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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時,海涅終于看到了輝羽的身影。
他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本來打算一起去的。
但夏老師表面上委婉地表示「您的潛行有待磨煉」,背地里卻在驚呼“臥槽他瘋了吧,羊哥快來勸勸他”。
他只好理智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隨后就是等待,以及來自贊羅高原的經驗。
先是源源不斷的小額經驗,然后是一大坨。
還好,在經歷了上次枯萎之痕的洗禮后,他的經驗槽已經足夠容納這些。
一個六級祖先人和冥衛斯雷加·索斯蓋特比起來還是差了點。
只是他很好奇,不是說好的潛入然后斬首嗎?
他們該不會是潛入失敗,改成攻堅了吧?
很快,輝羽落在吉蒂勒莊園的院子里,他們之前也是從這兒出發的。
巨鷹一落地,捉羊就火急火燎地跳了下來。
他還背著一個人。
海涅察覺到一絲死氣,急忙開啟亡者之瞳。
果然,死氣正在擠入這具身體……不,是尸體。
這個人已經死了。
「他說自己姓吉蒂勒,叫羅伊德」
“什么???”
海涅驚了,怎么去了趟贊羅高原,還能帶一個吉蒂勒回來。
而且還是個死人?
等等,這個名字怎么感覺在哪里聽過……
羅伊德……
他頓時想起巴里回到莊園那天,迪倫翻出的家譜樹上,緊跟在巴里后面的就是這個名字。
這是巴里的大兒子!?
“送到浮空城里去,我們待會兒再聊這個。”
他臉色凝重道:“你們都沒事吧?潛入好像不太順利?”
捉羊:「沒事,潛入很順利,沒人發現我們」
“那就好,”海涅點點頭:“這個人呢?是你們趁亂救的嗎?”
「這個有人會告訴您」
捉羊背著羅伊德的尸體走向浮空城。
夏老師:“我來我來!是時候給兄弟們展示一下我的詞匯量了!鍵來!”
他頭頂剛飄出一行「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海涅就用通靈術直連了他。
“這樣交流比較快。”海涅說。
夏老師:“媽的……”
“……他說自己是羅伊德,我的骷髏便救了他,然后把他帶上了鳥背。然后在進入麥卡拉山區時,他的意識就已經模糊了,隨后靈魂詭異地消失,身體死亡,只留下了這個瓶子。”
海涅將那個裝著褐色皮革碎片的玻璃瓶放在桌上。
這東西入手的剎那,他就意識到這也是木淚珠。
而且品質不比奎爾庫斯留給他的差。
但是里面的東西有些詭異,他還不敢胡亂觸碰。
聽完講述,迪倫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沒想到伱又救了一個吉蒂勒回來……”
“我有預感,未來還會有更多的吉蒂勒。”
海涅開了個玩笑:“你的輩分可能會越來越低。”
迪倫看似不屑地哼了聲,但眼里的郁悶還是稍微暴露了他的內心。
這個死傲嬌。
海涅笑了笑,然后問起正事:“所以這具尸體正常嗎?他有沒有可能是假死?或者把靈魂藏匿在了哪兒?”
迪倫仔細研究了面前這個和巴里有七八分相似的小老頭,皺著眉搖了搖頭。
“這具尸體很奇怪……”
“哪里怪?”
“我說了你也未必能理解。”
海涅:“?什么意思?”
迪倫面無表情地望著他:“我給你那本《靈魂學導論》你看完了嗎?”
海涅:“當我沒問行嗎?”
“哼。”
迪倫冷笑,然后走向另外一邊的實驗室,咣咣咣敲了幾下。
幾分鐘后,頭上頂著一個真·鳥窩的木精靈走了出來。
兩人都是一愣。
海涅:“你頭頂……”
利努穆:“我養的信使小鳥最近要產卵了,這里沒有適合她筑巢的樹木,我的頭發材質最合適。”
海涅:“那你晚上怎么睡覺啊?”
