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五個月過去了，李啟一點結束的意思都沒有。
瑤姬百無聊賴的癱在原地，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就好像連續上了八節高數課的大學生一樣，精神恍惚，氣息萎靡。
但就算是這樣，也透露出一股雍容慵懶的樣子，。
春光無人管，花邊酌酒隨深淺，牡丹紅透荼香遠，更無甚態度，一身都是愁。
沒辦法，瑤姬的氣質和容貌擺在那里，她就是葛優癱也能癱出貴妃椅的感覺來，只不過李啟在旁邊忙著研究整個神道的具體情況，所以根本就沒看一眼。
事到如今，李啟對瑤姬的厭惡多于其他感情，其實他都不是很想和瑤姬待在一起。
想來瑤姬看李啟也是一樣，二者之間道不同，自然相看兩相厭。
果然，他就知道。
“信，為什么不信？除了這個理由之外，還能有什么別的呢？”李啟倒是很干脆：“是因為人道吧？我這邊有消息說，人道會針對我出手，而人道現在的盟友，有理道和道門。”
不知道什么時候，李啟已經來了，他好像是抽空，從數據處理里分了一些心神來參加這場茶會。
“不打那算了，泡茶泡茶泡茶！”瑤姬催促著。
張宗悄悄的把茶葉換成了比較低劣的那種。
至于后果……
不對，一品對戰本身也是機緣。
煎茶乃細事，其中微妙，口舌難傳，若以輕心掉之，未有能濟者，不過張宗是此中高手，水法火法皆是細微莫名，少有失誤，不多時，茶湯出壺。
而且就算你成功活下來了，也未必能夠突破，沒有誰會承諾說只要堅持下來就能突破三品，這只是一個機會而已，能不能把握住，最終也全看自己。
真不錯啊。
旁邊的瑤姬堵住耳朵。
“哈哈，那還是敬謝不敏了，我還是蹲我的宇宙重開苦窯吧，哪怕是看祝先生的臉也更好啊。”張宗哈哈大笑，轉移了話題。
又點符箓于下，天火地火人火合一，是之‘真火’，其中天火有四，地火有五，人火有三，合而為十一，再加上張宗自身的丹火，一共十二種異火，各有不同。其中有龍火，雷火，星精，飛火等等，能激發水的不同性質。
“唉，真難啊，不知道你到底是為什么那么簡單的就能做到的。”張宗仔細打量著李啟，似乎是想要明白這個怪物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煎茶之要，全在候湯，只見他輕輕掐訣，空中飛躍靈泉，跳水入銚，水色透明，水曲如鉤流盤桓。
此水自海伏流重源所出，當昆侖東北陬，可以說是天下諸山之脈的水精，發源昆侖，上應天漢，可謂頂級水源了。
一說到祝先生，李啟便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孩子總是喜歡說：“大人們什么都不懂”。
“簡單嗎？我可不覺得簡單啊，這時候有人來說你只是在活過了幾次宇宙重開而已就三品了，真輕松啊，你會不會想打他？”李啟對張宗說道。
來者正是小天師，張宗。
旁邊的瑤姬百無聊賴的開始喝茶。
若心情不愉，俗冗相纏，身邊還有蠢言囂雜，既無清致，也無雅性，倒不如喝水，泡茶之事寧俟別辰。
茶水如翡翠，露滴珠光，似有垂虹，星微煙薄，繞云縈霧。
“嗨呀，張宗，這么厲害啊，都三品了，吃了不少苦吧？”李啟笑著打著招呼，品了一口茶。
要是找個行星，把這杯茶倒上去，那顆行星大概都會寶石化吧，通體都化作精粹的，其上的生靈也會瞬間超脫成為能量生命，然后變成什么修煉寶地之類的，每隔五千年就會有幾十個文明上去開天才大逃殺，吃雞的那個就能拿到金手指什么的。
空氣之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身影。
“是嗎？我們換換？你來和天魔玩。”李啟提議道。
瑤姬也看出來了，所以纏著張宗拿他的好茶出來。
