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中有個算命很靈的丁大仙。
雖說沒有深交,但這也是新帝熟面的人,他知曉容添丁的來頭。
容添丁算命在新帝眼中無疑是一種坑蒙拐騙的手段,也就能騙一騙無知者。
但容添丁能堅持一路騙一直沒翻車,新帝也很好奇容添丁憑借的是什么底氣。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新帝這兩天確實梭哈了一把,他的心神難于寧靜,一時間不知張學舟出丹到底是兩百枚還是更多。
心中忐忑沒止住,新帝也想給自己算算命。
他帶著兩個羽林衛策馬奔行,又將覆蓋在面部的鐵盔往下壓了壓。
容添丁并不難尋覓,這種口口相傳很靈驗的人只需問一問路人就知曉所在之處。
對方照例是在有錢人喜歡尋歡作樂的勾欄處擺攤。
“悅仙司蘭坊!”
新帝抬了抬頭,掃了一眼勾欄牌匾的名字。
風月之地建筑很奢華,某些構造并不遜色皇宮,新帝過往不喜這種皮肉尋歡之所,從來沒有進入過其中,如今則是難得來了一趟。
如他這樣穿著甲胄的人出現在勾欄不算稀奇事,新帝甚至還見到了好幾位錯峰休假的同行。
大抵是在這兒打發一段時間,這些人等到該上崗時直接穿著甲胄前去。
交了三百個半兩錢的入場費后,新帝帶著兩個羽林衛登入容添丁所在的高臺。
這片高臺可以一覽司蘭坊,也能看到司蘭坊的姑娘們時不時表演的奏樂、跳舞、唱歌等節目。
有錢的可以上高臺看一看人,沒錢的則是在下方聽個熱鬧。
簡簡單單的一道設計,也將司蘭坊湊熱鬧的和真有錢的人進行了區分。
新帝一掃場地中起舞的女子,又看向了容添丁所在的位置。
容添丁的生意顯然不錯,此時還在給人相命。
“一百個半兩錢只能說這么多,再多說兩句就得不償失了!”
“只要你說的準,我再加一百個半兩錢!”
“你加錢我便說,若我說的不準,這些錢財分文不收!”
“這是一百個半兩錢!”
“那我就再講一百個半兩錢的話,你附耳過來!”
容添丁在相命的富商耳邊私語兩句,頓時引得對方面色一變。
“我再加三百個半兩錢,我要聽……”
“只能說這么多!”
容添丁顯然不欲再說,哪怕富商再次開口加錢也沒接受,而是告誡對方只能說這么多,如果想再次相命則需要等第二天。
“這是什么套路?”
新帝一時沒想明白,但他按序排在了后方。
容添丁相命的時間不算長,他只是等待了片刻。
等到新帝拉了凳子坐下,他只見對面的容添丁變了臉色。
“大人,我相術水準有限,您覆面遮擋了容貌,這換成誰也相不出來!”
新帝剛剛指了指面罩示意,容添丁已經直接開口婉拒。
這讓新帝一腔話堵在了喉嚨中。
“我加錢”新帝開口道。
“加錢也不行”容添丁搖頭道:“掙錢是小事,強行相面不準壞了名聲就不好了!”
“沒想到你還很講究!”
新帝在懷中摸了摸,而后取出一塊二兩的碎金放在了桌上。
“不夠”容添丁:“如果你想拿錢強行相面,這點錢不夠!”
“這夠不夠?”
新帝再次伸手,而后已經放上了一整塊十兩的小金錠。
“我已經付出其他人百倍的價格,總歸是可以給我相一相了”新帝道。
“您覆面相命的難度太高”容添丁搖頭道:“再加十倍也是正常!”
“好好好,那我再加十倍,我看看你能相出什么來!”
“既然你今天想拿重金相命,我也豁出來給你相了!”
