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苦走了，鎮元神君連番叮囑后也離開了長安城。
時間不算長，但也不算短。
大修士們都有自己行事的目的，如果沒有強力的體系管控很難聚堆在一起。
張學舟早就知道鎮元神君在某一天會回斷魂嶺，沒可能一直順道在長安城護著自己。
目送鎮元神君在夜空中消失遠去時，他不免還有幾分可惜，只覺少了一個依靠。
“老爺？”
“騾子干活還得休息兩天，咱們休戰一段時間！”
張學舟站在書房外，見到阿巧一臉通紅從房間中鉆出來，又小心翼翼看了看有容氏和張重的房間，這讓他迅速擺了擺手。
“你放心，老爺現在是常侍郎了，幫你解決賤籍的事不會有多難！”
“老爺又當官啦？”
阿巧的干活是真干活，張學舟也不是失信的人。
事情一步步來，他的言行顯然讓阿巧極為放心。
“老爺這次不僅當了官，陛下還賞了錢，咱們趕明兒搬到皇城區那邊去，也方便承受浩蕩皇恩！”
張學舟伸手指了指皇城區的方向。
修士之間難免有恩怨，而越貼近權力核心也越容易招災惹禍。
見過許昌、莊青翟等人的惶惶，張學舟此時也多了幾分謹慎和小心，免得禍及家人。
張家莊大部分人都不會遷移，將來也只有少部分人前往官邸，又或是通過招募家丁等避免牽扯的方式招入府中。
他和阿巧隨口交流不過片刻，只聽宅子外有敲門聲響。
敲門的節奏聲有些熟悉，張學舟正欲以為是鄭無空等人前來串門，心中忽地一動時不免一喜。
“夫子，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張學舟只覺這兩天當真是一個分分合合的日子。
他前腳還在惋嘆鎮元神君的離開，董仲舒已經在后腳到長安城。
仿若踏準了節奏，董仲舒不僅沒有碰到弘苦，也沒有碰上鎮元神君，更像是避開了這兩人而來，也趕在了張學舟搬家之前登門。
當下天色已黑，董仲舒顯然是專程而來。
宅子大門打開，張學舟只見董仲舒穿著布鞋背負一扇一劍翩翩而來。
“一段時間不見”董仲舒笑著點頭道：“我前往淮南見到了一件好東西，尋思著有些用處就早一些回了長安城！”
“好東西？快快請進！”
張學舟錯愕了一聲，而后伸手邀了董仲舒入宅。
張學舟很少聽董仲舒夸贊，甚至難于掩住笑容，當下的事情顯然有足夠的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張學舟一時間也是臉上帶笑。
等到迎了客，張學舟只見董仲舒掏出一塊半透明纖維狀的白色石頭。
“這石頭有什么奧妙？”
張學舟看了數秒，只覺董仲舒手中的石頭普普通通，并無寶物的特征，壓根看不出什么門道。
“這石頭……”
董仲舒欲言又止，他看了跟在張學舟身邊的阿巧一眼。
“夫子遠道而來旅途勞頓，阿巧你先去廚房做一些飯菜，我們到時邊吃邊談！”
張學舟打發了阿巧前去廚房，董仲舒才附耳過來。
“我在淮南一地偶見淮南王府有丹師磨了豆粉，拿水熬成了豆乳，等到加入此物浸泡的水后，那豆乳成了塊，而后變成了白花花的白肉”董仲舒低聲道。
“然后呢？”張學舟問道。
“然后這白肉能吃，嫩滑爽口堪比龍肝鳳膽”董仲舒低聲道：“吃了后不會腹脹腹瀉，也沒毒副作用，還能強身健體！”
“強身健體？”張學舟驚詫道。
“對我們沒多少的作用”董仲舒連連搖頭道：“但對窮苦者來說就是一種強身健體的補品！”
“那這個好東西對我們……”
“世上的窮人是多數！”
張學舟反應略有遲疑時，只聽董仲舒低聲連連提醒。
“豆子只有入青時能吃，老掉硬了后吃容易腹脹腹瀉，難于多食，只能在過冬時煮熟了拿來喂牛馬”董仲舒道：“但只要加了這個東西，人就能吃了，而且豆子曬干放幾年都沒問題，很多人都不缺豆子！”
“你的意思是說？”
張學舟眼睛微瞪。
他的反應確實略遲鈍，畢竟饑餓這種事情已經離張學舟已經有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快忘記小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了。
而現實社會中靠著基因作物的龐大產量并不缺乏食物，雖說各種壓縮食品味道糟糕了一些，但吃飽有營養滿足生存需求并不成問題。
董仲舒帶來了一種礦石，而這種礦石幾乎可以產生類似基因作物的效果。
一種用于牛馬過冬的飼料搖身一變成為可以滋補身體的食物，這無疑是一種大事。
“淮南王室都快喜瘋了”董仲舒道：“尤其是太皇太后過世，他們就差沒把秣兵歷馬推翻朝廷寫到臉上了！”
“這個事有點急”張學舟道。
“不僅急，而且很嚴重”董仲舒道。
“那咱們也做豆子熬塊，兩兩扯平不就好了”張學舟道。
“說是這么說，但如何推進不是我們說了算”董仲舒道：“而且被淮南王府查到誰泄漏這種消息，只怕躺到棺材里都會被挖出來鞭尸！”
“那怎么搞？”
“只有陛下能去做這種事！”
董仲舒指了指皇宮方向，示意沒有誰可以越俎代庖，他們也不適宜放到明面上硬頂。
“陛下十分想念你，他就等著你回歸長安城朝廷了，昨天還在念著你，夫子不親自和陛下說一說這樁事嗎？”張學舟勸說道。
“你知道我與你不一樣”董仲舒吐槽道：“我肯定會把事情辦砸，而且我也不想回朝廷！”
“那我也沒法給陛下解釋這個事啊”張學舟吐槽道：“我人在長安城，眼睛沒法長到千里外的淮南！”
“只能你多想想辦法了”董仲舒道：“我獨處江都也就罷了，真讓淮南王掀起兵荒馬亂換了朝廷，你怕比我難受太多！”
“那哪是難受的問題，那是在要我的命”張學舟道。
“所以么！”
董仲舒攤攤手，示意張學舟在針對淮南王的事情脫不了身。
甭管是躺棺材還是躺地板，對方出了招就必須破招。
窮苦人吃飽似乎沒什么，強身壯體再多也頂不住一個大修士隨意的威懾，但這意味著后勤的大幅度補充。
涉及修路、養馬、制作盔甲、武器等等戰爭后勤的一切所需，這都是弱者完成。
而人類的復雜多樣也會帶來不同，西京城一代不如一代的世家就是證明，而開源挑選普通人群體的精英也是赤色聯盟國委員會當下在做的事情。
諸多天才就隱藏在弱者群體中，這些人只是欠缺資源培養。
如果給予一個機會，這些種子或許就有冒出來的可能。
或許兩年三年、或許五年十年，這些事情在短時間內看不出成效，但在長期執行后就會發生潛移默化的效果，不知不覺改變著整個社會。
張學舟拿著董仲舒那塊拳頭大的石頭，輕巧的石頭在此刻仿若有了千鈞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