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要聲明,這不是炸屎。”
坐在石頭上,周離一臉真誠地說道:“我們已經經過了整整一次實驗,這個世界里的人拉屎只是為了讓他們感覺到自己真的“活著”,也就是被自己的三大欲望所支配才會進行排泄。實際上,他們本可以不去排泄,因為這個地方根本沒有地方給他們漚肥。”
“因此,他們排泄出來的東西不能算作嚴格意義上的屎,雖然味道一樣,形狀一樣,且都是聚集在一個坑里,但他們就不能算是屎,而是他們那被三大欲折服后卑微的一切。”
周離如是說道。
“既然不是,那你為何不嘗?”
唐岑精準地抓住了問題關鍵所在。
“不嘗就是不嘗!”
周離握緊雙拳,大聲道:“反正我不允許你們叫我炸屎王!這樣會讓其他人認為我只會玩屎尿屁下三濫的爛活!”
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連唐潮都沉默了。
“他平常···不玩嗎?”
唐潮問道。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這下唐潮也繼續沉默了。
死寂的沉默回蕩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周離蹲在地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讓唐岑捧腹。
閉眼,指人,大笑。
但是無聲。
很快,周離也回過了神,他握緊拳頭,沉聲道:
“今天就是最后一次。”
“嗯。”
唐岑點點頭,“確實,今年也快結束了。”
沒去管一旁唐岑的卑劣發言,周離邁開腳步,來到了管道前。他看著那十六根蔓延在整個修羅城,最后匯聚在一起的粗壯管道,深吸一口氣,掏出了符箓。
團成團。
扔了進去。
唐潮人傻了。
“你真要炸?!”
唐潮指著最大的管道下延伸出去的十六條管道,難以置信道:“這可以是十六條管道鏈接的三百二十個池子,這要是炸了,整個修羅城···”
“修羅城里還有你在乎的人嗎?”
周離打斷了唐潮,冷靜地問道。
唐潮傻了。
哦草,還真是。
如果說周離第一次雪洗宏偉樓時有1的愧疚數值,那么他埋葬金蛇樓時的愧疚數值就是0.1,雪瀑唐家的愧疚數值在最開始是10,后來發現瀑的是唐山鴻后愧疚數值就變成了0。
那么現在他即將埋葬修羅城的愧疚數值就是10000000。
沒有負反饋,全是正反饋。
現在修羅城里幾乎所有人都可以說是死有余辜,不,應該說單純的死對他們而言都是一種解脫。像是被千戶活活玩弄致死,也不過是他們應得的獎勵而已。
況且千戶這個人是真善,你要是聽他的,死的一般來講不會太慘。
至少有個全尸。
周離心里清楚這些修羅城里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存在,他們本身也會污染整個方圓世界,為唐愚公源源不斷地提供原料。所以,他現在的目的就是讓這些修羅城的居民塵歸塵土歸土。
然后化為一捧土。
當然,周離這個人也善。
他也會給這些人留一個全尸。
甚至還能在尸體上多留點···
別問。
“你真別問。”
唐岑伸出手,冷冷地制止了一旁欲言又止的唐潮,沉聲道:“你要是還想保持理智,就不要詢問周離接下來要做什么。”
唐潮呆滯了。
保持理智?
他是什么古神的代言詞嗎?我問一問都會被古神的知識污染?
“姜大仙,你確定咱們的計劃是可行的嗎?”
周離看向姜黎,開口問道。
機娘姜黎在短暫的沉默和思考后點了點頭,確信道:“非常可行。”
“不會對外污染?”
周離問道。
“不會。”
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空氣,姜黎平靜道:“這個小世界對外是完全封閉的,就算這里被徹底污染,外界也不會有任何的接觸和損耗,最多最多,就是多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痕跡。”
“有味嗎?”
周離猶豫了一下后問道。
這個問題差點給機娘的腦袋燒了。
“應該···不會。”
姜黎也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這個我也沒試過。”
“別試了,有污染。”
周離大手一揮,然后他看向面前的這個不算精密的唐門機械結構,開口道:“你們說用不用祭奠一下?”
“祭奠誰?”
