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和張宗，正面對著太古的地祇，相柳。
這九首大蛇盤桓著身軀，呼出毒氣。
毒氣熏萬里，麥不成秀，樹葉枯黃，草不生芽，蕪菁無根。
魘夢嚙魂黃瘴無數，饑猿莫下食，晨禽不敢飛，瘴氣特惡，氣中有物，不見其形，其作咕咕聲，好似湯中毒悶酷熱，騰騰燠蒸。
不過這些對李啟和張宗來說并不能算什么，就是有些苦了周圍一萬多里內的那些生命。
好在，神道這邊，真正的凡間生命極少極少，大部分都是有成神資質，或者已經七品了的，那么，相柳的呼吸雖然有些危險，但也算得上是他們的機緣。
如果能從中得到點什么，那可就受益一生了。
雖然有所準備了，不過這個答案，還真是夠有沖擊力的。
首先要說的，就是帝混沌，群帝里的中央之帝。
包括靈道，妖道，佛，道門之流，雖然不至于相合，但也不會相沖。
這是事實。
共工，祝融……
和巫覡合作，解放相柳，能夠對‘毀滅凡人’有什么幫助嗎？
張宗點頭：“沒錯，常羲與羲和被人拆開了，她的原名是‘曦’，記載是：曦，造歷數者，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
十日，十二月，都是帝俊的子嗣，而這些都是帝俊和羲和……也就是常羲的力量所誕生的。常羲，是月神，而羲和是太陽神。
張宗倒也沒不負責任的說讓李啟自己想，而是說道：“就我個人而言的話，我認為，帝俊其實不介意將日月行路拿下，送給‘曦’，這東西，曦也能用。”
所以，昊天和巫神們關系都不錯，巫道和神道關系也還可以。
說實話，相柳死不死，對整個神道來說真的有那么重要嗎？三品說起來厲害，可那也是要對比的，在昊天這一脈與滅絕凡人這一脈，兩支神祇勢力的對抗之中，相柳絕對算不上什么大勢力。
羅浮娘娘，曾經和常羲一起舉辦過宴會！*（詳情見第七百零一章）
羅浮山的跟腳在于陰陽之道，所謂‘羅山’‘浮山’合起來才是羅浮山，這就是陰陽二山合起來，同時，日月真鉛鼎找到的契機也是‘日月行路’。
李啟點頭，常羲大巫嘛，他當然認識，還喝過對方的酒呢。
而張宗則說道：“太陰星君，是常羲，你認識吧？”
眾所周知，最穩定的形狀是三角形，帝混沌加入進去，太一和黃龍搞不好真的會休戰，因為這個時候動手，萬一被圍攻了怎么辦？
而且，相柳，是共工的下屬，李啟，是共工的師侄。
那么，救出相柳，是否是祝融一脈對共工一脈的某種示好呢？這算是雙方歡喜和解的某種預兆嗎？
帝俊，帝堯……
“你不了解外面的事情，但好像很了解神道內部啊。”李啟突然點明了一件事。
“那么，你除了戰力之外，還能給我提升什么？”李啟如此說道。
不過肉眼可見的是，帝混沌沒有競爭的過，現在應該是失勢階段。
沒有三品，那么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去探知，相柳只能依靠相柳氏的人，比如神易軍他們來了解外界，那么的確很多事情是不可能去了解的。
帝俊是支持覆滅凡人的嗎？李啟可沒聽說過這個回去，不過，仔細一下……好像也是很正常的啊。
如果他幫了相柳，獲得了相柳和共工一脈關系緩解的機會，讓神祇之中想要毀滅凡人這一脈……就稱之為兇神吧。
而對比起來，人道，魔道，其實所做的事情，都是昊天不想看見的，以至于天神時常和人道生有間隙，白辰狐王菩薩就是典型。
昊天對眾生都很溫柔。
相柳也不說話，他看得出來，李啟在思考。
到了這個層次，凡事都必然是和‘道’相關聯的，他們是必須有一個切實的目標和認知，才能夠形成道脈。
李啟思維旋轉，眾多線索在腦海里翻滾。
但涉及到大能者，每個大能者背后又是一堆關系網，牽扯的東西太多，一個大能者甚至會影響到諸多道脈，而不同的道脈又會有不同的反應，下面的人，牽扯的世界，諸多思想的碰撞，不同的人的抉擇……
