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暖給陸安萍進行了緊急治療,她的診斷結果為餓太久了,緊急治療的手段就是在唐莞身上摸尸,摸了六個烤馕十根烤串和一大碗黑胡椒羊湯,全部塞進了陸安萍的嘴里。
唐莞死的更徹底了,陸安萍開始活了。
奠永垂不朽奠
奠唐莞奠
奠音容猶在奠
剪刀手——周離——剪刀手
看著灰頭土臉地坐在唐莞的位置上,毫不客氣地拿起一雙新碗筷,打了一個油碟就開始吃火鍋的老天師,諸葛清試探地問道。
“師父,你沒吃飯呢?”
老天師夾肉的動作僵硬了一下,在短暫的沉默后,他看向諸葛清,問道:“如果我不吃人的話,我應該是沒吃。”
“哦,那就是沒吃。”
諸葛清點點頭,隨后貼心地遞上一杯果飲。老天師也不客氣,接過果飲一飲而盡,隨后驚訝道:“哎,這個味道不錯。”
“美年達,周離的發明。”
劉狂湊到老天師身邊,好奇地問道:“師兄,你這是干啥去了?怎么灰頭土臉的,還失蹤了這么長時間?”
老天師一時間沒有回答,將杯中的飲品一飲而盡。在組織了一下語言后,老天師嘆了口氣,說道:
“我要死了。”
全場都震驚了。
周離都不免俗,手里的筷子掉落在桌上他也不自知。而諸葛清更是反應激動,站起身,語調都高了一度,“師父!你在說什么?!”
“哎,別急,我早該死了。”
老天師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面對這種消息,他甚至還在一邊吃一邊說:“天路塌了,我又補了補浪費了一些壽元。本來我還能活個六年左右,現在···一個月,差不多了。”
“師父···”
諸葛清欲言又止,她的眼中滿是悲傷,毫不遮掩的情緒對她而言是極其少見的。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樣,連忙扭過頭,看向不遠處的安暖。
“無需多慮。”
看向安暖,老天師溫和地說道:“安宗主應該看出來了吧。”
安暖在短暫的沉吟后,點了點頭,嘆息道:“壽元枯涸,靈源干枯,無藥可醫。”
諸葛清有些茫然,似乎無法接受這個消息一樣,神色都有些恍惚。
“一個月,很長。”
就在這時,劉狂開口了。他說的話有些僵硬,“能做很多事情。”
“哭喪著臉干什么。”
老天師笑呵呵地說道:“活了幾百年,我還不夠本啊?能補上天路那是我運氣好,再晚一年,恐怕這仙路又要出問題了,到時候我想補都補不了了。”
唐莞也復活了,她站在老天師的身邊,想說點什么,卻又說不出口。
“好了,小清,莫要傷神。”
老天師端著油碟,明明是生死之事,他反而安慰道:“我都準備幾百年了,你突然聽到這個消息肯定難過。不過小清啊,你也學習過天機之術,也明白一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師父,你吩咐。”
諸葛清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輕聲說道:“我要做什么。”
“簡單。”
吃著火鍋,老天師平淡地說道:“今日開始,我不再是天師了。”
此話一出,就連林通神色也崩了。
“師兄,你?”
林通看著老天師,難以置信地說道:“你某不是要?”
老天師沒有言語,只是拿出了一枚陰陽玉佩。這玉佩通體溫潤,含氣養神,一看就非凡品。他看向諸葛清,開口道:“小清,你既然是我的徒弟,這天師之位你自然是責無旁貸。”
諸葛清懵了,她張開口,有些茫然道:“師父,我才七境,我怎能當此大任。林長老···”
“我不行。”
林通開口,比老天師更快地拒絕了諸葛清。他看向諸葛清,淡然道:“我只能做大長老,天師之位我做不得。小清,你的七境是因為你修行不過三十年。我的八境,是我這一生只能達到八境。”
“沒錯。”
王思予在一旁點了點頭,平靜道:“我不過是一個醫者,就算修煉到了極致也是醫而非圣。”
“我···我也不能。”
蘇舒小聲道:“我做不到。”
諸葛清沉吟了良久,明顯她有些掙扎。
“小清,我是個外人,本不應該參與到你們這件事里。但是,有些時候天師之位并非是權利,而是責任。”
而就在這時,安暖開口了。雖然她是這么說,但所有人都明白老天師會在她的面前說這些,就是默認了她來見證這一幕。
諸葛清緊蹙著秀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言語。
“不是。”
劉狂懵了,他指著自己,問道:“誰給我發言的機會了嗎?”
