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一次我們要在正一道之前找到桂道子的本體,并且殺死他?”
在聽完周離轉達的話語后,郭凌蘊和侯玨都很難以置信。他們不明白,為什么朝廷會突然給李寬下達了如此離譜的命令。
“沒錯。”
周離點點頭,隨意地坐在城墻上,看了眼那死不瞑目的僵尸頭顱,平靜地說道:
“昨日北環布政司連發三道急令,勒令李寬在龍虎山插手此事前誅殺桂道子,毀其尸首,滅其神魂。不允許調集軍隊,也不允許將此事與掌妖司通報,僅可動用城中錦衣衛、衙役、不良人與夜不收。”
“為什么?!”
郭凌蘊先是一愣,隨后臉上浮現出驚怒的神色,“這不是拿城里幾十萬百姓的性命當兒戲嗎?他郡守有什么權利···”
突然,郭凌蘊看到了周離那玩味的笑容,他瞳孔頓時緊縮,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有說。
“昨日我去了解家,將解老爺子的惡魂玉交給了解篤。解篤千恩萬謝,同時告訴了我,解老爺子突然前往上京嫖娼,是友人邀請前往。而這個友人的名字,叫王老八。”
踱步走在城墻上,周離看著遠方連綿的山川,繼續說道:
“王老八,上京著名的醫館老板,為人豪爽仗義,經常開設義診為上京窮人治病。這些,郭百戶和侯兄應該比我了解。”
聞言,郭凌蘊皺著眉,有些不理解地開口說道:
“王老八···我確實知道這個人,也曾去過他的田家醫館治過刀傷。他們館中的老師傅醫術確實不錯,口碑也確實好。可是這樣一個人,怎么會和解瑟有聯系呢?”
如果說王老八的好名聲是上京人人皆知的話,那解瑟白發嫖仙的名聲就屬于是爍古震今了。畢竟突然讓一個人說出醫館老板的名字,或許確實是有些為難對方。但你要是問誰八十歲了還能狂嫖不已,那解瑟這朗朗上口的名字指定是脫口而出。
可是就這樣兩個完全不搭嘎的人,為什么在周離這里聯系起來了呢?
“二位知道惡魂玉吧。”
郭凌蘊和侯玨點了點頭,作為錦衣衛,惡魂玉這種臭名昭著的“仙品”他們自然是有所耳聞的。將他人一生的記憶化為一塊玉石,讓使用者可以隨時享用記憶中的感官,這···
“等一下。”
頓時,郭凌蘊神色一凜,他突然想到,如果惡魂玉的效果是“讓人體驗惡魂玉中的記憶”的話,那么這位解瑟老爺子,可能就是最適合成為惡魂玉的人。
“沒錯。”
周離點點頭,背著手,風輕云淡道:
“嫖了大半輩子,解瑟老爺子見過的風塵女子不計其數。風雅、嬌小、可愛、成熟、雅韻各有姿色,體位多種多樣,數十年沉淀積累出的玩法更是讓人心癢難耐。”
“這樣一塊惡魂玉,既讓使用者能體驗到數十年嫖仙的至臻歡愉,又能不傷害身體,同時不用害怕染病,更無需擔心自己因逛青樓被人舉報。這樣的一顆惡魂玉,你們猜猜,誰最想要?”
聽到周離說完這些話語后,郭凌蘊的臉上頓時有些慘白。他不蠢,幾乎在短短的幾秒內,就想到了其中的關鍵。
“王老八···是北環布政司都指揮{張所浩}的小舅子。”
“沒錯。”
周離點點頭,繼續說著他的猜測:
“張所浩,北環布政司都指揮,正三品。他與王老八的姐姐田柳是夫妻,張所浩也很信任王老八,整個醫館,都是張所浩出錢建立的。”
“同時,在上京的鬼市里,動輒萬兩白銀的惡魂玉都出自于宏偉樓之手。宏偉樓的老板,也姓田。在這田老板的手下,一只三品的蛇妖一直是惡魂玉的主要產出者。”
“惡魂玉這種東西,尋常蛇妖是不可能知曉如何制作的。而恰巧在我誅殺蛇妖的當天,桂道子就在宏偉樓的周圍。若不是錦衣衛提前包圍宏偉樓,我恐怕難以脫身。”
“所以···”
說完這一切后,周離看向一旁的郭凌蘊,并沒有把話說全。可是郭凌蘊,已經明白了一切。
“以醫館老板的名義邀請他人,勾結邪修,在宏偉樓豢養妖怪吞人靈魂,制作成惡魂玉,賣給富商。”
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了這些話后,郭凌蘊眼中浮現出怒火。他壓低聲音,話語帶著些許顫抖:
“豢養妖怪,暗通邪修,謀害忠良,只為一己私欲···竟然如此張狂,我必誅此獠!”
