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李啟和祝鳳丹離開了仙天所在的地方。
李啟記住了這個地方，這個不屬于現實宇宙，只屬于‘坐標系’中的一環。
對凡人來說，這個地方甚至根本就不存在，無法從任何時間和空間的聯系上尋找到這里，這里和外界連因果關系都沒有。
其實就這和實在性的差距是一樣的。
對于沒有實在性的凡人而言，他們無法意識到，自己的生活不像原來以為的那樣穩固，在他們經歷的某個時間節點上，突然時間，過去就被完全抹去，變成幻影。
那么，這些被抹掉的‘幻影’，對于凡人來說，就是‘不存在’的。
這些是幻想中的東西，他們永遠也無法觸摸到這些‘不存在的歷史’。
而仙天就是在這‘不存在的歷史’之中創造了自己的分支時空，所以正常情況下，在沒有得到坐標的情況下，仙天是不會被找到的。
他縮在自己的烏龜殼子里，不與任何人交涉，不存在于任何人能夠干涉到的時空里。
那么問題來了。
……祝鳳丹，他是怎么拿到仙天的坐標呢？
這或許是個秘密吧，只是李啟并不準備詢問秘密是什么。
不需要問。
離開了仙天之中，李啟可以看見，仙天躲在這個地方，所以所創造的東西，也沒辦法去干涉到外界的所謂‘現實時空’。
這就是李啟創造的東西的厲害之處，在一般時空的演進中切入這條因果鏈，因為李啟構筑的這種形態的強大和完整，讓李啟建立的分支仿佛有生命一樣，會穿越永恒時空，自我完善，甚至是主動打破創造者的桎梏。
這就是太一的模樣，所以仙天對于能夠學到這種東西非常的感興趣，甚至愿意為此來幫助李啟。
“仙天的事情就搞定了，那么接下來就是等待巫咸離開了，這點時間，我來教你要怎么行動！”祝鳳丹對李啟說道。
“嗯，好。”李啟立刻答應了下來。
祝鳳丹很滿意李啟的回答，打了個響指，兩個人瞬移到了一處隱秘的時空之中。
這里沒有仙天那么隔絕，不過也很難找到，這是一片已經被斬斷了可能性的時空，里面沒人，上下幾千萬個世紀里，都不會有人。
在這個已經可能性凋亡的時間線里，萬物都已經凋零，可能性和變化已經完全死去，虛無占據了一切，到處都是宇宙破滅之后的尸骸影子。
但實際上，沒有尸骸，也沒有影子，有的是只是一片虛無而已，所謂的尸骸影子只是一種幻覺，這種虛無之中給人帶來的幻覺。
在這里，祝鳳丹拍了拍手，天空之中橫亙了一條銀河。
這條銀河處于虛無之中，顯得波光粼粼。
這是一片直徑為十萬光年的旋渦狀星云，形狀很像銀河系。
李啟和祝鳳丹所在的地方，距離比較近，所以不足以使他們觀察到整片星系的完整形狀，事實上，在他們的位置，只能看見半個天空都被這片星云所覆蓋。
這片星云發出銀色和紅色交織的光芒，還點綴著一些因為散色帶來的七彩光暈。
這些光暈都是由宇宙射線激發出來的。
大團大團的光霧，色彩各異的光暈籠罩天空，就好像夜光下的大海懸掛在天穹一樣，粼粼的光斑不斷的翻涌著，發出幽幽的銀光。
美麗的星系，不過就這種東西，并不會讓李啟和祝鳳丹有什么驚訝的地方。
他們見證過更加美妙的風景，區區一個懸臂星系散發出來的光并沒有什么稀奇的，李啟還在等待祝鳳丹的解說。
祝鳳丹的手輕輕捻起一塊類似于‘玉片’一樣的東西，這種玉片散布在周圍的空間里，密度大的離譜，就好像是冬天的時候下的雪一樣，到處都是。
玉片很薄，大小類似于一個優盤，是半透明青綠色的，不過被光一照，就能反射出不同的顏色來。
他拿著玉片，說道：“這些書氣就是我們要學的東西。”
李啟挑了挑眉毛。
他當然知道那些玉片是什么東西。
那是一種書氣的載體，密度極高，祝鳳丹手里的那一小片就足以儲存一個六品文明歷史上產生的全部信息。
而七品文明已經可以在星系之間穿越，殖民數百萬光年了。