木精靈給他演示了一下頭發是如何伸長,然后把鳥巢平放在手里的。
行吧,真方便。
三人來到尸體前,木精靈觀察的時候,迪倫簡單贅述了一遍發生在羅伊德身上的事。
幾分鐘后,利努穆也皺起了眉。
他看向迪倫:“您的意思是讓我來解決這件事嗎?”
迪倫點點頭,反問:“像不像?”
“確實很像,需要我把他也種下去嗎?”
迪倫:“……人和樹應該不一樣。”
利努穆:“方法應該相通吧?”
“算了,你和他談吧。”
迪倫扔下兩人,匆匆離去。
看樣子是要給老爺子轉述這件事了。
兩人的對話讓海涅一頭霧水。
怎么現在連人話都聽不明白了?
不過好在利努穆很快就開始了講解。
“您應當清楚,即使是亡靈法師,也無法違背生死循環。
“人死以后靈魂必然前往他界,召喚亡魂本質上是從冥界租賃,而非真的掠奪了靈魂。”
海涅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
“而您眼前這位先生,他雖然確實已經死了,但又和常規的尸體不同。即他的靈魂并未像我們認知中那樣離開。”
“所以他藏起來了?”
“我不知道。”
利努穆搖頭:
“一個靈魂是否藏匿,與生死無關,我只是確信他‘死’過。
“并不是我們將‘靈魂前往暗影界或冥界’的現象定義為死亡,而是‘死亡之后,靈魂一定會前往他界’。
“換句話說,這位先生在死后違背了這一法則。
“這就是他和其他‘死者’不同的地方。至于靈魂在何處,我也不知道。
“迪倫先生能發現這一點,是因為他處理過大量正常的尸體,能敏銳地辨別其中的不同。
“而我能發現,是因為接觸過大量枯萎植物的遺骸。應當這么說,這位先生的尸體與枯萎植物的遺骸存在相似性,他更像是‘枯萎的人’。”
海涅:“枯萎的人?被寄生者嗎?”
“不,我說的是廣義上的枯萎。”
海涅先是一愣,隨后有些驚喜道:“你搞定這個研究了?”
在把奎爾庫斯那件事告訴對方后,他就沒關注過這回事了。
“是的。”
利努穆點點頭,臉上看不出高興與否。
“我已經有了明晰的研究方向,只是這個好消息還沒來得及告訴您,多虧了您把奎爾庫斯的經歷告訴我,還有與兩位亡靈法師的溝通我才能發現這一點。”
頓了頓,他補充道:“抱歉,我沒有說您不是亡靈法師的意思。”
海涅本來沒啥,但聽到身后那四個貨嘎嘎亂笑,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所以什么是廣義上的枯萎?”
利努穆:“舉個例子,地上長草,兔子吃草,人獵兔子,我們對自然生命的行為觀測后得到的結論:這是正常的、本能的行為。
“也就是說,當個體行為正常時,可以通過與弱于自身的環境交互來實現自給自足,不需要掠奪同類的生命力來維系自身。
“但是,如果有一種兔子無法通過吃草活著,只能去吃其他吃草的兔子,又或者人只能吃其他獵兔的人活著,我們便稱之為枯萎。
“無論是枯萎獸還是枯萎植物,都是如此。
“以枯萎獸為例,它們殺戮、寄生,前者是為了直接掠奪,而寄生也不過是為了增加族群數目,強化擴張的力量。
“他們不具備這一正常的本能,或說能力,所以具備強烈的擴張意識,往往需要對同類出手,由此造成了廣義上的枯萎擴散。”
海涅不禁好奇:“可是最早的枯萎不是誕生在精靈的田地中嗎?”
