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略有些艱難地躲過一個輪回淵修士的攻擊,借著混亂避入深谷中。
他小心翼翼先隱藏身形,晚些時候再重新動身出發遠走。
老者回首再看一眼遠方天際,在那里四個上三天修士的大戰已到白熱化。
屠東這混賬,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老者心中暗恨。
這廝為了找幫手助自己脫身,就大大咧咧暴露了盛康一脈的秘密據點,連累這許多人。
血河,實在是雙刃劍。
只要能掀起腥風血雨,他們不介意同任何人合作。
但嗜殺、癲狂、自私也都是深入骨子里的。
如果不是實在沒有更好的選擇,老者真不希望自家盛康中土正統同血河這等邪派為伍。
既損名望,又容易出意外。
現在,意外就先來了。
“輪回淵、歌婆山這兩家南蠻邪道,同樣可恨……最可恨的還是那些河東逆賊!”老者憤憤不已。
前朝大隋皇朝失天下,群雄逐鹿而起,最終出身關隴起自河東的張氏一族定鼎江山,建立如今的大唐皇朝。
故而如今始終不肯死心的前朝遺老,習慣稱唐庭帝室為河東逆賊。
老者心中憤恨,但此刻只能隱遁身形,盡快謀求脫身。
然后……
然后就后腦勺一痛!
他滿眼金星亂冒,身體向前踉蹌。
有埋伏!
有人偷襲暗算!
老者雖年老體衰,但仍有血勇,遇襲之后第一反應不是逃走或防守。
他強行定住身形,腳下支撐身體,大地瞬間塌陷,而他回身就是一掌,推向身后的偷襲者!
武道絕學,推山散手。
推山倒岳,割河斷流,多數情況下都被認為是上三天修士才有的破壞力。
但煉體武道強者,一身力量無比凝練,瞬間爆發驚人。
這六重天修為的老者,在自己鼎盛時期,施展這本命絕技推山散手,全力一擊,當真堪有撼山之威。
眼下他年老體衰,不復當年之勇,但鼓起余力一掌推出,仍然聲勢震撼。
只是老者尚來不及看清偷襲者模樣,對方周身上下,就閃動耀眼光輝,仿佛天將下凡。
那高大身軀抬手,抓住了老者推過來的手臂,蘊含澎湃巨力的一掌頓時無法再向前。
“只想打暈人的情況下,力度確實不大好控制,煉體武者腦殼也比其他人來得更硬啊。”化身天將的雷俊感慨。
老者震驚,欲要抽手后退,手臂卻還是被雷俊穩穩扣在五指間。
看了雷俊身上閃動的靈符光輝,老者基本能分辨出這是個道家符箓派修士。
但道家符箓派修士,就算貼了五丁開山符,能這樣硬抓他推山散手?
他不知道雷俊這些年修行下來,熊王玄膽、振血天釀等靈物加持,肉身之強悍遠非尋常符箓派修士可比。
尤其這老者還不在其自身巔峰狀態,若非他的推山散手乃本命絕技且威力卓絕,雷俊甚至可以不加持天將符,只憑自己肉身力量就壓倒對方。
老者手腕忽然一松,對面雷俊已經放手。
但他人也在老者視野里消失。
“砰!”