容添丁和新帝交談數句,不免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新帝微微哼了一聲,他不想當冤大頭,但話說到這種程度加碼也成了正常之舉。
他倒是要看看容添丁能相出什么。
金錠連連取出擺在桌面上,引得一幫在高臺看歌舞的富商、小官齊齊湊近了看熱鬧。
“走開點!”
“別擋著我家大人相面了!”
兩個羽林衛連連哼聲,伸手不斷抓握推搡,進入警戒范圍的眾人不斷被驅趕到警戒線外,引得一眾人齊齊叫罵,但還真沒人頭鐵靠近半丈區域以內,畢竟這兩個羽林衛渾身上下穿著鐵疙瘩,推不動也打不贏。
“客人想相什么?”
“我今天想相什么需要你來說,先讓我看看你有沒有準的本事!”
新帝掃了一眼桌面上的金錠,又看向了容添丁。
“那我寫一字,客人看看準不準,準的話就進一步說話!”
容添丁取了一枚竹簡,而后在竹簡上寫了一個‘藥’字,這引得新帝臉色一變,一時間不知容添丁為何就猜了出來。
“既然你猜準了,那我想問一問這藥能不能成?”
新帝皺了皺眉頭,而后直接開口詢問。
“假手于人難于兜底”容添丁緩緩開口道:“所托非人必有后患,這要看大人所托之人是否可靠!”
“這……”
如果張學舟很可靠,新帝覺得自己就不會來詢問相面。
他一半賭在了內吏府,新帝也很清楚內吏府那幫人的平均成丹率,他所獲只會較之自己預估要高。
但新帝是真拿捏不準張學舟。
“他有時候很可靠,但他有時候又不可靠”新帝尋思后道。
“如此看來,此藥是三分靠實力,七分靠運氣”容添丁回道:“如果大人最近順風順水,這藥就必然成!”
“如果不順呢”新帝道。
“不順就只能賭”容添丁道:“賭有七輸二平一贏,大人可是要在我這兒測賭運?”
“是!”
“加錢!”
容添丁喊加錢的話干脆又利索,新帝一時間面面相覷,只覺容添丁卡關鍵時刻加價。
但他還真想知曉賭的結果。
“加多少?”
“加多少看你心意,心意淺一個半兩錢就行,心意重沒有上限!”
容添丁伸手,示意新帝可以隨便拿錢,他并不會計較新帝接下來給多還是給少。
“心意重的答案會很準嗎?”新帝問道。
“這要看客人是否重視結果,若很重視我就多賣力一些”容添丁道:“但我要提前說清楚,賭有七輸二平一贏,客人不揭面罩超了我相命的極限,我所言也是三七之數,不能確保一定準!”
“哦!”
容添丁的態度或許就對應著新帝當下的心情。
他看著一臉沉穩的容添丁,甭管容添丁本事如何,對方的心態確實很好。
如果不是知曉容添丁無意仕途,只愿意協助張學舟管理后院之事,新帝都有幾分培養的心思。
他在腰間摸了摸,又取了兩錠小金錠,等到再摸時不免臉色一變。
如果不取朝廷制式的金錠,他大乾坤袋中正常流通小金錠小金塊已經拿完了。
沉默了數秒,新帝指了指桌上的金錠,而后看向了容添丁。
“那我們就說個二十兩金的命!”
容添丁一咬牙,也準備直接搏一個漂亮婆娘回家。
雖說眼前的人覆蓋了面甲,又壓低了聲音,但容添丁又并非認容貌的修士。
從新帝取凳子坐下的姿態,再到對方不欲解下面罩,又到財大氣粗取百兩的黃金錠,容添丁已經判斷了一個大概。
他寫的‘藥’字有多種含義,可以是對方家人病痛需要吃藥,也可以是對方需要吃藥,容添丁當時也沒想過對方居然是煉制丹藥。
尋思著勾欄坊有人提及朝廷運送了數十車藥材出城,容添丁只覺隱約猜測到了事實。
想到上林苑新置的丹房,容添丁甚至能猜測到那個可靠又不可靠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