蘇這件事的人里,就有這位老前輩。
這位要是還活著,他想搞事情,何至于讓那個神像鬼搞成這幅鬼樣子。
所以,就算是青城的人,那也肯定是學藝不精的青城弟子。
溫言給的情報,推測除了神像鬼之外,還有一個人。
而按照烈陽部的推測,既然是有廟,有神像,有香火,那么,那個神像就肯定需要一個方便活動的活人來輔助的。
而按照青城清虛子的說法,那個東西叫神像鬼,是需要一個廟祝的。
所以,無論神像鬼到底死沒死,都得找到這么一個人。
御使阿飄,引導掌控阿飄的水平,最多算是青城年輕一輩弟子的水平。
而這個人,應該還不是青城的人。
但目前來看,多少還的確有點青城御使鬼神的影子,但的確是學藝不精。
排查完青城的人,那就只能開始放大目標,將目標放到三山五岳上。
扶余山可以放到最后面排查,當然,這不是徇私,而是烈陽部精力人手有限,必須要從高風險排查到低風險。
扶余山有什么人,都是些什么貨色,蔡啟東清楚的很。
早在之前接觸扶余山的時候,蔡黑子就已經悶不吭聲的悄悄做完背調了。
不是他看不起扶余山,是扶余山里,有這個能力的,都是看不上阿飄的老前輩。
中堅一代里,有可能有這個能力的,就一個張老西。
而張老西自從上次玩了把陰神出竅,險些回不來之后,出院就被薅回扶余山做特訓了,到現在都還沒有放回來的意思。
而剩下的人里,主打一個亂七八糟,他娘的,當離婚律師的弟子都有。
再往下一代,更不用說了,連正式下山的資格都沒有。
全山上下,不是靠肌肉解決問題的莽夫,就是跟僵尸玩的,再要么就是菜雞,快拉倒吧。
蔡啟東琢磨了琢磨,對手下吩咐。
“接下來排查終南山吧,那地方,本來就有很多不在三山五岳之列的道士潛修,再加上終南山……。”
烈陽部最擅長的打法就是這樣。
既然沒明確指向,那就把所有可能有這個能力的道士都給囊括進來,只需要排查一下最近的行蹤,大概就能篩出來懷疑目標了。
按照清虛子的說法,若是神像鬼做的這些事情,想要瞞住人,肯定就是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尤其是要離三山五岳遠點,也要離各種香火旺盛的大山大廟遠點。
考慮到對方還要生活,還要采購一些東西,那距離最近的聚居區,又不能特別遠,不然會非常不方便。
蔡啟東說完要求,就讓手下繼續查。
羅剎鬼市里,朱王爺已經懶得親自出面了,他看著新送來的資料,嘿嘿冷笑一聲,那筆在手中的名單上勾了三個名字。
“這三個拉去填了稻草燒了,丟人現眼的玩意。
剩下的,朝死里抽,抽死了活該。
最后,查到他們說的肉山在哪了么?”
“沒查到。”
朱王爺面色一沉,旁邊的手下,立刻補充道。
“王爺,如今若是一個阿飄想要隱藏,恐怕真的很難找到。”
“這個注意點,之前的事情,烈陽部那邊怎么說?”
“烈陽部說,找到了人,也審過了,按照那個人的描述,已經找到了另外一個接收情報的人,但那個人已經將情報發出去了,他也不知道買家是誰,情報是以廣告短信的形式發出去的,僅僅只是確認誰才是接收短信的目標,短時間內都不太可能。”
“很多?”
“很多,那短信本就是正常的廣告,可能有幾十萬個網購買家的手機號都收到了短信。”
“……”朱王爺都沉默了,這些商家,每次快到年底的時候,都這么離譜。
朱王爺揮了揮手,讓人下去。
鬼市里鬼心各異他倒是知道,只是,現在隨著各種奇奇怪怪的阿飄出現,他都覺得鬼市都已經不復往日的寧靜了。
從北方而來的道人,一路快到關中郡郡城的時候,從車上跳了下來。
他順著荒野小道,來到山中的一片據傳幾十公里范圍內,都是各種古代大墓的地方。
他找到其中一座未發掘的古墓,手捏印訣,跺了跺腳,古墓里便飄出一個阿飄。
道人面無表情,看著阿飄。
“告訴伱家主人,禁地里的太陽,已經落入地下了,再等下去,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而我,現在就要去那里。”
道人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道人一路前行,有時搭車,有時步行,將各種消息都傳遞了出去。
他一路東去,再南下,最后來到了龜山腳下,他在岸邊開了一個簡易法壇,在符箓上書寫了東西將其丟出,化作一道火光,落入到水中。
道人面色陰沉的看著火光,當初溫言活著回來了,好像還沒什么鳥事,他就有一個猜測,正好跟他知曉的一個隱秘有關。
至于真假,他并不在意,他現在只是在拱火而已。
至于有什么后果,他也是完全不在意。
從他將自己的五臟,換成了大蛇腹中的裝臟,他其實就活不了多久了。
他是在燃燒自己的氣運,燃燒自己的一切,將一切力量,都匯聚到最后這段日子里。
那火光飄飄忽忽,不斷下沉,沉落到水底的時候,水底就仿佛消失了,那一團火光繼續墜落,出現在一片昏暗的水域里。
百無聊賴的水君還在等待著好消息,看到火光,那火光便瞬間熄滅消散,一道符箓飛來,落在他眼前。
符箓上書寫著。
“冥土出現,有人可出入冥土,卻不傷自身,當為烈陽出世。”
水君看到這些字,這些日子,他可是突擊學習了一下,而且神州的字,縱然字形有變化,你也是有跡可循的,連蒙帶猜的,總是能看得懂個大概。
水君看著字條,忽然有些恍然。
“原來如此啊……”
他還納悶,為什么當代烈陽這么久了,還沒見來。
原來當代烈陽壓根就不在現世。
不愧是當代烈陽,跟曾經扶余十三,一個尿性,狂得要死。
竟然敢仗著自己烈陽在身,去那傳說中的冥土。
是真不怕死,好,非常好。
看到信息,水君也不急了,慢慢等著吧。
反正當代烈陽這么狂,等到他回來,知道了他的邀請,肯定會來的。
倒是這給他通風報信的人……
水君哈哈大笑了起來,他都開始有些期待跟當代烈陽的見面了。
不愧是扶余山的人,就是狂,看看,這不又得罪人了嗎?
這是把誰得罪到這種凄慘的絕望境地,竟然都想要借助他的力量了。
這不把人逼急了,會這么做?
水君笑的開心,決定給一點點回應。
讓對方知道,他收到消息了。
同時,也讓對方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來利用他的。
水君凝聚出一點力量,那一點力量飛出去,飛出黑暗水域。
然后水中,一個水流匯聚成的巴掌飛出,飛向了道人。
道人想要躲開,卻發現那水流巴掌,仿佛如何都躲不開了。
他面色凝重,施展各種法術,想要阻攔,那水流巴掌越來越小。
最后,啪的一聲,抽在了他的臉上。
道人的身體,瞬間從法壇上倒飛了出去,下巴都被扇歪了。
水流潰散,道人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歪掉的下巴,開始笑了起來。
水君果然復蘇了,難怪最近烈陽部在淮河下游多了很多工程。
挨一巴掌,他也無所謂,他只要確定了水君復蘇,他也把消息傳到了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