火焚于壚，天外又有大風吹，好似凡人揮扇不停，風火相交，熱力逼催，不多時水沸細沫徐起，是為蟹眼，少頃巨沫跳珠，是為魚眼。
而不及則嫩，嫩則茶香未發，水尚薄弱，二者皆為失飪，一失飪則敗，水火風茶四者皆為廢棄，不可復救。
張宗很高興。
“你管我？”瑤姬雙手抱胸：“來都來了，你還想就這么走不成？”
“和你一起？你在旁邊做什么？搖旗吶喊嗎？”張宗撇了撇嘴。
能夠以一敵三，自然也是有這一層原因的。
天下就像是滅世洪水里的方舟，只要待在天下，就可以躲開滅世的余波，也不需要經歷宇宙重開，不用面對一品對戰的余波。
水是昆侖山當地的靈水，想來張宗來的時候就已經收集了，他喜歡泡茶，自然是水，火，茶葉三者都喜歡到處拿點。
張宗在旁邊仔細觀察，時則微響初聞，此為松風鳴。
“顯世派的目標，和我們其實是一致的，那就是追求絕對的‘逍遙’，你知道逍遙是什么嗎？”張宗繼續問。
既然茶具都擺出來了，足以見得，張宗并沒有他表現的那么不開心。
不過……一個不小心就會死的。
張宗也對李啟點了點頭，只是看起來有些不爽。
茶香馥郁，李啟三品的腦子都感覺清醒了一下。
“嗯……要說我來做什么的話，我說我來幫你的，你信嗎？”張宗一邊洗著茶寵，一邊回答道。
“有何不敢？”李啟立刻答道。
蠢言囂雜，既無清致，也無雅性，倒不如喝水。
瞻星望氣，只見茶水中晴嵐浮野，爽氣襲人。
可惜好茶太貴，瑤姬的咖位不夠，沒能要出來。
因為，一旦出去了，可就沒那么容易回去了，你必須用盡一切辦法，掙扎著活過十九次重開，而且這還是事后總結的。
“何止啊，十九個宇宙，我經歷了十九次宇宙的破滅和重生，算算時間，大概……四十二萬億年吧，你當時已經三品了，所以沒什么感覺對吧？我當時是四品，可是實打實的經歷了十九次宇宙重開啊……”張宗揉了揉臉，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痛苦不堪的往事。
因為，他已經三品了！不再是弟子，而是獨當一面，成為了道門新一輩的門面之一！
“肯定會吧，不過想歸想，我覺得我肯定是要比你更辛苦的，畢竟你這混賬哪里體驗過四十二萬億年的苦啊……”
他以為自己吃了很多苦，最終終于修成正果，能壓李啟一頭，結果到了最后，他費盡心思突破三品，還是他媽的慢了李啟一步。
很多三品或者四品，都會選擇前往一品對戰的余波之中，尋找可能的機會。
“關于這個，其實涉及一些隱秘，我也是到三品才知道的，你敢聽嗎？”張宗問道。
再說吧，死豬不怕開水燙，攪動的因果越多，李啟知道的就越多，當前看來是好事。
但，其實大人知道的可不算少。
“煎茶火候既得，其味至甘而香，令飲者不忍下咽，而俗人品茗，全是苦澀，尚忍苦夸茶味之佳，不過附庸風雅罷了，不知茶之滋味，我只是擔心你浪費了我的茶葉。”張宗一邊說著，一邊擺出各種器具。
高品們的戰爭可是很可怕的啊。
“喂，你們這些家伙，不是很討厭涉世嗎？怎么這次突然冒出來了？”瑤姬對著旁邊的空氣說道。
然此際最難，太過則老，老則茶香已去，而水亦重濁。
畢竟，小孩子經歷的一切，大人們其實基本上也都經歷過，都是些大同小異的事情呀。
他出關的時候才知道，李啟原來已經突破三品好多億年了。
“那就好，那我就說了。”張宗準備開口。
“和你這家伙比起來，是吃了不少苦啊，不過也算是托你的福吧，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晉升的三品嗎？”張宗說道。
李啟思索了一下，然后打量了一下張宗，猜測道：“一千億年？”
一旦你作為當事人出去了，直面那些宇宙的時候，你可不知道一品們要打多久，這是一場不知道終點的馬拉松。
凡煎茶不過自怡，若有良辰勝日，知己二三，心暇手閑，清談未厭，則可出而效技，以助佳興。
自蟹眼時即出水一二匙，至松風鳴時復入之，以止其沸，即下茶葉。
兩人開始敘舊。
