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許元貞的叮囑,雷俊面不改色。
他同唐曉棠一起出了禹馀天道宮。
雷俊:“依照蜀山派白真君所言,咱們這位新鄰居,跟周天道人不是一路。”
既然不是對手,雷俊二人不好直接冒然登門。
他繪制一張靈符,靈符化作流光,從禹馀天飄出,消失在眼前虛空中。
流光并沒有離開昆侖。
而是仿佛進入另一個昆侖。
只是各方面風格都與方才的禹馀天有所差異。
仿若仙境的天地間,有部分人在其中繁衍生息。
他們源自昔年漢末大劫之前,便自人間遷徙而來,并最終在其中繁衍,只是當前觀之,人口仍不多。
在這方天地中央,同樣有一片恢宏廣大的道宮矗立,道宮外圍清氣繚繞,常年有流光遍照四方,仙蘊盎然。
雷俊靈符所化光輝,在這片天地間穿行,不受阻礙,安然飛入道宮中。
少頃,這方清微天道宮內,有身著月白道袍的中年道人走出,身后跟著幾個道童。
他立在宮門前廣場上,在那里有一尊巨大的鼎爐,香火不斷。
道童奉上一炷線香,中年道人點燃后插入鼎爐內。
這一線青煙,斜飛向上,在道宮遠方半空中,隱約現出門戶模樣。
身在禹馀天的雷俊二人見狀,當即步入其中。
他們出現在了清微天內道宮前。
那身著月白道袍的中年男子上前:“貧道昆吾派張海鵬,有失遠迎,兩位道友勿怪。”
“是我們來的冒昧了。”雷俊還禮:“此前聽蜀山派白真君提及昆侖中還有丹鼎派一路分支,故而前來拜訪,失禮莫怪。”
張海鵬:“哪里哪里,二位里面請。”
雷俊、唐曉棠不難看出,眼前這一身月白道袍的中年道士,和他們一樣是九重天修為,只是尚不確定對方道家丹鼎派五氣朝元眼下修持有幾氣。
雙方入道宮過程中簡單交談幾句,可知對方所在昆吾派,乃道家丹鼎一脈傳承,但并非純陽宮正統。
“昆吾派,并非純陽宮所傳?”唐曉棠好奇。
張海鵬正是昆吾派當代掌門。
他微笑說道:“嚴格說來,本派勉強可算是純陽宮一脈支派別傳。
本派開山祖師昔年機緣巧合下在純陽宮一位仙境祖師座前聽講,之后開創昆吾基業,但并未正式入純陽宮門下。”
雷俊、唐曉棠聽對方眼下之意,事情應該是發生在漢末大劫前后,距離如今確實已經有多年。
“蜀山派白真君昔年對本派也曾有過一些點撥,本派上下多年來一直銘記于心。”
張海鵬繼續說道:“白真君逍遙自在,一直在大赤天那邊,我等不敢叨擾她清修,故而只在關鍵年節拜會問安。
只是距今三、四十年前,她忽然離開大赤,下落不明。
好在如今她終于重新出山。”
雷俊:“白真君曾經提及,算她本人在內,昆侖中該當有我道門三位九重天之上的仙境高手。”
張海鵬招待二人落座,一旁有道童奉茶:
“準確來說,三位仙人始終不曾一起出現在昆侖。”
對于眼前雷俊、唐曉棠二人來歷,張海鵬大致知情,也知道他們此前跟禹馀天周天道人那邊發生過什么,所以此刻就只簡單說道:
“大赤天那邊是蜀山派白真君,她幾十年前離開昆侖再未回來過,不過她還在時對本派上下頗為關照。
在白真君離開后,近幾十年昆侖只有一位九重天之上的存在,便是禹馀天那邊的周天老祖。
直到去年,我們清微天這邊,本派方才新出一位道家元神仙人。”
通過白湄,雷俊二人已知這位新生的道家元神,姓趙,其名為趙蟾陽。
要說張海鵬和昆吾派上下,對周天老祖那邊觀感也相當復雜。
白湄離開昆侖后,對方等于在昆侖三清天中一家獨大,不說予取予求也相差不遠。
周天道人為了今漢人間那邊布置法儀同空桑巫王相爭,自是準備多時,調動大量資源,除了禹馀天之外,他也少不得打清微天和大赤天的主意。
只是因為白湄雖然下落不明,但并非沒有重回昆侖的可能,所以周天道人雖然踩過界,但多少還是留了些體面。
清微天這邊則在新出一位道家丹鼎派元神高手之后,周天道人才為之收斂。
他倒也考慮過款待清微天這邊的昆吾派,結一番善緣。
可惜當年趙蟾陽入道時,雙方便起過一番齟齬。
再加上謀劃空桑巫王法儀從而降臨人間自如行走一事,對周天道人來說太過重要,時機不等人,為獲取清微天部分資源,他行事亦霸道了些。
近幾年雖然周天道人和禹馀天有心以懷柔手段修補雙方之前裂痕,但顯然不是短時間便能見效。
此番今漢人間大戰,清微天和昆吾派這邊不參與,沒扯禹馀天后腿,周天道人已經謝天謝地。
“本派上下,皆無意外事,唯愿靜心修持。”張海鵬言道。
雷俊:“我輩修道中人皆如是,雖世事多變,但希望人間種種,能早日風平浪靜。”
張海鵬:“龍虎山天師府一直以來都是道門柱石,令人心向往之。”
雙方交談片刻,唐曉棠左右看看:“貴派趙真君當前不在?”
