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臉老太太很欣慰,后輩的狐貍,能接受了社會毒打后,卻還能活著回來。
這一步,挺過來了,后面可能就容易一些了。
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紅狐貍的腦袋,語氣很是慈祥。
“跟奶奶說說,你這次去遇到了什么吧。”
紅狐貍老老實實將這次的遭遇說了一遍,然后,又忍不住好奇問了句。
“奶奶,那個蘇越,為什么要救我?”
“你為什么會覺得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要有原因的?”狐臉老太太敲了敲紅狐貍的腦袋。
“不是么?”
“不是,有時候做一些事情,不需要原因,也有些時候,你也不必問原因,伱只需要記住事情本身就好。”
“我不懂。”紅狐貍本來以為它學過很多東西,已經長大,已經成熟,可它的疑惑卻越來越多,弄不懂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說不清楚的,只有自己經歷了才會懂,不然別人說的道理再好,你也不會懂,簡單說活就是,社會教做人。”
“噢……”
“給我仔細說說,你看到的那個小僵尸,她穿的衣服上面的紋飾是什么樣子的,畫出來給我看看。”
紅狐貍伸出一只爪子,在地上化出一些簡易的紋路。
狐臉老太太看著那些紋路,又仔細問了好半天各種細節。
等到問完,狐臉老太太離去,紅狐貍有些萎靡不振的趴在地上。
腿上傳來的疼痛感,讓它清醒。
雖然它現在不清醒,也什么都做不了。
它奶奶走的時候,順手把它的手機沒收了,順便,把它的太陽能板,還有藏起來的三充電器,倆手機,一起給沒收了。
沒有網沒有手機的日子,感覺比腿斷了還要難受。
狐臉老太太這次很堅決,紅狐貍清楚,它要是敢再玩手機,它奶奶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把它手機砸了。
另一邊,狐臉老太太來到山洞里,一路來到盡頭,輕輕在巖壁上一按,巖壁便漸漸透明消散。
她進入里面,從一個箱子里,拿出來小盒子,她輕輕撫摸著小盒子,長嘆一聲。
“只可能是扶余山的人了,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
我還以為扶余山沒趕上這幾十年的復蘇起步階段,已經徹底沒落。
沒想到,不聲不響的,連穿著這種法衣的小僵尸,都敢放出來了。”
她認出了那件法衣,再加上如此特殊的小僵尸,還有一尊黑毛僵護衛。
哪怕她沒猜出來那個名叫蘇越的異人是什么情況,但她可以確定,對方一定是來自扶余山。
人家什么都沒說,只是救了紅狐貍,她知道了,那就不能裝作不知道。
妖,更要講究人情世故。
她寫了一封信,將信封好之后,帶著那個小盒子一起下山。
步入小鎮,她的狐臉漸漸變化,化作一個滿臉慈祥,氣息平和的老太太。
她搭了一輛老頭樂,趕到郵局里,一路來到其中一間辦公室,里面一個中年人,看到老太太后面色微變,連忙站起身來。
“您老人家怎么親自來了,快請坐。”
“有個東西,還有一封信,想要寄出去,比較重要,我怕寄快遞丟了,只能勞煩你了。”
老太太將小盒子和信封放在桌子上。
“郵費多少錢?”
“不用不用……”
“那不行,規矩就是規矩,我要是請你私人幫忙,那我還能厚顏領情了,可借了烈陽部的渠道寄東西,該多少就是多少。”
“這……您知道規矩的吧?”