唐潮下意識地問道。
“機魂啊。”
指著用來將十六個管道三百二十個地下儲存裝置進行差分的機械,周離理所當然道:“安撫機魂難道不是前置條件?”
跟你說話確實會被污染。
唐潮閉嘴了。
然后,他就看著周離走到了大明微縮差分機前,虔誠地把手搭在上面開始祈禱。在祈禱了不知多久之后,周離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對一旁兩眼放空的姜黎說道:
“大仙,可以了。”
姜黎的眼神瞬間凌厲了起來,她知道,接下來她和周離將會進行一場史無前例前所未有的“爆破行動”,這場行動不單單是讓某些東西炸一炸,更是一場近乎于發現狹義相對論級別的實驗。
這場實驗甚至連姜黎這位大仙都無法保證結果,甚至,她連過程都無法保證。
因為真的太扭曲了。
小世界這個地方對于很多人而言都是絕境,因為這里的一切都是被設定好的,很容易因為不適應而導致各種各樣的問題。
但這對周離而言就不一樣了。
他最擅長在設定好的地方里扣出來一塊設定的邏輯bug。
然后給規則制定者一個小小的驚喜。
比如···
在心中默默祈禱,卻又將仙氣和靈炁融為一體,開始順著“道”的順序流動。
周離慢慢地閉上了雙眼,讓自己沉入無盡的水底。他在尋找,尋找那雙一直在注視,卻又從未看過自己的眼睛。
那雙看了無數顏色,最后歸為一體的眼眸。
扭曲,正式,完美,缺陷,哀傷,痛苦,絕望,悲傷,戲謔,恐懼,喜悅,平靜,平靜····
無盡的平靜。
那雙眼眸之中只剩下了平靜。
祂看著周離,就像是在看一個毫無存在的空氣一樣,淡然而冷漠。
如何?
他問道,卻沒有問,因為這是周離看到的文字。
“請您賜福。”
周離緊閉的雙眼試圖睜開,可他不允許。
“黃衣畫師。”
如何?
回答,也是問題。
黃衣畫師看著周離,問道。
“請您····”
似乎是在和自己對抗一樣,周離咬著牙,混身的肌肉顫抖著,最后,他用盡最后的所有力氣,輕聲道:
“污染這十六條管道。”
“還有所有的儲存裝置。”
平靜的眼睛里浮現出了疑惑。
“請降下神罰。”
周離沉聲道:“此世已經無藥可救,唯有擁抱黃衣方可解脫。”
周離似乎在那雙眼睛里看到了遲疑。
“還請降下神罰。”
情真意切,周離祈禱道:“唯有罪人會被畫師之墨埋沒,擁抱黃衣真理。”
那雙眼睛緩緩地轉動著,似乎在觀察這個狹小的世界。良久,眼睛眨動了瞬間,似乎有些嫌惡的注視了這片世界。
令人憎惡···
周離沒有言語,只是虔誠地低著頭,一言不發。
良久,似乎做出了決定一般,那雙眼眸中浮現出了灰褐色的光澤,隨后,在周離的身后,無數扭曲的藤蔓與蔓延的觸手開始緩緩延伸,似乎在觸碰他的靈魂一樣。
很快,在一聲漫長的嘆息后,周離感覺到了那位黃衣畫師的賜福,還有祂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下次干凈點
轟!!!!
大腦像是炸開一樣,周離的意識瞬間回到了他的腦海之中。他的面前不再是那讓人失去意識的瞳孔,而是十六條管道和差分機。
“過去多久了?”