張海鵬面不改色:“蟾陽正閉關清修,尚不確定何日出關。”
唐曉棠挑了挑眉梢。
周天道人、許元貞、雷俊先前一場大戰把隔壁禹馀天打得一片狼藉,這邊這么能坐得住?
雷俊則神情如常:“無妨,是我們來的冒昧了。”
他同唐曉棠再坐片刻后,告辭離去。
張海鵬親自送了他們出道宮:“今日匆忙,慢待了二位,晚些時候待本派做些準備,攜禮回訪禹馀天。”
然后,他再專門目送雷俊、唐曉棠離開清微天。
“這是自矜仙境之上,不想跟我們打交道的意思?”
唐曉棠笑道:“還是跟當初師姐剛去大漢龍虎山,對面入太清度人洞天避而不見那時一個路數?”
雷俊停步看唐曉棠。
唐曉棠卻沒有動怒,反而面露好奇之色:“但跟蜀山那位老祖師一樣,沒感覺有啥壞心思。”
雖然聽說對方已經登仙,但她仍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
雷俊不置可否:“既如此,兩下相安便好。”
如果女皇張晚彤當初判斷不錯,則眼下在清微天中這位新晉仙人趙蟾陽,乃是身懷太易道體。
雖然沒有當面打過交道,但雷俊悟性自然交感天地,大致能揣摩身懷太易道體者,極難被其他人揣度。
當然,唐曉棠眼下的判斷,仍然可能是準確的。
但未經更多驗證前,多少仍需要掛個問號。
另一邊的清微天道宮。
張海鵬目送雷俊、唐曉棠二人離去后,他返回道宮中。
道宮最深處的靜室內,一切都仿佛置身一片白色的煙云中。
雷俊二人離去,這白色的煙云微微動蕩一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和人打交道真難,辛苦師父了。”
張海鵬輕嘆:“其實,并沒那么難,尤其這次來的兩人,算是好打交道的。”
白云漸漸恢復平靜,聲音裊裊趨于消失:“不,真的很難。”
雷俊二人行走在禹馀天中。
“你好像仍有疑慮?”唐曉棠嘀咕:“從剛才到這會兒,感覺你和師姐都怪怪的。”
雷俊:“只是對這位鄰居還有些好奇,但應無大礙。”
唐曉棠忽然停步,轉頭看雷俊。
雷俊斟酌著說道:“據蜀山派白真君所言,這位昆吾派的趙道友,當前年齡應該是七十三歲……”
唐曉棠雙眼一點一點瞪大。
雷俊微微頷首:“他去年登臨仙境成就元神時,應該是七十二歲的年紀,比唐皇陛下和黃金汗昂沁夫都要更快。”
也比他雷俊和唐曉棠更快。
唐曉棠回過神來,似要說什么,但又忽然閉上嘴,目光閃爍個不停。
雷俊:“早先唐皇陛下在域外虛空意外遭遇他后,對其修為實力和天資根骨,都曾經有過一些揣測,只是當時仍不能肯定,更多是猜度,不過伴隨這位趙道友七十二歲便修成元神,基本可以印證唐皇陛下先前的猜測。”
唐曉棠一言不發,背著手繞著雷俊轉圈,走個不停。
雷俊繼續說了下去:“如無大意外,應該是道體根骨,自然悟性……”
唐曉棠猛地止步,停在雷俊面前,雙目瞪圓。
雷俊輕輕點頭:“應該都是先天資質。”
唐曉棠定定站在原地。
她的視線越過面前雷俊,望向雷俊背后空蕩蕩的天地。
他們離開清微天重返禹馀天,便是自那邊過來。
雷俊瞄了一眼。
對方目光看似直勾勾注視前方,但雙瞳中似是沒有焦點。
禹馀天空氣中,此刻一片安靜,只有輕微風聲。
良久后,雷俊終于再開口:“小師姐……”
唐曉棠聞聲回過神來,轉頭瞅了雷俊一眼。
然后她卻一言不發,徑自而走,從禹馀天,從昆侖中消失。
雖然一個字都沒說,但雷俊仿佛從目光讀出意思:
你那張毒嘴,免開尊口!