那么，共工一脈自然也不必多說。
帝混沌……還有，四兇之中的混沌，是等價的嗎？之前就曾經聽過，四兇好像也是這一脈的支持者。
水災，旱災，還有就是……食人的兇獸混沌以及他的朋黨們……
捏麻麻滴，如果加入道門，那感覺事情更加復雜了，不過他對道門的事情并沒有那么了解，所以看向張宗，說道：“你有什么話就直說。”
但全都被帝堯命令羿射殺了，阻止了毀滅的發生。
李啟回頭，看了一眼張宗。
“你知道，我們這一脈的領袖是哪幾位嗎？”相柳問道。
二品三品的人，靠利益可沒辦法捆綁，利益只能驅使凡人，對于這些兇神來說，共同的目標和愿景才是能夠合作和行動的關鍵。
那么，這件事必然是和‘毀滅凡人’有關聯的。
這句話讓李啟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只是……聽起來，相柳氏和高階的神祇們還有聯系，是地祇一脈內部嗎？相柳氏可是地祇啊，難道說，地祇一脈就是想要毀滅凡人的那一脈？
不至于吧，李啟就是地祇一脈的祝人，他接觸的很多地祇都蠻好說話的，比起天神的高高在上，地祇們通常都和凡人更加接近，感情也更好。
還有就是，帝俊。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但如果旁邊還有一條豺狼盯著，那么兩只老虎說不定就會放棄爭奪。
這和‘羲和’有什么關聯嗎？
“很簡單，如今的神道，是巫道的盟友對吧？昊天對你們這些巫覡態度一向很好。”相柳提了一句。
就你？
名為曦的天神，不知道為什么被人拆開了，變成了常羲與羲和兩個女神。
李啟的眼珠子都在抖，他這下真懂了。
常羲曾經與羲和是一體的，但現在不是一體的？
李啟點頭，表示理解。
那么，問題來了。
相柳對這個答案當然是早有預料，所以立馬回答道：“帝混沌，共工，帝俊。”
也就是說……
但李啟卻挑了挑眉毛，發出了一聲不可置信的聲音：“就你？”
后來，帝堯出手，命令羿將其射殺，使得十日隕落九日，平息了旱災。
“現在你明白了吧？”
沒錯，李啟毫不客氣。
張宗澤說道：“我不好說，但是就曦本身而言，她如今已經被拆分，或許不需要直接拿到日月行路，僅僅只是讓她見一次就夠了呢？搞不好，能讓她重組呢？陰陽相合，是羅浮山的根本法門，不是嗎？你身邊那日月之精不就是這樣的。”
顯世派，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甚至可以強迫隱世派加入戰爭之中呢？是某種必須的東西嗎？
李啟不知道，他在等張宗的回答。
李啟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慢慢吐出。
而且旁邊還是相柳氏族人的地盤，對他們來說這也算是大補，所以李啟并沒有要求對方別喘氣兒。
隱世派就和沈水碧一樣，這幫咸魚并不愿意參加任何形式的斗爭，他們只想自己求道修仙，誰也別來打擾我。
這可真是……
帝混沌，黃龍，太一……
只是，當清靜被打擾的時候，他們也并不介意動手。
媽的，人物太多了，關系太復雜，涉及的東西太多，李啟腦子已經快爆了。
如果是凡人們這么多關系，那還好說。
“所以，如果你將為解封，昊天會輕松很多，這應該比戰力更值錢吧？”相柳如此說道。
和共工掀起的水災一樣，帝俊也讓自己的子嗣掀起了旱災，這一切都是為了毀滅凡人。
“她可不止是太陰星君，她還有一個半身是羲和，她的丈夫……是帝俊，也正是她和帝俊，一起生下了十日和十二月。”
這些就是想要滅絕凡人這一派的勢力嗎？
那么，按照李啟的想法，如果這個時候，帝混沌去爭奪‘中央’的位置，能夠幫得上昊天嗎？畢竟太一和黃龍的爭奪看起來可沒那么和平，帝混沌進去不會被打死吧？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或許會是變數，太一和黃龍說不定會因為變數的出現而開始互相忌憚。