如果是那種還沒能走出自己行星的弱小文明，哪怕整個文明的記錄都塞進去，也只能占一片玉片幾千億分之一的儲存量。
而現在，就是無數片這樣的玉片，組成了一片螺旋星系。
可以想象，這片星云到底儲存了多少信息。
這是一個直徑十億光年的，包含了無窮無盡信息的星云，甚至足以寫下幾百萬億個可觀測宇宙之中的每一個人，每一只蟲子的每一秒鐘的歷史。
說這是在背下來多元宇宙log日志也沒問題。
這信息量不小啊，哪怕是對李啟來說也是如此。
“這拿別人東西，可是個技術活，尋常手段是沒辦法從這些人手里找到空隙的，所以第一課，先把別人的手段都背下來。”
“你不是擅長背書嗎，這應該算你是強項吧？來，這只是一個人的，想要突破巫咸的守護，我算算……大概有七十個人，可不能記錯啊。”
祝鳳丹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星云。
李啟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
雖然這里沒有空氣，但這不妨礙他做這種動作。
然后，他伸手拿起第一片。
“那就勞煩老師你給我一一講解了。”
“好說，好說。”
師徒二人在這片什么都沒有的虛空之中，開始了自己的傳授。
而且說實話，這似乎也是祝鳳丹第一次給李啟正兒八經的上課，以前他都是完全放養的。
不過就二品和三品的力量面前，其實所謂的放養也和看著長大沒什么區別。
但這要等小孩子長大了才能感覺出來，李啟在成為大能者之前，曾經還埋怨過祝鳳丹不管他呢。
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李啟也有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并且也繼承了祝鳳丹的道統，甚至還準備往前走的更遠些。
這樣就挺好的。
而在仙天那邊。
這位蠻獸離開了自己的現實，來到了其他一品共同構筑的現實，也就是所謂的‘現實宇宙’。
這是一場終極的斗獸場，是一品之間互相糾纏爭斗的戰場。
仙天總是很害怕來到這里。
一旦被卷入斗爭，他是沒辦法和其他一品正面對壘的，盡管二品不可能對抗他，但他也很難對抗其他一品。
他能發揮的作用就只有一個。
他的存在，理論上能牽制其他的一品，只要他存在，就必須留一個一品來防備仙天。
也可以不留，但除了一品，其他人可沒辦法應付仙天，要是讓仙天動起手來，沒人盯著，他能鬧出多大亂子是很難預料的。
所以，仙天的位置很微妙。
一方面，他能夠做到一品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必須把他當做一個一品對待。
另一方面，他距離其他的一品又有不小的差距，這讓仙天的隨機性很大，不管是哪一邊都得小心點對待仙天，謹防他在刺激和壓力下做出什么傻瓜舉動。
人道和巫道之間就針對仙天做出過不少博弈，這個不安定分子實在是對各方面來說都是炸彈，但他偏偏又是最大的變數。
一個搞不好，仙天就會反復橫跳，到時候說不定就跳到哪兒去，又引發一大堆事情。
不過，對于仙天來說……這種事也是他最害怕的。
仙天無法掌控這里的變數，在這里，現實總會做出隨機的變異，現實演進有無數種可能，但因果鏈總是會閉合的。
因果鏈在無數個現實中，都會閉合。
這是仙天最害怕的事情。
因果鏈的閉合是難以判斷的，沒有任何一個數字是神奇的，沒有一個特別的數字能夠圈定這種可能性，一次，兩次，三次，亦或者隨便寫一個隨機亂碼數字，都有可能。
也就是說，因果鏈隨時可能在任何情況下產生閉合，隨機性是無限的，這是‘真無限’，而不是‘有限中的無限’。