當前沒有虛空門戶,唐曉棠也不介意。
肇元珠法象一現,當場洞開昆侖虛空,然后她便消失于其中,天地界域震蕩間,景象很快平復如初。
雷俊攤攤手掌,隨手取出畫紙,然后勾勒幾筆,帶回禹馀天道宮。
留在那里的許元貞頭也沒抬:“曉棠跑了?”
雷俊雙目中天通地徹法箓的光輝流轉:“先返回今漢人間,然后回大唐那邊去了。”
許元貞:“跑回山門祖庭閉關修行去了?”
雷俊:“是啊,什么都沒說,就回去了。”
說話同時,他將幾張畫紙遞給許元貞。
上面畫像比較粗劣,但人物表情栩栩如生。
許元貞接過,仔細看后,嘴角少見地勾起笑容,看得津津有味。
雷俊同樣不擔心唐曉棠。
誠如女皇張晚彤曾經調侃,此事對唐曉棠或許對造成一些心理波動和沖擊。
但依唐曉棠一貫的心性,知道此事未必是壞事。
何況,雖然趙蟾陽避而不見,但消息早晚會傳入唐曉棠耳中。
“我在這邊待一段時間,大赤天那里你如果想去,就自己過去。”
許元貞收好雷俊帶給他的簡筆畫后,隨手一揚。
一張用以封禁靈物的符紙,落到雷俊手中。
雷俊把玩幾下,已知其中奧妙:“頗為靈動,如有神思,活躍異常,是昆侖之寶?單憑這一樣東西,不足以再拔高小師姐已經清靜層次的悟性,還需別的機緣,甚至是很多機緣。”
許元貞:“這是周天道人的私藏之一,正是因為你說的原因,所以此寶才一直留存至今,叫周天道人舍不得直接煉化使用。”
雷俊看了看手中靈符:“他也算是煞費苦心,我方才在這禹馀天道宮中轉了轉,如果沒看錯的話,項璟,也就是潘海林的混元仙體,恐怕不似大漢龍虎山一脈早年宣傳那般根骨天生,而是后天提升起來的。”
若非如此,他縱使文武皆不成,也可嘗試聯絡龍虎山學道,不至于步了漢皇項成元后塵,踩進空桑巫王挖的大坑里。
混元仙體如果有機會向上更進一步,對應的便是趙蟾陽的太易道體。
“可能是這樣,但這里沒有更多訊息留下。”許元貞隨口言道。
雷俊頷首:“若是能確定后天成就混元仙體所需的各種條件,對本派而言,亦是新的底蘊積累。”
他收好靈符,辭別許元貞:“我去大赤天那邊看看。”
許元貞:“嗯,你隨意。”
雷俊:“大師姐你此番情況似乎略有不妥,晚些時候也回山門祖庭休養一番吧。”
許元貞隨意地揮揮手。
雷俊出了禹馀天道宮。
白湄本人已經表態,他便無顧忌,直接從禹馀天前往大赤天。
和方才去往清微天時一樣,眼下入大赤天,雷俊仿佛從一重昆侖天地,前往另一重昆侖天地。
這里同樣靈氣盎然,同時有部分人在其中繁衍生息。
甚至還衍生出一些規模不大的煉器派傳承,但無正宗蜀山道統。
白湄昔年在這里,顯然并沒有再帶徒弟的打算。
連大赤天中的道宮,都不及禹馀天那邊宏大。
雷俊放眼望去,就只見一座險絕孤峰,屹立在大赤天中央。
有少許修士自山下前往山上,打理一座看上去有些簡陋的道觀。
這里便是白湄當初在昆侖的道場,風格同清微天昆吾派以及禹馀天周天道人的道宮相比,截然不同。
雷俊沒有直接現身,只在大赤天中悄無聲息游走檢查一番。
白湄當初便跟周天道人不睦。
她離開昆侖后,周天道人雖然沒有徹底撕破臉難為大赤天內的道家煉器派修士,但大赤天里種種天材地寶,早先也都被周天道人掃蕩過一圈。
除了部分被他用作法儀外,還有部分當前在禹馀天殘存道宮那邊。
不過只看白湄所居道觀模樣,大致便能想象到周天道人沒法從她這里撿多少便宜。