然后,老者后腦勺便再次一痛。
他瞪大眼睛,身體在原地搖晃,但還是心不甘情不愿眼睛一翻,開始軟倒。
雷俊不等其身體倒地,息壤旗一搖,將昏迷的老者卷走,然后自己第一時間離開原地。
他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再花些時間,又找到個落單的盛康一脈修士,將之敲悶棍套麻袋裝走。
這才迅速離開,繼續遠離那大戰的山寨,雷俊尋一個相對安全之地,然后先后放出那兩個俘虜,分開審訊。
審訊并不如何順利,雷俊花費一段時間后,方才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消息。
最重要的自然是自家師父元墨白的下落。
元墨白失去音訊,果然和屠東等人有關,不過難講他現在安全與否。
因為屠東等人也拿元墨白他們沒轍,只是借助一處秘境,臨時困住元墨白等人。
準確說,是三個人。
元墨白、蕭雪廷與蜀山長老何東行。
后兩者是為查訪血河派與盛康一脈的根底而來。
韋暗城同血河派正征戰南荒,這時有三位中土高手突然一起現身,屠東再好戰也壓力山大。
最后只能利用一處秘境來困住元墨白三人。
讓雷俊注意的是,這秘境與傳說中的九黎相關。
別的地方多是傳言或穿鑿附會。
這處秘境則實打實源于昔年九黎之民。
屠東的鎮巫石,便是來自那里。
本來那秘境被盛康一脈當做很重要的一處秘密基地,但此前不得不暴露,更用來拖延元墨白等人。
盛康一脈先賠上秘境,現在那處山寨又被焚毀,可以說是連番大出血,正痛徹心扉。
連兩個俘虜也不知那秘境能困元墨白三人多久,但雷俊問明方位后,還是第一時間趕過去,以防萬一。
等他翻山涉水抵達目的地后,一片秀麗但又奇詭景象出現在視野中。
九座山峰,形同合抱,仿若極為巨大的山谷,將一片澄澈碧水包圍在中央,看上去風光宜人,但雷俊定睛細看,發現周圍山巒景色,在湖水中全無倒影。
九山湖,這里便是秘境入口所在。
以周圍地形論,制高點頗多,雷俊只大概用神目鏡石看了下,就在不止一座山峰上看到有人影閃動。
這些人之間如果有聯絡方法,定期聯絡溝通,很難一個接一個被暗中解決。
“盡量吧。”雷俊活動一下身體,倒也不糾結。
如果元墨白和蕭雪廷、何東行在一起,晚些時候見了面,雷俊來南荒的消息仍然會傳開。
他先悄然摸上一座山峰,聽一聽山上的人交談,確認元墨白等人仍在秘境內。
然后,雷道長就干起自己的老本行,無聲無息間,一下一個小朋友。
然后,他雷俊取出幾面特別的旗子。
他自己親手祭煉的元磁纏龍旗。
暗中布置好法器,雷俊方才去往下一座山峰。
接下來如法炮制。
等到其他山峰上有人察覺不對勁時,一邊謹慎戒備,一邊趕去查看。
然后,有些山峰上,突然響起極細微的電流聲,遠遠望去,空氣似乎為之扭曲。
雷俊不理會身后,只馬不停蹄奔向下個還有人的山頭。
利用元磁纏龍旗吸引對手注意的情況下,他為自己再搶出一截時間。
隨著一個又一個釘子被雷俊拔除,守在這里的人情緒終于不堪重負,當機立斷下令撤離。
他們守在這里,本是等自家上三天高手前來,看有沒有機會重新奪回秘境,而非這里勢必要守。
這時眼見敵人詭異神秘且實力高明,殘存三座山峰上的人當機立斷,退下山去,向遠方逃走。
雷俊本還有些遺憾,卻忽然驚覺那邊傳出熾熱氣息,仿佛一座小型火山爆發,并隨之響起驚呼聲和怒罵聲。
他心下奇怪,登高一望,遠遠就看見一個人影身形快速至極,倏忽間進退挪移,在一群盛康修士中悍然沖殺。
其人速度快但不給人以鬼魅之感,反而段落感十足,如奔雷疾風般,每個動作都叫人看得清清楚楚,但卻無人能跟上他的速度。
雷俊自忖要有這樣的迅捷也殊為不易,只靠風雷符無法做到,加上踏罡步斗,也要罡斗成陣運轉一段時間后才行。
來者屬實是將武道修行者的特點體現得淋漓盡致。
有限范圍內,進退間仿佛完全無視了空間距離,赤手空拳,卻勝過無數神兵利器。
當他雙手握拳,一步邁出,就是人形兇器。
有修持南荒巫術的人遠距離攻擊他,只有具體有形有質的攻擊才見效果。
凡是針對精神靈魂的攻擊,都收效甚微甚至完全無效。
武道修士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一身精氣神全部凝練在肉身軀殼內,精神意志內斂不外放,故而他們少有神魂方面的奇能。
唯有兩點例外。
其一是針對周圍敵人殺氣殺意的感知,極為敏銳。
其二便是神魂極度強韌,堪比佛門持戒、禪武修士,相近境界下對手針對精神的攻擊很難對他們造成影響,亦不懼幻法之流。
和雷俊先前討論武德問題的那位老前輩,也是因為自身已經體衰,雷俊又有螣蛇骨,這才被他悄無聲息從后方貼近。
同為六重天境界修士,眼前這人的實力比起方才那位老前輩,可要強悍太多。
莫說那老者已經年老體衰,雷俊猜測對方即便壯年巔峰時,也不如眼前之人。
看著這個身著勁裝,眉飛色舞意氣風發的青年高手,雷俊若有所思。
雖然沒著鎧甲,但觀其武道路數,應該是大唐神策軍中培養。
是那個被上官一族所忌的沈去病么?