“你要是說你想要當天師,我死的時候把你也帶下去。”
面對劉狂時老天師是很少有風度的,比如現在他就差點去毆打劉狂了。他倒不是擔心劉狂為了上位使什么手段,他怕的是劉狂這個吊毛當了老天師第一件事就是在他的墳前點炮仗。
如果劉狂死的早老天師也干了。
“哎你看又急。”
面對老天師的死訊,劉狂反而是最沒心沒肺的那一個。他樂和和地坐在老天師身邊,對諸葛清說道:“小清你也看到了,你要是不答應,我就要爭一爭這天師之位了。上任第一天,我就要讓所有龍虎山的弟子”
咬了咬牙,諸葛清眼中浮現出堅決的神色,她伸出手,接過了玉佩。
咔搭。
玉佩一分為二,落在諸葛清手里的則是純白色的陽玉。
諸葛清眨了眨眼,隨后驚訝地看向老天師。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到了,他們沒想到這枚玉佩真的能夠分開。
“嚇到了?”
老天師笑瞇瞇地看著諸葛清,隨后將陰玉拿在手里,說道:“我能執掌陰陽玉,是因為當年我的修行路上只有我孤身一人,所以才獨自手握陰陽玉。”
“小清,你不一樣。若是過去的時日我自然是不會甘于死亡,哪怕死后魂飛魄散,我也要再堅持一段時間。你太孤獨,一個人承受不住天師的路,我只能等你再長大一些才肯將天師之位托付給你,但是···”
視線落在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周離身上,老天師的笑更加溫和了,“現在我不用擔心了。”
“此道不孤。”
另一枚陰玉落在了周離的手上。
“今日開始,周離繼任天師之位。”
剛剛蘇醒的陸安萍睜開雙眼,在聽到這話的瞬間瞳孔緊縮昏厥了。
“啊?!!!!!!!!!!!!!!!”
唐莞傻逼了。
劉狂手里的炊餅掉在了桌子上。
一直在當局外人的孫德峰和黃一日下巴差點掉在地上,整個人都是呆若木雞的模樣。
王思予顯然是沒反應過來,大腦還在處理剛才老天師說的話語。
林通的臉還是那副寒冰鐵臉,只不過有些隱隱崩盤的跡象。
安暖倒是沒什么感覺,只是純良地眨眨眼,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周離也懵啊,他也沒反應過來。良久,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手里的陰玉,彷徨而無措地撓了撓頭。
“你二人共執天師之位,相互扶持,砥礪前進,我才能放心離去。”
老天師看著周離,問道:“周離,你接不接這枚陰玉?”