雷俊在大赤天也逛過一圈后,也離開昆侖,重返人間。
大漢龍虎山這邊道法改元,還需要他做法和宣講。
除此之外,雷俊私下里整理別的東西。
禹馀天那邊,雖然周天道人和他徒子徒孫流竄離開,盡可能把能卷走的東西都卷走。
但仍然有不少東西遺留下來。
這些東西,雷俊很有興趣研究。
他雙瞳天通地徹法箓不停轉動。
雖然大家在傳承上已經有了很大分別,但終究都還是道家符箓一脈。
研究這些,不用太久時間,雷俊便可掌握除周天道人本人外,其他禹馀天修士的行蹤下落。
羅淵。
昔日冰冷死寂的冥獄深淵,此刻倒是難得熱鬧起來。
只是如此變化并沒有讓這里變得充滿生機,反而生出更多災劫,死亡橫行。
不論是倒灌進來的無間還是本身躁動的羅淵本身,此刻都是災厄橫行。
九重天境界的木韋子身處其中,亦感到棘手。
幽羅山君正在專注平息禍患。
當前情況下,便是骨蛟皇和幽冥蘚也不敢跟他搗亂。
元氣大傷的他們,同樣需要時間舔舐傷口。
木韋子同樣如此。
他個人此行,已經盡了全力,推動羅淵大妖連續兩次攻入大唐人間。
但最終結果,實在糟糕。
陳易身亡,純金殿堂落到大唐龍虎山天師府掌握中。
羅淵方面幾大妖,連同木韋子本人在內都局面慘重。
唐皇張晚彤自始至終沒有現身,安心潛修不說,此番大唐人間甚至涌現出更出乎預料的強者。
白蓮圣主當世彌勒靜久,居然和大唐龍虎山天師府關系莫逆。
借助逆元心果的吸引力,木韋子成功推動羅淵大妖第二次侵入大唐人間,但可惜并未起到圍魏救趙的作用。
大唐人間整體安然無恙。
今漢人間那邊也已經分出勝負。
不僅項璟、季道成二人,竟然連周天道人都大敗虧輸,被迫退出昆侖。
剛聽聞消息時,木韋子幾乎有絕望之感。
“師父可有心來羅淵?”木韋子寧定心神后,同撤出昆侖的同門江楠等人聯系。
江楠聲音干澀:“聯系不上師父,師父他老人家眼下可能……在域外虛空沉眠休養。”
木韋子心中咯噔一聲響。
情況看來比他以為的更加糟糕。
他強迫自己冷靜,同江楠說道:“你們暫且忍耐,羅淵這邊當前情況復雜,晚些時候我會再聯系伱們。”
無間倒灌羅淵,羅淵門戶強行從內關閉,當時執掌羅淵的幽羅山君同樣不輕松,承受巨大沖擊。
他眼下情況,難說自己比木韋子、骨蛟皇、幽冥蘚來得更好。
但他當前畢竟同羅淵更加密切,骨蛟皇、幽冥蘚縱使有不滿也先壓在心底。
不只因為自身情況,也因為來自外界的威脅仍然巨大,羅淵大妖和木韋子眼下不得不團結。
羅淵海水傾瀉大唐龍虎山,雖然沒能成功,但龍虎山方面緩過氣來,定然會有反應。
好在他們從外難以洞開羅淵。
早先大唐南荒巫門血河派掌門刑風曾不止一次進出羅淵,但當前這方面漏洞,已經漸漸被幽羅山君、幽冥蘚他們堵上。
但最近新生的威脅,仍然存在。
當初幽羅山君、骨蛟皇、幽冥蘚聯合下,再有木韋子從旁幫助,成功驅逐羅淵里其他頂尖大妖,銀月冥凰和大淵冥龜。
但因為他們當時各懷鬼胎互相提防的緣故,沒能將銀月冥凰、大淵冥龜徹底留在羅淵。
眼下幽羅山君他們吃了大虧,另外兩大妖隨時可能卷土重來。
他們都曾是羅淵內一方巨擘,被驅逐的時間又不長。
短時間內想要限制他們重歸羅淵,難度極大,屆時必然又是一場大戰。
亦或者妥協。
“銀月冥凰和大淵冥龜過來的時候,我會通知你們一起伺機而動。”木韋子同江楠交待道。
江楠應諾。
今漢人間大戰步入尾聲。
