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是討好型人格的進化版。
討伐型人格。
唐莞曾經評價過周離,說他身上有三個哈氣點。只要這三個哈氣點任意一個被觸碰,周離瞬間成為哈基離開始不斷哈氣。
第一個哈氣點:第二個哈氣點。
第二個哈氣點:自適應。
第三個哈氣點:說他陽痿。
哈哈,有點幽默了對吧。
很明顯,宰相的這一次的試探完完全全是踩在周離的雷區上。他看著直接自戮死去的四個人,站在馬車邊,眼里只有不屑于淡淡的怒火。
玩呢。
給我展示起來了。
這四個人的死,就證明宰相掌控的不僅僅是上層的官員和將軍,這些底層士兵現在也是宰相手中的刀子。只是產生了一點不妙的苗頭,這四個人就肯直接引頸自戮,為宰相獻忠。
這是赤裸裸的下馬威啊。
周離看得出來,這不是巧合,而是宰相故意為之。他這么做的惟一目的,就是提醒所有人,在京城的一切都是屬于他的。
包括士卒,包括將軍。
這就導致了只要周離一進城,他就要開始提心吊膽,日防夜防。誰也不知道某一個商販走卒會突然抽出短刀,拼盡一切去刺殺他。
周離可以防,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能日防夜防?
這是一個陽謀,一個讓周離分心的陽謀。只要周離開始思考這一層,他就必須分出些許精神來庇護其他人,這樣他的一些心思就會被分出去,就無法專注于和宰相作對。
看著好久沒有出現的命運線,周離走上前,彎下腰,輕輕扯了一下。
最終命運線:
小登天師先生,作為一個修仙界的狠活男士,你隱藏自己天師身份來到大明整活,已經屬于是尋常人無法想象的偉大創舉。接下來,你要做的事情就非常簡潔明了
給全天下,來一點小小的北梁震撼
抓住該命運線,你將會以周離的身份,給大明和修仙界來點整活震撼!
“大明,玉梨公主,入京!”
一個尖細高昂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周離抬起頭,一群身穿綾羅綢緞的華貴短衣,手中捧著金銀與玉石的人,圍繞著一個騎著高頭大馬,面白無須的太監緩緩地走了過來。
那太監帶著高帽,神色傲然,坐在馬背上格外筆直。
左手持代符,右手則捧著一卷圣旨。那太監緩緩地騎著馬走到周離面前,將代符垂在胸口,隨后攤開圣旨,高昂尖銳地喊道:
“圣旨到!”
周離沒有去接取圣旨,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太監。
太監瞇著眼,看著周離和他身后的馬車,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后問道:
“為何不跪?”
“御賜金牌,免跪。”
周離扯了扯袍子,露出腰間的金牌,平靜地說道:“公公直接說吧。”
“見圣旨者皆要跪。”
望向周離身后的馬車,那太監微笑著說道:“公子莫要讓我難堪。”
“嗯,你難堪吧。”
周離點點頭,絲毫不在意太監眼里的錯愕,緩緩道:“你去問問你的主子,是我的姐姐要給這圣旨跪下,還是他的玉梨公主要跪。亦或者說,他覺得姜黎該給他跪?”
“我呢?”
唐莞探出頭,好奇地問道:“我好像得跪。”
周離咧嘴一笑,看著那剛欲發作的太監,說道:“她是王妃,也不用跪。”
“本朝沒有這些先例。”
深吸一口氣,太監沉聲道:“這位公子,你有金牌自然可以不跪。但你的姐姐有什么官身?所謂的姜黎又是何等人?咱家只知道一個道理,這大明能見圣旨不跪的,寥寥可數,別無幾人!”
“淺云,這位公公你認識嗎?”
周離沒有理會這個太監,只是沖著馬車問了一句。
“沒見過。”
朱淺云下了馬車,看了一眼那太監,笑道:“也不眼熟。”
“那就是前些日子的閹人了。”
周離恍然大悟。
“我乃司禮監掌印太監!你怎能說出···”
話音未落,這司禮監掌印太監突然摔下馬匹,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地,五體投地,一言不發地趴在地上。
他看到了一個人。
“認得出我。”
桃夭平靜地看著這司禮監太監,話語只有漠不關心,“然后攔我車駕?”