就好像你可以用一支鉛筆畫出無限多的圓圈，但每個圓圈都只能圈住一定的面積，無數個圈，就是‘有限中的無限’，不管有多少個圓圈，每個圓圈都是固定的，就算所有的圓圈加起來，其實也是有跡可循的，是可以被推導出來的。
而這個‘現實宇宙’不遵循這條，因果鏈總會在不同的現實中一次次閉合，但每次都會導致特定的事情發生。
由于現實的不確定性，導致了仙天每次出現在這個地方，都會惴惴不安。
他生怕自己被突如其來的可能性給弄死了。
“唷，稀客啊。”這個時候，巫咸出現在了仙天的背后。
對于仙天，任何一品都會重點關注，尤其是和仙天達成協議的巫道。
“你平時不是最討厭來這個地方嗎？怎么這次主動過來了？”巫咸對仙天說道。
“我來是為了我們之前的協議，我覺得這個協議有點問題，需要改一改。”仙天如此說道。
“噢？”巫咸的眼睛掃視著仙天。
人格化的理念，規律之中誕生的心智，這就是仙天。
而現在，這個人格化的理念，居然有了自己的主觀能動性，而不是任由存活的本能繼續操縱嗎？
這個改變讓巫咸意識到了什么，于是他笑了笑，說道：“是李啟和祝鳳丹讓你來的嗎？他們兩個要偷欲界？”
仙天激靈了一下，馬上回答道“不是，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我還能怎么想？不過，你的事情也不能放下，這是陽謀啊，你都來了，說明你的改變已經到了我無法忽視的地步了，只能讓看守者注意點了。”巫咸搖了搖頭：“所以，仙天，你準備找我做什么？”
“我真討厭和你們說話，就好像只有我一個是傻子似的。”仙天發出了一陣抱怨的咕噥：“所以，靈道那邊……”
“放心吧，我不會讓靈道抓住你的，而且，你能出現在這里，恐怕已經讓靈道出乎預料了吧？”巫咸笑道。
仙天不說話。
而巫咸則繼續說道：“他們應該很著急了，所以，我也該行動了。”
從一開始，巫咸就安排好了。
巫咸自己是叫不出仙天的，因為仙天很謹慎，而且仙天并不信任這些一品，所以，就需要借助其他人的手。
最好的人選，就是祝鳳丹。
而要找祝鳳丹，最好的引子就是李啟，而李啟要去靈道才能發揮作用，因為……仙天就是靈道的誘餌。
這是一樁隱秘。
不過……也說不上是什么隱秘吧，這其實是很好猜到的事情。
仙天是‘人格化的規律’，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對靈道而言，其實仙天就是他們的‘大道契機’。
所謂人格化的規律，其實就可以理解成蘇醒了自我意識的‘理念’，而作為客觀實在的‘理念’具備了人格化是什么樣子，是靈道一直都很好奇的事情。
但巫咸并不準備交出仙天，而靈道的東西，他也想要。
在之前是人巫之戰，他騰不出手來。
如今他騰出手了。
所以，這一切都圍繞著巫咸的意志開始運轉。
就等著看靈道要如何接招了。
靈道要是忍不住……巫咸可就是有機會去‘第二次’了。
至于李啟和祝鳳丹？
欲界這東西，就看他本事了。
他能拿到，就是他的。
他拿不到，也別怪巫咸沒給他機會。
都二品了，該做什么，要做什么，要怎么做，肯定是得自己想明白的。
巫咸不覺得李啟會不知道這些，除了仙天對靈道的吸引和重要性之外，李啟的情報并不算錯，那么他也應該做出正確的抉擇。
于是，巫咸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看向了仙天。
“那，老師，都準備好了對吧？”李啟感受著自己滿滿當當的腦袋，如此問道。
“那是，巫咸現在肯定在和仙天掰扯呢，那老東西有什么事情肯定都是自己弄到手，不會假借他人，所以你別信他那套，他才不會真的寄希望你去靈道呢。”
“我知道，所以……仙天不會被弄死吧？”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