“是的。”
利努穆繼續道:“那是因為植物無法直接殺死同類,但是,當第一株無法從土壤中吸收營養的小麥出現時,它就需要牧樹人掠奪其他植物的養料來供給自身,這是一種間接的掠奪。
“產生這種枯萎的根源是污染,這一結論來自奎爾庫斯,我從它的經歷中找到了具體過程。
“即就是剛才提到的‘違背法則’。
“您應該還記得枯萎之痕的魂質霧氣吧?”
海涅微微頷首。
這么一說他倒是連上了。
枯萎之痕的那一鍋魂質高湯就是無數枯萎生物的靈魂歸宿。
它們本該前往暗影界,又或者被冥界半道劫走。
但最終卻留在了大霧內。
這霧氣可以看做是一個不潔的復活池。
利努穆:“違背了法則的結果即是‘不死’,但代價便是生來就攜帶著某種意志。
“一個正常的個體在一生中要執行無數項指令,但對于枯萎生物而言,第一次死亡之前,掠奪就已經是它們活著的主要使命。
“當它們死而復生時,違背法則的‘復生’使其忘記了大部分過去,卻隱約保留了這一使命。
“然后便是這一過程的無數次重復。
‘‘使命’被不斷強化,而其他東西都變得朦朧混沌,直到它的存在就是為了這種使命本身時,它就已經能夠反過來影響霧氣。
“這時候,過去的源頭污染就已經轉變為某種特定污染。
“比如奎爾庫斯,他受到的來自魔網的污染是負面情緒,最終那片霧氣成為了枯萎的孵化池,這就是一種污染的特化。
“這個過程可以視為一種‘污染模板’,適用于所有類似的事情。
“這位先生表現出了與枯萎類似的情況,所以我稱之為‘枯萎的人’。”
海涅看向羅伊德。
“也就是說,贊羅高原的情況已經被特化了?而且與枯萎很像?”
“是的。從您的敘述來看,他也許只經歷了一次‘復生’,被特化污染的程度很輕。”
“可我的骷髏說他是在靠近麥卡拉山區時突然死去……”
海涅忽然意識到,也許是羅伊德和“復活池”之間的聯結被這里屏蔽了?
“看來您也想到了。”利努穆:“這里的確與外界不同,應當說只有在這里才‘一切正常’。
“我將一些來自悼木山谷的枯萎花草帶來了這里,在一塊密閉的土地上種植了一段時間后,它們就恢復了正常。”
說到這里他面露感慨:
“事實證明我留在這里是無比正確的,我們過去的所有研究都只是停留在表象,而且缺少與外界的交流,不知道如何深入到靈魂層面。
“巴里先生給了我不少啟發,他說在以前,不同職業之間的交流再正常不過,尤其是牧樹人與亡靈法師,同為生命研究者,有許多共同語言。
“事實也的確如此,迪倫先生的諸多研究都啟發了我,否則我也不會這么快就對枯萎的研究如此深入……抱歉,我有些激動了。
“所以,需要我幫您把這位先生種到地里去嗎?我知道哪塊土壤的生命力最旺盛,這也許有助于他恢復成一具正常的尸體……”
“那倒不必。”
海涅制止了他:“迪倫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先忙吧,我知道該帶他去哪了。”
“好吧。”
木精靈面露遺憾。
海涅剛踏出浮空城,就看到老爺子站在院子里,迪倫就在他身后。
他上前將利努穆的看法轉告了對方。
因為這一套理論的誕生有他們兩人參與,所以理解起來不怎么費功夫。
聽完后巴里若有所思:
“你要去那個角斗場法陣了嗎?”他問。
海涅點點頭:“您如果不同意的話,我可以再想其他辦法。”
去了角斗場法陣就是職業大廳的人了,他暫時還不知道如何解除這種綁定。
這是目前唯一有可能從這具尸體上“找到”羅伊德的方法。
并且這還有可能幫他恢復。
“我沒有意見,反正他已經死了。”
巴里淡淡道,指向身后的迪倫。
“把這家伙帶上。”
迪倫一臉的不情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