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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之風大禮堂外。
禮堂的安保人員和嘉賓各自帶來的安保加起來好幾千人,就像是明星演唱會沒買到票的場外觀眾,原本三五成群地守在馬車或是其他載具旁抽著煙嘮著嗑,忽然就被一陣玻璃破碎聲驚動了。
他們齊刷刷向著某個方向看去,然后親眼見證了大黃的彈射起步。
一個外殼斑駁的黑色浮空城仿佛是從禮堂內鉆了出來,徑直飛向天空。
短短兩三秒的功夫,它就已經與夜幕融為一體。
這tm什么速度?
不對,浮空城竟然都能開進大禮堂去!??
五秒之后,最近的防空警報才后知后覺地響起。
這些人也如夢方醒,一股腦地涌向禮堂。
浮空城內,衛殿鳶一邊給大黃提速一邊撓頭。
“幾個意思啊,哥們就不懂了,他這是要干嘛?”
大黃:“不是你說的帥就完事了嗎?”
衛殿鳶:“那現在帥完了,該想想了,他不會出事吧?”
大黃:“我覺得不會。”
衛殿鳶:“為啥?他都當眾跳反了,圣殿不把他燒了豈不是對不起多年以來都化成灰的亡靈法師?”
大黃:“不會燒的,你覺得圣殿眼饞《變形術原理》嗎?”
衛殿鳶:“兩場講座了,不可能不饞。都不用說賣門票的事,這玩意兒能給變形師治病,消息一放出去,精靈不得跟瘋了似的啊……”
大黃:“對啊,他們既然敢辦講座,就必然是饞這個技術,那就得把迪倫保下來,而且還不能承認他是亡靈法師,不然就得和麥卡拉開戰,而且就算贏了這技術也沒法用,這不傻逼嗎?”
衛殿鳶:“那他到底圖啥呢?都是海涅的任務?或者是巴里老爺子讓他給圣殿來一坨大的?”
大黃:“那倒不至于,老爺子不像記仇的人,海涅就更不會了,他還指望迪倫帶錢回去呢……要不咱回去問問他?”
衛殿鳶:“那不行,空著手,還把人丟了,這要回去不得被笑話一輩子?”
大黃:“那這么繞著飛也不是個事兒啊,這可都是禁空結界。”
衛殿鳶:“怕個嘚兒,禁空結界是針對火種的干擾,哥們九級暗影烈焰,他們干擾不了一點。而且其他浮空城都是龜速,只有尼戈萊瑟能追上你,但大浮空城一般不動彈,所以只要不去圣西廷,真就隨便飛。”
大黃:“那總得干點啥吧?要不去劫獄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衛殿鳶:“你可別,劫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等等,那要不刷個肩膀去?”
大黃:“佩圖赫?”
衛殿鳶:“對,就是那哥們。”
大黃:“那不還是劫獄?”
衛殿鳶:“不不不,他肯定被關在海格蘭軍械庫,信我,往東拐,有個山包,周圍是一片樺樹林,看著很顯眼的。”
大黃在空中直接掉頭,朝著衛殿鳶指明的地方飛了過去。
凜冬之風大禮堂。
得知這一消息的德米特里第一時間趕赴現場,然后見到了被控制在一間冥想室里的迪倫。
那個維持現場秩序的術士恭敬地站在門口,對他微微欠身:
“大人。”
“那些嘉賓呢?”德米特里問。
“被他們的護衛陸續接走了,我們沒有為難他們。”
“你做得很好。”
德米特里拍了拍他的肩。
這么大的事已經傳開了——吉蒂勒請了個亡靈法師回來演講,而且這還是第二場。
那些跟吉蒂勒不對付的家族勢力都在爭先恐后地傳播這個笑話。
一個小時前還被吹捧為“奇跡”的《變形術原理》現在就成了禁忌知識,仿佛光聽到名字就會被玷污。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把這些人都放了,甚至不用和他們強調什么。
唯有從源頭改變事情性質,才有挽回余地的可能。
他走進了冥想室,關上門,坐在迪倫對面。
這個罪魁禍首倒是一點不慌。
沉默良久,德米特里才開口道:
“看來我對你說的那些話反而起到反作用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迪倫:“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
“什么是浪費時間?”
迪倫:“接受你們一遍又一遍的審查也好,照著稿子念也罷,如果最終我可以讓伱們理解并接受我說的一切,那么我可以忍受這些過程……但在你們把那個叫佩圖赫的小子押下去后,我終于意識到這根本不可能。
“我意識到我們之間存在一些誤區——比如我沒有提及這是亡靈法術,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這是常識,可你們不這么認為,你們認為這就不是亡靈法術,也不能是。
“你們也并非我所想的那樣,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是這涉及亡靈法術的事實,而是假裝看不見。
“一旦有人戳破這一層幻想,你們就會激動,就像對佩圖赫的態度一樣。可我在講完了這些基礎之后,一定會上升到亡靈法術的領域,并且牽扯到精靈的馴獸術,屆時你們要怎么躲?讓我把‘馴獸術’換成‘統御意志’?