“周··周···周神仙。”
跪在地上,那太監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能拼著力氣用嗓子眼擠出還有,“不敢,不敢,奴才不敢。”
“我記得高胖待你不薄,也算是把你從閘刀下救了出來。怎么,賣主求榮是你們的共性嗎?”
桃夭的話語只有極度的冷漠。
若不是她認出了這個太監的模樣,直到他曾經侍奉朱高熾,否則桃夭根本就懶得和這種人交談。
而此時,這個位高權重的大太監只能跪在地上一言不發,渾身抖如篩糠,根本就無法組織語言。
他沒有想到,那個曾經指著太宗皇帝鼻子罵人的仙人,竟然還存在于世。作為曾經在宮內侍奉皇帝的太監,他自然知道這個女子的出現意味著什么。
就算是有宰相庇佑,只要她想,自己也絕對活不下去。
宰相是不可能因為自己和皇帝撕破臉的。
“仙人,您看在我曾經···給您端過茶的份上···繞奴才一命。”
這太監連連叩首,腦門一片猩紅。
“姐,你出來干啥?多晦氣。”
周離絲毫不掩飾他對這個太監的鄙夷,直接開口道:“你先回去,這邊我來解決。“
周離一開口,桃夭就沒了剛才的冷漠與淡然,反而是拉住周離的袖子,很是關心地說道:“你多多注意,別著了他們的道。”
“我知道。”
周離笑著拍了拍桃夭的手背。
他當然知道。
四個士卒死了,是他們辦事不利。
這個太監死了,就不好辦了。
司禮監掌印太監,這個職位非常的敏感。他既屬于皇帝的狗,也會和朝政有不小的聯系。光是一個“批紅權”,就代表這個官職是一個正經享有龍虎氣的官職。
要是周離慣性思維直接把這個太監弄死了,明面上周離和皇家的關系瞬間一落千丈。而宰相的思路就很簡單,他讓這個太監拿著圣旨,讓周離和他家里人跪下接旨,就這么簡單的一個事情。
但它就是一個徹底的陽謀。
“好了,出來吧。”
周離嘆了口氣,對著空無一人的小道南側說道:“看戲看了這么久,該干活了。”
不知何處傳來刀劍出鞘的聲音,昏暗里,飛魚落海,錦繡春色。從黑色中走出的殷紅,那為首的人持著繡春刀,帶著一副讓人看了就心生寒意的虛假笑容緩緩走出。
身后跟著的,則是六個身著玄色長袍,頭戴斗笠遮蓋容貌,手持三刀六刃的漢子。他們就只是站在原地,手搭在還未出鞘的刀柄上,低垂著眼眸一動不動。
那掌印太監抬起頭,看到那為首男人平平無奇的相貌,瞬間瞳孔緊縮,整個人肉業可見的僵直了起來,仿佛見到惡鬼摘面一般嚇的渾身戰栗。
“尹公公何至于此?”
那身穿飛魚服的男人看向掌印太監,溫和地說道:“如此跪地,豈不是抹黑皇室威嚴?”
姓尹的太監像是被卡住咽喉的雞一樣,發出了一聲怪異的哀嚎,下一秒活活嚇的喘不上氣暈了過去。
“周公子,在下替他給您賠罪了。”
緩緩上前后,男人扶手弓腰,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語氣溫和道:“在下徐公,錦衣衛指揮使,姍姍來遲,萬分抱歉。”
周離看著對方,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只是笑了笑,隨后將視線落在了昏厥的太監身上,問道:“這是你們的意思?”
“不是。”
徐公搖了搖頭,直截了當地說道:“萬歲只讓我等來迎接諸位,未曾想還有這腌臜的東西來沖撞諸位,是在下失職。”
“你的意思是,有人偽造圣旨?”