“整這么狂給誰看啊。”
一旁的侯玨蹲在地上,啃著周離方才給他的肉串,滿嘴流油地說道:“現在想這玩意兒有什么用啊?還不如想想怎么在三天之內弄死這桂道子。”
“我現在就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前往京城面見圣上,將這惡徒的真面目揭露于世!”
面對發動了“激昂”變得十分激昂的郭凌蘊,別說周離了,就連吃了一半熟牛肉的唐莞都浮現出了無奈的神情。
“當今皇后姓張。”
侯玨的一句話,讓郭凌蘊的表情僵在了臉上。半晌,他咬著牙,一字一頓道:“那我就···我就···我就···”
“你舅要是牛逼你就趕緊搬出來,磨磨蹭蹭什么?”
一旁的侯玨慣例嘴賤了一句,然后就被氣頭上的郭凌蘊摁在地上,嗷嗷亂叫。
“先把眼下事解決了吧。”
一旁的周離拍了拍郭凌蘊的肩膀,讓他松開侯玨。他看著憋屈的不行的小郭,語重心長道:
“郭兄莫急,現在桂道子才是眼下最棘手的麻煩,這妖道雖然一直在吃癟,但實力不容小覷,以后還要麻煩郭兄和侯公···公子助北梁一臂之力。
“所以,還請郭兄暫時冷靜一下,王老八的事情以后再說如何?”
聽完周離的話語后,郭凌蘊這才冷靜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踢了一腳還在說道理的侯玨,隨后對周離拱手道:
“還是周兄沉得住氣,是我焦躁了。”
“那么,不知周兄我們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聞言,周離想到了方才自己和老學究在烤串時,那個僵尸二號的頭顱顫抖的畫面。
片刻后,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讓郭凌蘊感到有些膽寒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
“下一步,應該就是絕殺了。”
周離望向遠方,他不知道在那被黑夜籠罩的荒郊野嶺中,那個下體爆開的桂道子會藏匿在何處。他只是單純地欣賞這夜晚的美景,僅此而已。
“我不服,我不服!”
蜷縮在陰暗的冰冷洞窟里,明明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傷口,但身體卻不停地抽搐扭動。桂道子側躺在石板上,眼睛里流出屈辱的淚水。
為什么,為什么,我要遭遇如此苦痛?難道僅僅是因為我殺人如麻,喜歡吃人,虐待徒弟嗎?我只是做了一個邪修應該做的事情,為什么···
“嗬啊!”
伴隨著下體傳來的劇痛,桂道子止不住地痛呼著,跪在地上,不斷地磕著頭,希望能用上半身的疼痛緩解下半身的絕望,可到了最后,一切都是徒勞的。
我不服!
痛哭著,絕望著,桂道子卻依舊沒有放棄。他懷揣著對未來的美好夢想,強忍著那如潮水般拍打的痛楚,緩緩站起身,看向山洞里那披著袈裟的僧人僵尸。
還差一步,還差一步。
“就差一點了,再有一具僵詭,我就能重回仙道。”
目眥欲裂的桂道子緩緩伸出手,卻沒有觸碰那僧人僵尸的身軀。
此時,他已經失去了為數不多的兩具僵詭。分別是在太學時召喚的“惡人僵”和方才下體爆炸的“死人僵”,現在的桂道子,只剩下了這具還不能使用的“僧人僵”。
至于那個二品衙役所化的怪物,只是普通的僵尸而已,稱不上僵詭。
桂道子現在無比悔恨,他太過貪婪,也被仇恨迷住了雙眼。如果自己沒有操控死人僵去北城門報仇,被捅爛了下體,自己現在就能重新回到仙道。
可是,他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去尋找新的一具僵詭。要知道,想要煉制一個僵詭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靈炁。現在的桂道子,根本沒有這個成本。
若是他在三天內無法回到仙道,張指揮給自己爭取的時間就全浪費了,龍虎山的小畜生必然不會放過自己,那些妖怪也必然不會放過自己!
不行,不行,必須尋回僵詭,用盡一切方式尋回僵詭!
就在桂道子即將癲狂之時,他突然感覺,原本已經失去聯系的第一具僵詭的尸體傳來了觸感。
等等!
桂道子頓時心神一震,他突然想到,有一個方法絕對可以讓自己進入北梁,而且不被任何人發現。因為那個地方,是不會有人看守的。
緩緩地扭過頭,桂道子看著那城外翻滾的“糞渠”,嘴角勾起一個邪惡的微笑。
我要是炸了這糞渠,你們,還敢守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