“只是一封信,一個小玩意,這小玩意也沒什么危險,只是故人的信物而已,寄到扶余山的扶余觀。”
老太太打開盒子,里面只有一支金色的鳳頭簪子。
中年人拿出個儀器,照了一遍,顯示的確只是一個純金的首飾而已。
沒有什么特殊的反應,就算不是簡單的純金首飾,那也頂多就是合規寄送的貴重物品。
至于信件,他也只是拿著儀器掃了一遍,確認只是普通的信紙之后,就拿出個四壁足有五厘米厚的箱子,將兩件東西一起放進去,當著老太太的面,將其封鎖。
再讓老太太在鎖上留下印記,這就算是完成了。
無論什么方法打開鎖,上面的印記都會消散。
“這個東西小,危險也最低,給個起步價就行。”
“可以,很公道。”老太太拿出手機掃碼,給付了三千塊。
寄送完東西,老太太也沒急著走,繼續跟人聊了聊。
“最近送來的雞不錯,網絡也比以前更好了。”
“看您說的,這個我可不敢居功,附近村民養個小笨雞,能在家門口賣出去,還能賣貴一點,提高點收入,這是好事。
這鎮子上的人,可沒多少舍得天天吃這種小笨雞。
至于網絡,那也跟我沒什么關系。
那邊村民手里有點錢了,蓋了房,拉了光纖,電信就在那邊多加了幾個基站。”
“那倒是挺好。”老太太也笑了起來。
“托您的福啊。”中年人親自將老太太送出去,又安排了車,將老太太送回去。
他遙望著開走的車,唏噓不已。
他二十多歲的時候,就來這里上班了,那時候這位老太太也是這樣,很好說話,很慈祥,還教了當時的他不少東西。
只是那個時候,這位老太太還是一張狐臉,看起來像是一只人立而起,穿著衣服的狐貍。
現在,這位老太太已經完全看不出來狐貍的樣子了。
按照烈陽部的說法,靈氣復蘇之后,這些妖也會在進步。
他是這個鎮子里僅剩的兩個烈陽部員工之一。
明面上是在郵局里工作,掛個閑職,天天算著日子等退休。
實際上的工作,主要是接觸這些妖。
他這里已經安穩二十多年了。
最后一次出亂子,二十多年前,那時候,還有人上山盜獵,盜獵狐貍、鳥、黑熊等好多種野生動物。
那時候,有不法分子偷了一只黑熊妖的崽子,把黑熊惹急眼了。
黑熊沖入鎮子里,事情一下子就鬧大了。
本就群妖激憤的情況,徹底被點燃。
眼看沖突就要加劇,發生嚴重流血事件的時候,狐臉老太太出面,壓下了群妖的騷亂,跟烈陽部來支援的人談了談。
一場大騷亂,就給平了下去。
盜獵的三個人,有一個拿槍的,被抓捕的時候還敢不放下槍,還敢反擊,被當場擊斃。
剩下倆,本來的盜獵罪名,一下子又給疊了幾層buff,三人成犯罪組織,涉及槍支,持槍拒捕,性質惡劣,造成了嚴重后果。
最后沒給判死刑,但現在應該還在里面踩縫紉機呢。
這個案子,在現在還是當做教材的案例。
這么多年發展下來,這里早已經沒有盜獵的人了,反正上至八十歲老太太,下至幾歲的小娃娃,都知道,但凡是在野外看到的動物,基本都是保護動物。
尤其是不認識的,那起碼是國二起步。
再一個,這里的居民日子過得遠比以前好了,再加上普法,也沒人會用吃不起飯,去打獵吃肉這種說法來當借口了。
這些年,他日子過得安穩,每個月工資不低,公積金都夠在本地供兩套房了,也沒什么需要去拼命的事,全靠狐臉老太太居中調和。
妖怪們日子過得好了,很少有那種吃飽撐得要搞事情的。
他之前聽老太太說過,二十年前的時候,山里的妖怪,哪有能天天吃飽飯的,純屬想屁吃。
有些妖怪生產困難,以前是純看命,現在都會來求助。
醫生在山里的地位極高,有醫生進山的時候,都會有妖怪暗中護著。
所以本地流傳著不少現代版的采藥人故事,什么醫生進山迷路了,有動物前面引路,把他帶出來之類的。
這山里的妖怪,比人還要珍惜現在的生活。
真有吃飽了撐得要搞事情的,根本輪不到烈陽部的人來管,妖怪內部的懲罰,可比人這邊嚴重多了。
他這座山下的小鎮,能有現在的風氣,狐臉老太太算是出力最大的,所以他對狐臉老太太是相當尊重,甚至有時候都會覺得,與妖相處,比跟人相處還要簡單得多。
站在門口,眼看車輛開出小鎮了,他才轉身回去,親自開著車將包裹送到市里,那里會有烈陽部的機密物流接手,將東西走陸運送過去。
溫言回到了家里,先安排小僵尸和雀貓去睡覺,但看雀貓可憐巴巴的樣子,嘆了口氣,給風遙打了個電話。
“喂,醒了么?”