周離瞥了一眼徐公,似笑非笑地說道:“那可是大不敬之罪,要殺全家的。”
“在下明白。”
徐公依舊保持著謙恭的態度,隨后在周離的注視下抽出長刀,像是切豆腐一樣將那太監的腦袋輕輕切下,溫聲道:“尹宇家中只有一父,應該會在明日清晨自縊而亡,這大不敬之罪,也就算是清了。”
周離只是笑笑,隨后說道:“既然如此,還請徐先生引我等入京,莫要再惹事端,如何?”
一聽這話,徐公向前一步,將手中繡春刀放在胸前,誠懇道:“若是周公子不信我的話語,盡管一刀讓在下魂飛魄散。”
“徐公,我草你媽!”
而就在此時,突然一聲暴呵從一旁響起,一個身形壯碩,面色堅毅的壯漢猛地沖出來,在那徐公驚愕的注視下一腳踹出,直接給徐公踹出去了七八米遠。瞬間,其他錦衣衛抽出長刀,死死地盯著那周離身邊的壯漢,仿佛下一秒,他們就要一擁而上將這漢子活活砍死。
“莫要異動!”
徐公突然喊了一聲,那些錦衣衛立刻收住了龍虎氣,繼續待在原地仿佛是一具雕塑。徐公捂著胸口緩緩起身,他看著那面色憤怒,腰間佩長柄破甲錘的男人,咬了咬牙后怒道:
“王不屈!你要干什么?!”
“不得傷我舊友!”
被稱為王不屈的男人橫在周離身前,他死盯著那徐公,咬牙道:“徐公,我念你我有舊,我打碎你的肋骨你速速離開也好交差,但你若是要傷我好友,那就踏過我的尸體!”
“你這憨子。”
徐公看向周離,又看向王不屈,哭笑不得地說道:“萬歲讓我來引周公子入京,你來胡攪蠻纏做什么?”
“啊?”
王不屈頓時一愣,“那為何上峰給我一張剿匪令,說把之前的匪徒特征換成長得還算可以,說話極其欠揍,隨身攜帶一個白發女性掛件,并且姓周的匪患,讓我等在京城周圍設伏絞殺?”
徐公也愣了。
這有點太針對了吧。
周離沉默了。
這就是我。
“憨子,趕緊滾回去。”
嘆了口氣,徐公沒有了之前的虛偽與奉承,只有在面對王不屈時獨有的無力,說道:“你肯定是跑崗出來的,半個時辰內你要是不回去批紅,你明天就得被拉出去斬首示眾,你以為御林軍是你家開的嗎?”
王不屈愣了一下,隨后他看向身后的周離,一時間有些糾結。
“快回去吧。”
周離嘆了口氣,他和徐公一樣,在面對很多人時都有使不完的牛勁,但對這種腦子單線程的奇葩生物,他也很是無力。當然,他也很感動,畢竟王不屈是冒著殺頭的風險來“救自己”的,“等我進京后有時間就去找你。”
“那說到做到。”
王不屈拍了拍周離的肩膀,隨后一溜煙地跑走了。
“哎,這傻子。”
徐公看著王不屈的背影,語氣復雜地說道:“沖撞長官,私自來攪和錦衣衛的事情,這事情也就他做的出來了。”
“還真是。”
原本周離和徐公的關系屬于是陰奉陽違,針尖對麥芒,但這王不屈一攪合,這倆人瞬間有了一種莫名的認同。
“你和老王怎么認識的?”
路上,周離和徐公并肩走在一起,聊了起來。身后的馬車被錦衣衛等人圍繞,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會靠近馬車。
“他在太學畢業后來到了京城大營,我倆家之前就認識,因此便分到了一個部所之中。”
徐公手搭在長刀的刀柄上,緩緩道:“一開始我們都是想要加入御林軍,但后來我家里有了些變故,我就選擇提前加入錦衣衛。王不屈去了邊關歷練了一段時間,回來后就加入了御林軍。”
“你和他關系不錯啊。”
周離看向徐公,笑道:“算是朋友?”
這一次,徐公沒有像之前那樣對答如流。良久,他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隨后保持著之前那副模樣,平靜道:“錦衣衛可不能有任何的私教,更何況我也算是個指揮使,不可能意氣用事。”
“是嗎?”
周離看著一旁的徐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到了。”
很快,在穿過了一個只對幾個別人開放的石門后,周離等人便進入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