顯世派，他們在人道上走的太遠，以至于后面甚至會把整個道門都拖上去，在那之前，隱世派需要阻止顯世派更深入的行動。
相柳則很坦率的承認道：“我不了解外面，是因為相柳氏沒有其他三品，我只能通過相柳氏了解外面，沒有三品，就無法窺探真實，這和瞎子沒什么區別。”
“所以羅浮山才會和常羲有關系？是因為，羅浮山也想借力？”李啟猜測道。
李啟沉思中。
十日高懸于天，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
這還只是喘氣而已，如果真是按照傳說中，將相柳放血……怪不得那血沾到的每個地方都要需要掘掉，不能留下來。
日月行路的本質，是運動，而辰極是根本核心。
對于三品來說，剛剛的那些話語已經足夠了，背后的事情，想來李啟自己也能猜得到，只需要等待回答就可以了。
而曦，則是帝俊的妻子。
于是，李啟放棄了獨自思考，示意了一下張宗，讓他說兩句。
你相柳不過三品，憑什么？如果解封一個三品，就能讓神道這一脈放棄對昊天的壓力，那你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不過，既然三個名字都已經出現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已經不必多說，李啟已經完全明白了相柳想說的是什么。
羅浮山如今加入了巫道，與巫覡一起對抗人道。
作為中央之帝，光這個名頭都能想象的出來，又是一個和太一與黃龍搶東西吃的，關于‘中央’的搶奪。
相柳這種身為地祇卻想要毀滅凡人的，實在是少數。
帝俊……剛剛才思考過，關于帝俊在解封相柳這件事之中的扮演的角色——
李啟當然搖頭，這他上哪兒知道去？這是神道隱秘啊。
但是，這個時候，張宗突然出現在了李啟的背后，拍了拍李啟的肩膀。
羅浮山如果想要借力神祇，也并非不可能，她們不一定非得把寶壓在巫神山身上，盡管日月真鉛鼎失去日月行路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這玩意兒到底給誰，可還沒個定數呢。
“不過，相柳氏畢竟還是地祇一脈，我也沒真的死透，所以神道內部的事情，還是能了解一二的。”
這話顯然又揭示了一樁隱秘。
“但是，昊天也有事情要做，尤其是需要和‘太一’商談很多事情，星官一脈，還有一部分地祇，其實是沒有那么安分的，不是嗎？”相柳說道。
時常聽說神祇為了凡人犧牲自己的，這些神祇多半都是地祇，是當地的山水神。
張宗則馬上說道：“你說，和道門有沒有關系？”
所以，帝堯是支持凡人的，帝俊是想要毀滅凡人的……
兇神一脈，如果愿意幫助巫道，那么他們的原因是什么呢？絕不可能是因為相柳，也不可能是因為李啟和祝融一脈的關系。
而且還不止于此，當時行兇準備毀滅凡間的，還有猰貐、鑿齒、九嬰、大風、封豨、修蛇這些怪物，想來也是和相柳一樣。
李啟感覺腦仁已經開始疼了，總感覺其中的牽扯太大，自己怕是不好下決定。
張宗則回答道：“神祇的內部之爭，道門沒有興趣參與，我們之所以要來，是因為顯世派的一些行為牽扯過多，我們必須得出手阻止，不然整個道門都得被拖到人道的戰車上去，這是蓬萊不愿意看到的。”
帝俊有子嗣，為‘十日’，是十只金烏。
“等等，你說半身？”李啟敏銳的意識到了張宗話里的意思。
而巫覡雖然不見得溫柔，但歸根到底，巫覡也是希望眾生都存在的，巫覡喜歡更加多樣化的宇宙，這個態度和昊天是不謀而合的。
張宗的回答，讓李啟低頭沉吟。
張宗說的也不無道理。
如果是這么做的話，帝俊……會很愿意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