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確實是敲門了。”
周離笑了。
救老子發動的一瞬間,本來是千戶,但似乎早就準備好的余穗奪取了這一瞬間,讓她出現在了這里。
日行千里,雙腿疾如風可以做得到,救老子也可以做得到。
唐山鴻顯然是沒想到還有這一茬,他第一時間并沒有反應過來。而余穗則早已蓄勢待發,直接雙手一合攏,十指平放交叉,向后一收。
“回風!”
靈術不是嘴遁,往往越簡單的“名字”越有著直接的效果。余穗握住雙拳的一瞬間,一股憑空涌動的風將周離和唐莞卷了起來,向著余穗的方向飛去。
“雕蟲小技!”
唐山鴻冷哼一聲,一掌憑空拍出,無形的巨力瞬間席卷向周離和唐莞。
余穗笑容未改,只是雙手向前一張,仿佛是推開了什么一樣,口中輕吐兩個字。
“爍金。”
金色的膚色瞬間蔓延在二人的身上,閃爍著金屬光澤的輝耀色采瞬間將那掌風排斥了出去。唐山鴻臉色一變,一柄涂抹了劇毒的短劍直接穿過了那狂風,直挺挺地刺向了余穗的面門。
“延。”
那少女掐了法訣,周離和唐莞身上的金屬光澤瞬間被抽離了一半消散殆盡,而她的身上則布滿了金光。
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響亮,唐山鴻神色一喜,直接雙手齊出,一片銀針暴雨被他所操控,一片刺向了那金屬姿態的少女,另一片則直取唐莞的咽喉等要害。
這種金屬只能覆蓋一片,你該如何抉擇?!
就在唐山鴻覺得自己找到了破局之道時,那少女嘴角勾起。她一抬眸,眼里的睥睨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
“尊令,尋我心火。火靈·灼融!”
服靈體質有三種術,第一種是依靠對五行的親和直接施展的術,這種術施展速度極快,沒有任何前后搖,無限接近于順發,對應四境到五境的靈炁師施展的術。
第二種名為“喚靈”。是余穗通過對靈的掌控,讓對應的五行之靈直接聽她的操控。這種術施展速度中等,因為需要有和靈溝通的步驟,但這樣施展的術,至少有五境煉器師的全力一擊的威力。
熱浪滾滾,巖漿如餓狼般撕咬向了那唐山鴻,無處不在的灼融氣息瞬間將那些銀針軟化成一灘銀水。
唐山鴻臉色陰沉地向后退去一步,同時放棄了對銀針的操控,而是將靈炁外放形成了保護他的一層鍍膜。六境靈炁的境界讓他能抵擋住這些巖漿,但卻無法分心去做另一件事。
周離和唐莞與唐山鴻擦肩而過。
飛在半空中的周離神情肅穆地伸出左手,一個金燦燦的倒拇指比劃給了唐山鴻。
一旁的唐莞則臉色猙獰地單手一指,怒道:
“老登,再裝逼一會讓你飛起來!”
余穗左手拎著周離,右手拎著唐莞。看著被巖漿困在了正中心的唐山鴻,少女俏皮一笑,樂道:
“姑奶奶今天饒你一命,你且在此好好反省,莫要吃了巖漿說不出話,到最后還得讓我給你個痛快!”
一旁的周離更是振臂高呼“傻籃子唐山鴻,你鐵廢物”,而唐莞則更是以少女姿態跳踢踏舞,嘲弄的樣子連一旁的余穗都忍不住給了她一腦瓜崩。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唐山鴻輕振長袖,堅冰凍住巖漿的場景。
“他們不知道,你不知道?”
視線落在了跳舞跳一半僵硬的像個僵尸一樣的唐莞,唐山鴻緊皺著眉,沉聲道:
“唐家的炁靈之中,除了你爹,最強的玄冰御就是我。”
余穗也愣了。
以寒霜戰勝熔巖并非絕無可能,她也曾遇見過以弱勝強之人。可以寒冰包裹熔巖將其封死,這其中的造詣已經不是簡單的“炁靈精通”了。
唐山鴻和炁靈早已融為一體,他就是玄冰御,玄冰御,就是他。
這樣的實力怎么可能是六境?