諾布上人負傷,脫離大戰。
有須彌寶部中其他高手來接應他:
“部主吩咐,請上師返回金剛寺休養,中原這邊由我們善后處置。”
諾布上人聞言,心領神會,盡快返回西域金剛寺山門。
這里,也是須彌降臨今漢人間后,須彌門戶所在,日常有須彌寶部高手坐鎮。
而當諾布上人返回金剛寺山門后,便在寺中見到一個高瘦僧人。
諾布上人當即行禮:“上師。”
那高瘦僧人,正是須彌寶部之主,梵達陀。
梵達陀微微頷首,先助諾布上人療傷。
待諾布上人情形穩定后,他再向梵達陀一禮:“上師,須彌中,尊者那里?”
梵達陀:“須彌仍需穩定,不過相較早先情況已經好很多了,所以我眼下到這方人間來坐鎮,但相關事宜,暫時不要張揚。”
諾布上人:“是,上師。”
他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一支法鈴和一支經輪奉上:
“先前奉上師命令,弟子暗中謀劃,取得一些收獲,但時間倉促,各方高手眾多,弟子不敢放手施為的情況下,只得這些,懇請上師見諒。”
梵達陀接過法鈴與經輪,仔細查看一番后,微微點頭:“不,你已經做得很好。”
法鈴響起禪唱,經輪也閃動光輝。
二者交織在一起,隱約勾勒出一片佛光影像。
在佛光中主要呈現的是空桑巫門種種。
“我留在人間,你送這些回返須彌,呈遞給尊者,然后在須彌休養。”梵達陀吩咐道。
諾布上人:“是,上師。”
他略微頓了頓后,又說道:“空桑中那位巫王……”
梵達陀:“尊者會有安排。”
諾布上人當即行禮,重新接過法鈴和經輪,通過須彌門戶,前往須彌。
寶部之主梵達陀本人的視線,這時卻望向南方。
大唐道門,準確說是大唐符箓派圣地龍虎山天師府一脈,勢頭越來越盛了。
面對九重天之上的周天老祖,竟然也能戰而勝之么?
如此看來,當初雖然他們主動鎮封了地海到故宋人間,大同到今漢人間的虛空門戶,但要是單憑黃金汗昂沁夫一人闖入地海、大同,結果殊難預料。
對方之所以退了一步,一方面是戒備須彌善智慧尊者甚至歸墟妖圣緊隨昂沁夫一同動手,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更多惦記今漢人間周天老祖這邊。
眼下周天老祖已經敗退,大唐龍虎山一脈便去了一重顧忌。
如此情況下,唐皇也在閉關沖擊仙境。
大唐修道界,確實是不容小覷的對手。
寶部之主梵達陀吩咐門下其他弟子,進一步打聽大唐人間那邊的消息。
晚些時候,一些訊報傳回。
梵達陀瀏覽后,目光頓時一凝。
“羅淵”、“無間”、“白蓮圣主”的字眼,一同躍入眼簾。
“繼續查,我要更詳盡的消息。”
良久后,梵達陀吩咐道:“此外,這條訊息,立即送入須彌,呈遞給尊者。”
門下弟子趕緊前往須彌。
寶部之主梵達陀本人則注視南方,久久不語。
大漢龍虎山。
天師府中,雷俊身處龍虎宗壇內。
四方白玉大印模樣的天師印懸于其中,不斷閃動光輝,與周圍宗壇里流轉的大量法蘊道紋交相輝映。
除此之外,以天師印為中心,周圍還有十二枚同樣閃動光輝的寶箓懸浮。
經過龍虎宗壇長時間的溫養,三洞十二上真寶箓正在漸漸恢復元氣。
只不過,如今的龍虎宗壇,相較于從前,發生更大變化。
“師兄。”
楚昆來見雷俊,低聲道:“有空桑地都中人悄然到山外求見。”
雷俊:“柯浪?”