“才六點!肯定沒醒!”
“現在不是醒了么?過來的時候,給帶點早餐,多帶點,餓壞了,又加了一夜的班。”
“嗯?哦,好,我現在就起來,馬上過來。”風遙一聽這話,就知道溫言又進水鬼領域了。
掛了電話,他們擺好桌子,搬好凳子,等著吃飯,溫言將阿伯先送回了地下室,也不管阿伯能不能聽懂,繼續嘮了幾分鐘。
過了一會兒,溫言從地下室走上來,看了看趴在加高兒童椅上,無精打采的雀貓,便起身去了廚房。
“老西,你吃面不?”
“我不吃,等著吃風遙的。”
“哦。”
溫言燒了水,給雀貓煮了一小碗面條,再給過了一遍冷水,給端了出來,擺在雀貓面前。
“你一只貓,喜歡吃面條,也是沒誰了。”
“我一只雀,就喜歡吃面條。”雀貓嘟囔了一句。
旁邊乖巧的坐在兒童椅上的小僵尸,昂著頭嚶嚶叫。
“記得你呢,忘不了。”
溫言笑了笑,走過來,點了點小僵尸的額頭,給了她一點陽氣。
而旁邊,雀貓看著面前一碗清湯面,一晚上情緒大起大落,剛才憋了半晌,到底還是沒忍住,偷偷低下頭掉小珍珠。
不多時,風遙就拎著一堆早餐,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
溫言也不跟他廢話,先吃再說。
吃的差不多了,溫言擦擦嘴,左手夾著雀貓,右手夾著小僵尸,將他們送到樓上休息。
小僵尸很乖巧,喂飽了就睡覺,而雀貓,被夾著帶上來的路上,就已經睡著了,睡的伸著舌頭,一點反應都沒有。
溫言安頓好倆小家伙,走到樓下,跟風遙聊起昨天晚上的遭遇。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那個水鬼領域,能連接到化工廠領域,而我推測,化工廠領域里,應該還連接著好幾個其他領域。
那里的行尸工廠,實在是太過于驚人,而且已經出現擁有靈智的毛僵,說不定還有更強的僵尸。
那化工廠領域,你們進不去才是正常的。
按照我的推測,水就是路,但是不一定隨時都有路。
若不是王雪琪天性純善,我怕是已經回不來了。
你不知道,我當時都以為我要淹死了,雀貓都開始哭了……”
風遙暗嘆一聲。
“冒了這么大風險,又找到了驚人的關鍵情報,我一定親自向部長匯報,無論結果如何,僅憑現在的功績,下個月都必須給你額外的獎金,肯定不少。”
“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件事,你說了不算!烈陽部自有烈陽部的規矩!你必須收!”風遙態度堅決。
“好吧,我意思是,這次其實是機緣巧合才發現這些的。
而我,也跟裂娘談好了條件。
接下來她應該就會帶我去化工廠領域。
下一次,我可能就會見到她身后的人,也有可能會深入到內部。
到時候,我是需要人支援,你們先試著找到進入的辦法后,再說其他。
我就一練過幾天武的普通人,可不想去跟人干架。”
風遙點了點頭,他當然也沒指望溫言去跟人干架,更不舍得讓溫言去干架,探查情報的價值才是最重要的。
“行,有你的情報,有了確定的方向,估計會很快實驗出方法,你注意保護好自己,有不對勁了,就趕緊退,出門還是帶著你阿伯吧,安全第一。”
風遙知道,大執尸在這里,但他只要沒見過,那就是溫言的阿伯,說破天了,那就讓張老西出來背鍋。
扶余山的人,帶個僵尸,多正常的事。
跟風遙交流完情報,風遙便風風火火的離去,估計又得奔襲二百多公里去端州。
溫言吃飽喝足,也沒有多困,練了一個小時的拳,洗了個澡,躺床上沉沉睡去,這班也不用上了。
館長那邊,風遙會給打招呼,最近溫言都得忙這里的事情。
他沉沉睡去。
沒有多久,他便陷入了夢中。