一境,初感靈炁。二境,以炁開田。三境,炁通六腑。四境,渾然一炁。
五境,魂靈入炁。
六境,靈動魂魄。
七境,魂與靈融。
八境···
“魂靈如虹。”
余穗收起了方才的笑意,眼里盡是凝重。
靈炁師有三大坎,一境是一道入門之坎,決定一個人是否能成為靈炁師。能感知到靈炁,將靈炁引入身體,就能夠成為一個靈炁師。
可想要成為一個足夠強大的靈炁師,就必須步入五境,獲得自己的炁靈。但五境往往是絕大部分靈炁師的終點,大部分情況下,一個靈炁師直到死,也很難得到自己的炁靈。
而最后的一個坎,叫做“通天”。
一個靈炁師,想要真正做到極致,就得跨過通天坎,感知到自己的炁靈在世間萬物之中的真實存在,最后徹底與炁靈融為一體,才能真正地步入八境。
只有八境的靈炁師,他們的炁靈是“虹”。
永不熄滅的虹。
唐山鴻一直在隱藏他的實力,其他人都認為他是在六境做到極致的靈炁師,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煉器宗師。
可是···
以炁化煉。
彎下腰,伸出手,玄冰附著在右手之上。唐山鴻神色平靜地握住了那冰中巖漿,在幾人的注視下,抽出了一柄巖漿火劍。
“六年前,我就已經不是煉器大宗師了。”
輕吹一口氣,那寒霜與熔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給人一種詭異而真實的存在感。唐山鴻抬起頭,淡然道:
“煉器宗師,開宗立派。”
如果換做平常,面對唐山鴻這種破綻極大的動作,周離早就一把石灰撒上去再來一記撩陰腳。
但唐山鴻身邊已經開始寒冷到扭曲的空氣提醒他,別找死。
找死就真死了。
“萬穗爺,打得過嗎?”
周離壓低聲音問道。
“你覺得呢?”
余穗小聲道:“我被五靈困了九年,寸步未進,若不是你那師父來解救了我,恐怕我現在連寺門都出不去。”
師父?
周離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然后,余穗雙手一揮,灼熱的火光蔓延在唐山鴻的周身,不斷擠壓他周圍的空間。
揮劍,轉劍。
兩個簡單到極致的動作,直接將那些火光吞噬,然后化為靈器回到了靈器之中。
隨手鍛造,就是極致。
“跑!”
余穗怒嗔了一聲,一手將唐莞甩了出去,另一只手則拉住周離的手轉身向后跑去。
在她腳步挪動的一瞬間,一條火柱沖天而起,直接將她掀翻了一圈。余穗穩住身形,護住身側的周離,右手重重向下一砸。
“水靈漠漠,聽我號令,潮不亂息,浪存高遠!”
空氣中的水分迅速凝結成了一片蘊含著鋒刃的汪洋,唐山鴻手里的炎火堅冰之劍也一下失去了本來的形狀,蠕動著仿佛要碎裂一般。
但唐山鴻只是炁靈微微一動,那長劍瞬間被寒霜覆蓋,形態穩定了下來。
“冰水相融,不碎,不退,不墜!”
然而令唐山鴻沒有想到的是,面對自己的極度堅冰,余穗非但沒有用火焰或雷霆來對抗,反而是施展了冰靈法,直接將水化為了堅冰。
唐山鴻就愣了這一下,但就被余穗死死地抓住了機會。那地面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水浪瞬間被唐山鴻和余穗的冰息凍住,原本掀起的浪濤也變成了割斷唐山鴻和周離等人的“屏障”。
聰明···
唐山鴻沒有施展術法去摧毀無窮無盡的冰,他低下頭,看著死死地將自己固定在原地的冰塊,眼里閃過了一絲詫異。
這樣的戰斗天賦,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
這是服靈體質帶給她的?
“感謝北梁太學,也感謝你。”
余穗拉著周離的手,另一只胳膊則夾著被摔昏過去的唐莞,迅速地向著外面跑去,“讓我明白了盛極必衰的道理。”
周離被余穗抓著手,眼里滿是疑惑,他沒忍住,開口問道:“萬穗爺,你說的我師父找到的你?”