周離問道。
一旁緊張的唐岑頓時松了一口氣,“十秒鐘。”
十秒鐘嗎···
周離感覺自己經過了漫長的思考和被注視,可在現實之中只過去了十秒。若不是這是一個小世界,他依舊不會啟用這最后的“殺手锏”。
向黃衣畫師祈禱。
目前為止,周離一共接觸了兩個古神,分別是黃衣僧人和黃衣畫師。前者明顯是帶有惡意,且混沌無常。后者雖然行事古怪,但對周離卻有著明顯的善意,不然那枚復刻的虎符咒就不會生效了。
但是,善意不代表安全。兩次接觸古神后,周離就意識到了古神存在的本身對世界而言就是一種“危險”。光是黃衣僧人露出真面容,就差一點將上京毀滅。若不是僧人法海跨越了千年后的提醒,周離他們還真難找到破局的辦法。
因此,除非到萬不得已,否則周離完全不想和古神有任何接觸,即使是表達過善意的黃衣畫師。要知道,黃衣畫師作為“人類”一方的存在,祂自己都將自己封印在了畫卷之中,防止污染現實。
但現在不一樣了,一方面是小世界不怕被污染,因為已經被污染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另一方面,周離是真的想擺脫只會炸屎的爛稱號。
但不炸還不行,所以周離選擇了一條堪稱裸奔的詭異道路。
把古神拉下來,一起和我炸。
成了兄弟。
其他人看不到,但周離能清晰地看到那差分機上濃郁的灰色物質凝聚的痕跡,還有周圍時不時響起的囈語。
下次干凈點
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周離看向一旁緊張的機娘、貓、人和不緊張但疑惑的唐潮,開口道:
“準備好了嗎?”
“嗯?”
唐潮有些不明所以,“所以我還是沒聽懂你們剛才說了些什么。”
“記住。”
周離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鄭重,他看著唐潮,沉聲道:
“別聽、別看、別思考。”
這是警告。
很嚴肅的警告。
唐潮此時沒有太過懷疑,如果這群人真的想要弄死自己,壓根不需要這么漫長的鋪墊。直接開門見山用那百分百命中的撩陰腿來幾下,自己估計就直接躺在地上歇逼了。
很明顯,這是周離在幫助自己,或者說是害怕自己出問題。
而就在說完這句話之后,周離動了。
之前投放的符箓開始在污水中顫抖了起來,像是被什么東西所驚擾一樣。這是一個很不尋常的現象,因為符箓不是活物,他本不應該感到驚恐或害怕。
但那都是在面對灰燼之前。
在面對灰燼之后,符箓有了自己。他先是開始思考如何更完美地履行職責,將每一個部分用足夠的氣來炸個干脆。然后,他就有點想吐。
好難聞的氣味。
好惡心的環境。
但好在他的意識不足以讓他“反叛”,他還是堅定地和自己的朋友們來到了各自的位置。和平常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找到了更完美的點,他相信,在這里爆炸后一定能造成更大的傷亡。
就像是藝術一樣。
很快,他的朋友們都落座了。他們沒有聚集在一起,卻因為墨水和灰燼有了溝通的能力。在進行了交流之后,他們滿意地確定了這一次計劃的實施會格外的完美。
非常,非常完美。
完美到連自己都為之驚嘆。
燃燒吧。
所有符箓看向彼此,開始興奮地燃燒了起來。
火花劃過這布滿沼氣的管道。
修羅城的一天是美滿的,幸福的,沒完沒了的。
千戶是沒完沒了的那一個。
在街道上,好幾個千戶不斷地助人為樂。然而不知為何,可能是激活了脂肪記憶一樣,他們突然全部沉默了。不約而同的,他們臉上浮現出了恐懼與害怕的神色。
什么東西讓這群精神病恐懼?
其他的居民愣住了,他們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能讓這些復制人恐懼的東西。在他們的注視下,千戶們仿佛約定成俗一樣瞬間抽出長刀,然后···
自殺了。
雖然不理解,但是尊重。
修羅城的居民們頓時全部松了一口氣,他們之前還差點以為修羅城要改名為道德標兵城。幸好這些瘟神自己死了,自己這些人總能···
什么實聲音?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猛地劃破了寂靜的空氣,將一切寧靜瞬間撕裂。
巨大的沖擊波向四面八方迅速擴散,撼動了周圍的大地。沼氣池如同被激怒的巨獸,釋放出恐怖的能量。
還有那融化了一切的“味道”。
火焰在一瞬間沖天而起,熊熊燃燒的火光將周邊的景物映照得通紅。濃煙滾滾,刺鼻的氣味迅速彌漫開來,讓人窒息。烈火炙烤著一切,將草木化為灰燼,將土壤燒得裂開。
炸了。
全都···
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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