“既然早晚都會面對,那么不如趁早將問題放到臺面上來,如果解決了,那對大家都好。如果不能解決,那我也不用多費力氣。”
德米特里道:“你怎么知道之后一定有問題?我不就正在和你討論這些?”
迪倫反問:“你騙得了自己,那些五級以上的術士能騙得了體內的暗影?我面向更多的觀眾時,如何在規避亡靈法師的前提下深入探討亡靈法術?給它換個名字?”
德米特里喉結聳動了幾下,沒有回應。
“所以說,這像是一個笑話,德米特里先生。”
迪倫繼續道:“無論是巴里·吉蒂勒還是其他什么人,無論哪一位亡靈法師,都必須承認自己的法術源自于暗影圣殿。
“可你們卻偏偏拼了命地與亡靈法師劃清界限,甚至不惜禁止五級以上的法術研究。
“我理解,這也是‘程序’的一部分,為了便于管理,所以你們將亡靈法師歸為異端,而與異端有關的一切都是錯誤的、是需要被審判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執行中,程序的力量化作一道思想鋼印,烙刻在每個人的腦海里。
“可然后呢?等到它影響了你們的學術發展,影響到了法術研究,你們又開始想辦法逃避這一則烙印,不惜自我欺騙、自我麻痹。
“哪怕一個亡靈法師當著你們的面、帶著自己的骷髏大談所謂研究,你們也要裝作看不到,直到他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直到你們沒法再把眼睛遮住、把耳朵堵上,這才憤怒地把他押下去。
“甚至你還要主動來勸我。
“你是不是想讓我同意某個可笑的建議,親自澄清,說麥卡拉人的通用語里‘亡靈法師’是‘暗影技師’的意思?”
哐當一聲,門被推開。
“你給我閉嘴!小子!”
之前在門外守著的術士瞪著想要吃人的眼睛闖了進來。
“瞧,我說什么來著?”迪倫譏誚道:“不是誰都像你一樣,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絲毫沒有降低自己的聲音。
德米特里瞪了他一眼,回頭看著那名術士。
“出去。”他說:“再布置一道隔音結界。”
“大人,可是他——”
“出去。”
術士狠狠瞪了迪倫一眼,重重關上了門。
屏障籠罩著房間,室內再次安靜。
“改變偏見的確很難。”
德米特里緩緩開口道:“但有些時候,偏見是為了保護我們自身。”
“我知道,可如果它阻礙了發展,那就需要改變。”
“可你的手段太激進了……”
“那怎樣是不激進的?”
“我們可以等等……”
“還要等到什么時候?”迪倫反問:“佩圖赫站出來了,你們把他帶出去了,然后等下一個佩圖赫嗎?如果一直在等那個愿意頭破血流的人出現,那他永遠都不會出現。”
這個牙尖嘴利的小子……
德米特里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他只有二級,他體內稀薄的暗影無法容納多少意志,他的固執只來自于年齡。
而他已經過了會出離憤怒的年紀。
所以此刻反倒成了唯一能靜下心來和迪倫聊聊這個禁忌話題的人。
“你為什么這樣做?是你們領主授意的嗎?”德米特里問。
“和他沒關系。”迪倫扯了扯嘴角:“他只是派我來拿錢辦事,然后拍屁股走人。”
他說的其實是海涅,但不影響兩人跨頻道聊天。
德米特里:“那你為什么……”
“我說過,我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
迪倫又說了一遍:
“如果我是一個維利塔斯人,是一個贊羅人,是矮人是精靈,那我什么都不會說。
“我會陪你們將這場戲演完,然后看著你們因為對亡靈法師的抵觸擱置后續的研究,白白浪費時間和財富。
“可我來自麥卡拉,我…我姓吉蒂勒。
“在我看來,我的同胞——你們——就像一群自詡為戀尸癖的怪人,但是對死氣過敏——心理上過敏,因此只能終日對著瓊膠和血做的尸體模型發情,連踏入停尸間的勇氣都沒有。
“我要做的,就是讓你們徹底脫敏,真正與尸體共舞。”
“同胞”兩個字讓德米特里的眼皮跳了幾下。
“你就不怕死嗎?”
他盯著迪倫問道。
“我是一個亡靈法師。”
迪倫咧嘴笑道:
“如果我死后,靈魂前往冥界,那么我便沒有死。
“可如果我的靈魂前往暗影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聞言德米特里心頭狂震!
如果一個亡靈法師的靈魂前往了暗影界……
那不正好證明了他是正常人嗎?
他忍不住握住了拳頭,感到氣血往頭頂上沖。
他越來越欣賞眼前這個家伙了……
他的視線過于熾熱,以至于迪倫不得不避開。
這老頭不會有什么怪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