“諸葛清。”
余穗直截了當地說道:“她帶人找上了青云寺,用老天師給的法寶破了我的五靈纏魂,讓我能夠離開青云寺。”
“啊?”
周離愣了一下,隨后連忙問道:“那她人呢?”
“她說有更重要的事情。”
高塔的路口處,余穗沒有選擇向下的方向,反而是腰身一擰直接向上跑去。
“她就去做了,讓我來救你。”
來到了第九層的大門前,余穗直接伸出手,白嫩的手背上則浮現出了龍虎山的金光咒。她眼神一凜,準確而不失速度地輕聲道: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
話音落下的瞬間,余穗身后浮現出了五靈的虛影。那五靈分別是炁火嗔靈、水潮清靈、蘊木和靈、爍金銳靈與厚土沉靈。
而在她眉心之處,一道金光蘊含著雷法之力隱隱積蓄著。那少女雙眼金光頻出,那蘊含了五蘊的掌心雷瞬間轟在了那玄鐵重門之上。
重門轟然倒塌,原本平靜的九層祠堂開始發出了無比沉重的鳴鐘之聲。原本腳步已經要落在下樓階梯上的唐山鴻身形一僵,猛地回頭。
怎么可能?!
唐山鴻眼中浮現出難以置信,他不明白,那扇集全門之力打造的玄鐵重門竟然會被擊碎。要知道,那扇門連他都無法撼動,只能靠兩把合二為一的玄符鑰匙來打開。
但很快,唐山鴻就意識到了這是一個機會。
沒有任何的猶豫,唐山鴻從腰間拿出了藍珠鍛造的風鈴,用力捏碎。
“出山。”
在唐門的陰影之中,風聲閣的唐門子弟迅速拿出了一根黑色長錐。沒有任何的遲疑,這些眼中麻木的人們將長錐舉起,毫無停頓地刺入了各自的心臟。
血液蔓延在那黑色長錐之上,很快,一種妖冶的紫色紋路出現在了那些長錐的表面。
宛如血肉骨骼摩擦的聲音緩緩響起,那些長錐以詭異的速度瞬間吞食了那些供奉的血肉。然后,那些長錐沒入陰影的土地之中,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很快,陰影出現了。
那些罪人的陰影,靜靜地看著陽光下開始四處尋找風聲閣弟子的唐門中人。他們容貌各有不同,但是眼睛,卻都是同一雙。
唐山鴻。
手持炎冰長劍,唐山鴻神色陰沉地向著祠堂第九層飛奔而去。可當他站定在那扇完好無損的大門前時,他第一次陷入了茫然的情緒。
“是的。”
周離看著那扇無法被撼動的大門,點點頭,心有余悸道:“救老子,門也可以。”
沒錯,就在余穗施展了老天師教會她的五雷法咒后,周離突然福至心靈,直接發動救老子。
施展的對象是你喲。
“復活吧!我滴愛門!”
在說出了這個他籌備已久的爛梗后,周離三人終于安全了。
長舒一口氣,周離劫后余生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打量起這唐門的最后祠堂。
第九層的祠堂并非是之前的那些精密輝煌之地,相反,第九層的祠堂很平常,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木制小屋,中間擺放了一個靈位。
僅此而已。
沒有千機百轉,也沒有富麗堂皇,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房間而已。
只有身后那扇屹立不倒的玄鐵重門,證明這個屋子的不凡之處。
但余穗總感覺有些不對,她輕輕摩挲了一下手指,木靈轉瞬即逝。
“蟶羚木。”
彎下腰,輕輕地撫摸著這地面上的木板,余穗輕聲驚嘆道:“蟶王殼和泉羚羊角鍛造的長木,水火不侵刀劍難砍,而且不入五行,靈法根本不起作用。”
“這些木頭的價值,比那玄鐵重門要高出千倍。”
緩緩睜開眼,腦袋上頂了個碩大的包的唐莞有氣無力道:“這才是唐叁留下的最有價值的東西。”
“那千機百轉呢?”
周離問道。
“就在這里。”
唐莞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澈了起來,她看著面前的靈位,上面的唐叁兩個字簡單的讓人發指。她似乎感應到了什么一樣,緩緩地伸出手,想要觸碰些什么。
“就在這里。”
她再次重復了這四個字。
“這座祠堂,就是千機百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