“您也沒讓我選啊。”
周離抱怨似地笑道,但他毫無將這枚陰玉交還的意思。他明白老天師究竟在說些什么,或者說,他明白了張清無的良苦用心。
諸葛清很強,天賦高的可怕,可以說是和當年的老天師別無二致,甚至在某一些方面諸葛清強于天師。
但留給諸葛清的時間太短了,如果老天師提前遇見諸葛清二十年,或是他能再有二十年的時間來教導諸葛清,他一定能讓諸葛清成為第二個天師,甚至超過她的師父張清無。
實際上,諸葛清差的并非是實力,光是一手奇門八卦就足以讓她在修仙界立足,更何況她還有天師傳承。
她缺少的是獨自走上那條背離世人的道路的心。
做不到的。
老天師知道,諸葛清和他不一樣。
張清無在二十歲的時候,是沒有人性的,或者說,他并沒有感受過太多的人性。一個在底層中掙扎的小孩,為了溫飽不擇手段的孩童,是無法對人性建立起足夠的認知。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陰暗與死亡,人性永遠都是一塊寒冰。
因此,在踏上那條背離世人的封仙道路后,張清無并沒有什么孤獨,反而他很享受這種感覺。直到他在修仙路上遇到很多人,師兄、師妹、師弟,早夭的徒兒,贈給他吃食的老人,從來都不善言辭的林通,懶散的王思予,腦子奇怪的劉狂····
還有他最后的一個弟子,諸葛清。
在將諸葛清收為弟子之后,張清無成為了一個完整的人。他不再是那個背負著孤獨與沉默的天師,而是擁有了自己的宗門,師兄師弟,還有一個聰慧乖巧(乖巧存疑)的弟子。自那以后,張清無就開始察覺到了力不從心,他發現自己無法再繼續靠著封仙之路延續壽元了。他越靠近人性,他的壽命就越短。
他明白,和自己不一樣,諸葛清從小就有父母陪伴,即使遭遇了突如其來的變故,她也來到了龍虎山。在這里,她遇見的都是真心愛她的人,她擁有的人性溫暖而堅強。可在封仙之路上,越是擁有溫暖的人性,越容易無法承受那條道路上的孤獨與恐懼。
幸好周離出現了。
老天師的前任天師并非一人,而是兩人。執掌陽玉的天師名為張巽,執掌陰玉的則是云秋韻。這二人從小就是師兄妹,一起長大,最后結為道侶。他們執掌雙玉,相互支撐,才能以擁有人性的前提下直面斬仙之路,等到下一任天師接班。
一開始,老天師想讓諸葛清走上和他一樣的道路,可他也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獲得人性比剝除人性要快的太多了,除非龍虎山覆滅,天師府消散,否則諸葛清無法在短時間內拋棄人性直面登仙路。
但當周離出現后,一切的難題都迎刃而解。實際上,當年在諸葛清遇見周離的時候,老天師所算的卦象就揭示了一切。他明白,自己苦苦等待的機會就在眼前。
周離和諸葛清,就像是陰陽雙玉一樣互補至極,同時又心意相通。這二人一冷一熱,諸葛清純陽大道,周離陰險小人。諸葛清堅強而冷漠,但內心卻總是踟躕猶豫。周離看起來行事跳脫,內心卻如寒鐵般堅韌。
諸葛清修行年月稍長,修行路上順暢無阻,卻也因此忽視太多。周離曾是天之驕子,又落入泥潭,而今又成為諸葛清的弟子隨她修行。二者又能互補,又讓彼此心性更加完整。
老天師相信,如果在得知登仙之路是一個謊言,是一個騙局,諸葛清一個人一定無法承受真相,她無法接受自己所堅信的登仙路從未存在。但周離不一樣,他不屑于成仙,自然不會因此而備受打擊。
同樣的,周離性格過于跳脫,諸葛清不算嚴苛但也有約束他的能力,也能讓周離在修行路上更容易前行。這二人坐在一起,即使一天不言語也不會感到不自在,只是覺得彼此就該位于此處。長久不見,也不會讓他們少去半分情誼。
陰陽之道,莫過于此。
雖然周離已經有了道侶讓老天師感到有些遺憾,不過這并不影響,畢竟天作之合不一定只是道侶。宗門大比他看了全程,也清楚的認知了周離的心性。
“天師之位托付于你二人,我便心安了。”
張清無笑了,他笑的很開心。看著諸葛清與周離并肩而立,他仿佛見到了百年前的青云峰中,溫和的道人挽著女修士的手,將天師玉佩傳授給他的一幕。
但這一次,是他傳承給自己的弟子。
“還請諸位見證。”
老天師停頓了一下,環視眾人,隨后高聲道:
“今日開始,張清無自辭天師之位,由諸葛清、周離共同繼承天師之位。”
“一陰一陽,此道不孤!”
以為是場夢的陸安萍瞪大雙眼。
又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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