關于道門顯世派為什么要支持人道他也疑惑許久了，能夠聽到那就最好了。
張宗喜茶，這是很有名的事情，大家都瞧著這一手呢。
那可真是非常危險，不小心插入到他們斗爭的‘關鍵節點’之中的話，搞不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連存在都會被抹消。
“這還一般啊？你要求有點高啊。”這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你不能減速，要么跑到終點，要么死在路上。
給她喝點茶沫子差不多得了，別浪費了好茶葉。
道門的顯世派，以及理道的一半左右，還包括一部分武道，都在全力支持人道，其中甚至有真仙存在，這也讓人道的戰力顯得相當充沛。
不過——
不過如今的他，很顯然不能被稱之為‘小天師’了，這個稱號過時了。
隱秘之所以是隱秘，肯定是有原因的，知道這些事情并不一定總是好事。
李啟正在忙活著觀測，他只是睜眼，表示自己知道張宗的到來，擺手打了一下招呼，就繼續干活了。
品味之后，她咂吧了一下嘴，說道：“嘖，一般吧。”
“煎茶于你，不過是牛嚼牡丹，你喝的出什么區別嗎？”張宗找了塊地方坐下。
只是看想不想揭穿而已。
那時候他還想著和祝鳳丹玩腦筋，隱藏心思呢。
到時候打起來不還是自己動手，瑤姬一個五品觀戰都沒資格。
經歷了十九次宇宙重開，一共四十二萬億年，他終于晉升了三品，以至于現在能夠出現在這個地方。
“那可真是，很久很久了啊，所有的四品都經歷了嗎？”李啟問道。
“知道，不受拘束的絕對自由，超脫于一切之上，不管是生死，物質，精神，道德，亦或者別的什么東西，無論什么都無法控制的絕對自由。”
茶葉二錢，下水止沸，少頃水再沸，如奔濤濺沫，而茶成矣。
“不，如果你待在天下的話，可以靠天下來規避這種事情，只有很少的四品選擇了進去，而且進去的差不多都死絕了，進去了大概六百個左右吧，活著出來的只有三十個，晉升了的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我。”張宗如此說道。
不過，下一個瞬間，瑤姬突然坐了起來。
一字青紗，水合道袍，束絲絳，秀眉清，容貌軒昂。
但是，很明顯，張宗最后贏了，他不僅活了下來，還成功了的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現在想來，真是可愛。
瑤姬隨即拿起一杯，啜了一口。
奶奶滴，令人不快。
正如曾經所說的，知道太多東西，很容易把自己牽扯進‘關鍵節點’，一旦大戰爆發，所有針對關鍵節點的爭奪都會影響到全部知道這件事的人。
張宗的頭上頓時鼓起三根青筋，握著茶壺的手上，肌肉線條也清晰了起來。
至于另外一邊，李啟和張宗的話題很自然的就來到了：“你來干嘛”這個上面。
瑤姬沒喝出來。
張宗開始煎茶，手法一如既往的利落干凈，簡直算的上是藝術。
“張宗你現在這幅樣子，要不要和我一起出手，揍他一頓？”瑤姬看見張宗神情中的不悅，提議道。
“討厭歸討厭，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啊，總不能真的坐視不理吧？而且，我和李啟的關系很好，這次來幫幫他，又有什么難的？”張宗微笑著走到了瑤姬的旁邊。
這讓人不禁想起了曾經小天師因為李啟突破四品而慪氣的場景。
“隨意來去所有時空，不受任何事物和概念的羈絆，不能被詮釋的絕對自由，這就是道門所追求的‘逍遙’。”李啟如此說道。
張宗額說道：“你不覺得，這個目標，和‘以人代天’相當的契合嗎？”
“只要‘人’超越了一切事物，成為了所有事物的‘本體’，那么，參與其中的顯世派全體，不也就超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