黑暗之中,他飄在半空中,周圍盡是無盡的黑暗。
幽藍色的光芒,劃破了黑暗,足有十幾公里長的巨大噬魂獸,帶著如夢似幻的光芒,靜靜的飄在他面前。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感覺到害怕了。
不知為何,他看著飄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噬魂獸,莫名生出一種感覺,標簽是無敵的噬魂獸,竟然有一絲虛弱的感覺。
他來到噬魂獸身邊,伸出手觸摸到噬魂獸的身體。
一瞬間,周圍的黑暗,便仿佛被照亮,他看到了黑暗里的一切。
看到了周圍無數的黑水,匯聚成一股股,從碎裂的黑暗之中延伸而出。
溫言呆呆的看著噬魂獸,不可能的,按照提示,噬魂獸是無敵的,沒有東西能傷到噬魂獸,那為什么會感覺到它有些虛弱。
上一次,感覺到噬魂獸,還感覺到那那種無形的壓力極大,壓迫感強到會讓人生出一種完全無力的感覺。
就像是它在咀嚼著什么東西,細嚼慢咽。
這一次,就完全不同了。
忽然間,溫言感覺到了呼喚,從噬魂獸身上傳來的,一種感覺很遠的呼喚。
它餓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溫言還在沉睡,睡夢中眉頭緊蹙。
小僵尸在門口露出頭上的百合髻,然后悄悄露出半個小腦袋,看著還在睡的溫言,然后躡手躡腳的來到樓下。
她的身后,雀貓耷拉著耳朵,沒精打采,緊跟在后面。
來到樓下之后,小僵尸繼續說她的嚶語,雀貓當一個無情的翻譯貓。
“她說要打電話。”
“我的小姑奶奶喲,你這又搞什么鬼,我現在都沒讓你繼續睡你的小棺材了。”
“她說你不讓她打電話,她就自己打電話,說你欺負她。”
張老西無奈,拿出了手機,在通訊錄里撥了號,開了免提放在桌子上。
“喂,噢,劉師弟啊,太師叔祖在么?勞煩太師叔祖接個電話。”
片刻之后,手機里傳出太師叔祖有些不太確定的聲音。
“被欺負了?”
張老西一愣,太師叔祖竟然會這么問?
以前不都是先問“惹事了?”
張老西還沒開口呢,小僵尸便嚶嚶嚶了起來,嚶完之后,就拉著雀貓,讓雀貓翻譯。
“她說,她被僵尸襲擊了,要不是身上穿的衣服擋下了攻擊,她差點就死了。
后面還見到了很多很多僵尸,都不懷好意。”
另一邊,太師叔祖一聽到這話,就開始頭疼了,他知道扶余山那些大僵送下山的是個什么角色。
但他也攔不住,那些大僵整體上講是歸屬于扶余山管轄的,更具體點,扶余山的道士,到了一定實力,可以去收服一尊僵尸作為自己的伙伴。
是伙伴,而不是工具。
而沒被收服的,只是名義上,或者對外來說,是屬于扶余觀的。
要是別的,太師叔祖倒是能說兩句,可這個小僵尸,被僵尸欺負了,老頭就不知道怎么勸了,他感覺有點頭疼。
“……還有,那些僵尸還要傷害哥哥,你要是不管,她就自己回來告狀了。”
太師叔祖聽到這,忽然一怔,頭疼忽然就減輕了。
“哪個哥哥?”
“她說哥哥就是哥哥,哥哥對她可好了,天天背著她,還給買了一個很漂亮的椅子,天天一起吃飯,每次都喂她吃飯,她不想有僵尸欺負她哥哥。”
太師叔祖扶著頭的手,放了下來。
你說奇不奇怪,這頭疼忽然就好了。
他想了想,然后,猛的一拍桌子。
“外面天天誹謗我扶余山,那是我輩不爭氣,技不如人,沒什么好說的。
這些也就算了,被僵尸欺負了,難道還要忍了?
這要是還能忍了,扶余山上上下下一起撞死在祖師的墓碑上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