楚昆:“是個女子,自稱名叫塵囂。”
雷俊:“準她上山,我在偏殿見她。”
晚些時候,雷俊出了龍虎宗壇,來到一間偏殿中。
當初在華陰行宮有過一面之緣,看似如名伶般的女子,此刻恭敬向雷俊一禮:“空桑地都弟子塵囂,見過天師。”
于塵囂而言,她只見過東陽山人“王旭”,并未見過龍虎山天師雷俊。
早先她在漢皇項成元身邊相助,之前有事離開返回空桑,不曾想因此避過一劫。
眼下代表空桑地都一脈傳承來見雷俊,她心中未嘗沒有忐忑。
雖然地都和天京對立,但空桑巫王太過強勢,包括項成元在內不少人都被悄無聲息侵蝕,生死不由自主。
早先甚至還出過地都中人在故宋人間伏擊唐曉棠的先例。
大漢皇朝當前其他修士,便對空桑地都同樣充滿不信任。
大唐龍虎山天師府呢?
“此前有地都長老襲擊貴派唐真人一事,實非地都所愿,而是被巫王侵蝕者假托地都之名,暗助天京。”
塵囂恭敬向雷俊奉上各種賠禮:“圣主和地都上下都頗為過意不去,特命我前來請罪,萬望雷天師、唐真人寬宥。”
話雖這么說,但塵囂心里沒底。
事實確實是當初有地都長老被巫王侵蝕。
問題在于,憑什么保證其他人不是一樣情況?
這一點,柯浪等地都高層本身,亦頗為忌憚。
“唐師姐本人不多追究,貧道不會置喙。”雷俊態度則很平和。
塵囂見狀,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大半。
雷俊則平靜問道:“貴派接下來,將何去何從?”
塵囂小心翼翼觀察雷俊表情:“本派,希望能在大漢皇朝這方人間立足……”
雷俊表情不變。
塵囂繼續解釋道:“雷天師容稟,我地都上下,當前確實已無法返回空桑……”
從前,地都一脈同天京一脈在空桑對峙,與巫王眼皮子底下活躍。
一部分原因在于空桑地都一脈掌握有巫門重寶,另一部分原因則在于巫王開弓沒有回頭箭,大半精力都用來籌措準備他降臨人間的法儀。
尤其早年間被東陽山人王旭所阻后,對空桑巫王亦造成影響。
可即便如此,地都一脈仍有不少人,甚至有九重天降神境界的大巫被空桑巫王暗中侵蝕影響。
如今,巫王功敗垂成,降臨人間自如行走的希望破滅,其自身亦因為白湄紫微劍驚天一擊破壞法儀而遭到法儀反噬,受創不輕。
可如此一來,對人間沒了指望,更被逼得封閉空桑的巫王,終于可以騰出手來集中全力處理空桑內部。
這種情況下,地都中人就不得不直面巫王的全部壓力。
柯浪當初眼見局面變化后,當機立斷,安排地都弟子和相關人等遷出空桑,來到今漢人間立足,以躲避巫王的報復。
雖然又有不少損失,還有空桑天京這個死敵,更被大漢修士所忌憚戒備,但空桑地都畢竟有九重天圓滿的大巫柯浪坐鎮,同時門下高手不少,并非沒有在今漢人間立足的機會。
反倒是大戰過后動靜明顯少許多的大唐龍虎山一脈態度如何,空桑地都不得不重視。
塵囂為表誠意,坦白道:“天師如不介意,晚些時候本派圣主希望能帶另一人,親自拜訪龍虎山。”
她聲音輕了一些:“大漢皇朝當今陛下,被巫王和項璟的法儀毀了肉身,幸好天外一劍斬斷法儀,陛下得以憑巫門秘法重生,但當前極為虛弱,只得余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