這人雷俊沒見過畫像,暫時只能猜測。
不過如果真是他,那他年紀輕輕就有六重天修為,即便考慮近年靈氣蘇愈,利于修士修行,其天賦才情也著實過人。
這青年武者突然出現,客觀上幫了雷俊的忙,但雷俊沒有第一時間現身,而是先在山上靜觀其變。
對方來的方向很巧,正好堵住那些盛康修士撤退的方向。
青年武者如秋風掃落葉,擊殺多人,幾乎無人是他一合之將。
只在遇上一個六重天的儒家經學修士的時候,多花一些時間。
余下少數一些漏網之魚,四散逃走,那青年武者追之不及,便只一門心思盯著對面那個六重天領頭的。
待他解決戰斗后,方才一溜小跑翻過高山,也來到九山湖附近。
雷俊不見蹤影。
風雷符、螣蛇骨、息壤旗三重掩蓋遮得密不透風,修為不到上三天者,基本沒有發現的可能。
這青年武者雖然實力強悍感知敏銳,但亦無法察覺雷俊的存在。
他的注意力這時落在九山湖上。
先繞湖一周。
然后又涉水橫跨湖面幾個來回。
但九山湖沒有反應。
雷俊冷眼旁觀,就見湖面始終平整如鏡,卻不倒映任何影像,任那青年武者折騰,湖面仍靜止。
仿佛整體被凍封了一般。
青年武者轉了幾個來回后始終沒有收獲,開始使用最后的辦法。
用力一腳,踏向九山湖水面,仿佛要將鏡面踩碎一般。
但看似輕柔的湖面,堅固至極,挨了六重天武道高手全力爆發幾近摧山倒岳的兇狠一擊,仍紋絲不動。
青年武者又連著試了幾次,仍然徒勞無功。
他看上去有些困惑,像是在懷疑自己所得有關此地情報的真實性。
“蕭三姐!!”
青年雙手合攏在嘴邊,仿佛捧著個喇叭,低頭沖著腳下平整如鏡的湖面大喊:“你在這下面嗎?”
一嗓子震得周圍山川林葉亂搖,也叫置身一旁的雷俊有些無語。
青年喊了好幾遍,下方湖面平穩如故,沒有任何回應。
他仿佛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轉圈,過了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站定不動。
……然后,雷俊就感覺,自己神魂深處真一法壇洞天里那頁天書,有了動靜。
雷俊挑了挑眉梢,不著急,先等了等,待那青年武者回神后,雷俊心思方才沉浸入天書星空內。
星空里,就見熒惑火曜給他留言,想必給其他人都留言了:
“有沒有哪位知道,如何破解九黎秘境的封印?”
……當真這么簡單。
雷俊再次無語。
其他人互相藏身份甚至不惜編瞎話,勾心斗角這么久,關于彼此身份也只是或多或少有些猜測。
而火曜,這就爆了?
雷俊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先前還猜測這小子是不是貌似憨直其實奸滑,但現在看來……
雷俊回過神來,微微搖頭。
他其實不介意與人坦誠相交,只是這書里世界牽扯到一個問題,就是每人一頁天書,可能會引起爭奪。
雷俊并非弱水三千要自己一瓢舀干的作風。
他同火曜當前無冤無仇,不會因此嘗試謀奪對方的天書亦或者跟別人公開其真實身份。
只是害人之心沒有,防人之心卻必須要有。
書里星空,雷俊不回復火曜。
考慮到此地失守的消息可能傳出去,為防夜長夢多,雷俊不再多等下去,繞了圈后從山外現身。
沒有息壤旗和螣蛇骨遮掩,那青年武者目光一凝,很快覺察有人靠近。
雷俊這次光明正大現身,看見對方,面上做出少許驚訝狀,但很快平復:“居士是?”
“我見過你的畫像,你是龍虎山雷重云雷長老?”
青年武者看清雷俊,則眼睛一亮:“我叫沈去病,大唐神策軍左后軍中郎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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