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林鎮比金頂莊附近的集市可大多了。
魏三羊先是帶他去專門擺山貨的地方轉了一圈,在一個賣骨頭泡酒的老頭前蹲下,隨意問道,“大爺,你這狼骨作價幾何?”
“一兩銀。”大爺掀了掀眼皮子。
開始魏二狗不知道魏三羊想干什么,現下算是知道了,老三這是在打聽行情。
“喲,這是虎骨罷?這又是多少?”魏三羊故作驚喜,挑了一塊大的骨頭問道。
那老頭挑挑眉,精明在眉眼間閃過,未等他開騙,一旁同擺骨頭賣的老頭笑了。
“小子,你還是年輕了,這哪是虎骨,這是狼大腿骨,虎骨可是要賣上一兩銀一市斤的,這大腿骨可比不上喲。”
“真要是虎骨,可擺不到這里,早就被貴人買走了。”
兄弟二人眼眸俱是一亮。
他們知曉虎骨貴,卻不知這么貴,暗自掂量包袱,約摸能有十市斤,即便是生的,便宜些,也能有個八九兩銀子。
要是他們把家里的虎骨都拿出來賣,那可就是好幾十兩銀。
給銀錢讓巴府擔保成為良民后,說不定還能買兩畝良田,以后也不必低人一等了。
“原是這般,真叫小子長見識了。”說罷,魏三羊拉著魏二狗又轉了兩圈才離開。
魏二狗拉著他,“老三,咱們咋不在那賣啊?”
“在那賣,看上的人指定要砍價,出錢不爽利,我們到春林巷,聽聞那邊皆是豪富所住,我們去那邊,若是有人看上了,人家買的痛快,我們賣的也痛快。”
魏三羊腦瓜子轉的快,他曾見過巴府的少爺的,看上的東西都是直接拿,而后小廝便會扔錢。
那大方的模樣深深的印在魏三羊腦海里,從此他也記著,這些貴族豪富,是不會計較一文兩文的。
若是能遇到,他大可以喊得高些。
魏二狗嘆服,“老三,我要是有你這腦子,娘也會喜歡我了。”
他就能從娘手里多撈點銀子出來。
魏三羊瞧了眼自家二哥,一笑,“二哥你腦子也是聰明的,就是總瞧著那一畝三分地,你該看得遠些。”
有些話他不好說,二哥聰明是聰明,可老盯著娘手里的銀錢有什么意思,娘除了死捏著錢,也并不能生錢。
若是一直盯著,娘沒錢了又該如何呢。
魏三羊悄聲嘆息,就是他們是佃農,偶爾賣賣東西還好,若是一直為商,也要官府擔保,更要巴府的擔保。
二人衣著襤褸,滿腳泥濘,才進入春林巷,就覺得無處下腳,這里太干凈了,干凈得讓他們自慚形穢。
魏二狗更是心生怯意,兩股戰戰,底層人對著權貴天生有一種畏懼感,魏二狗甚至都沒見過貴人,心里就怕了兩分。
魏三羊也怕,可是一想到那即將到手的銀子,心中便騰升一股名為膽肥的東西。
他不甘心一輩子如此,聽說大金國朝廷里也是有漢人當官的,他不求當官,他就求做和塔赤族一樣的人。
“你二人是做甚的?”突然一聲冷喝,嚇了二人一跳,魏二狗當即趴了下去,魏三羊咬住牙看了一眼,便見是一個小廝,不遠處還站著一個貴公子。
不敢多看,魏三羊立馬就匍匐在地,“小民見過貴人。”
那小廝見他們識趣,臉上露出輕蔑,莊戶人就是這般不堪,看裝扮,還是漢人,小廝就更輕蔑了,卻忘了,自己也是個漢人。
“這邊是春林巷,可不是甚阿貓阿狗都能來的,你二人快快滾,可別污了我家少爺的眼。”
魏三羊咬牙,又瞟了一眼那身著華服的貴公子,忍著害怕,朝那小廝笑笑,露出包袱一角的虎骨,“小哥,我這可是好東西,是虎骨,不知你們要不要?”
小廝聞言,眼眸閃過一點精光,朝華服男子那邊看了一眼。
便朝二人走近了兩分,嫌棄的看著他們,“把包袱挑開些,我瞧瞧。”
魏三羊趕忙拉開包袱,完整的一塊虎骨露了出來,小廝一喜,這可不就解了少爺現下的難題嗎?
他若是在少爺面前得臉,那可就是心腹,將來說不定能得一個管事當當。
“果真是虎骨,你二人倒是走狗屎運,等著。”
那小廝說了句,跑回了華服男子身邊,一臉諂媚討好,指著他們不知說了什么。
站在華服男子另一邊的一個小廝便從腰上的荷包里掏出一錠銀子遞給諂媚小廝后,一行人便走了。
魏三羊一喜,這是成了。
然而,他瞧見,小廝朝他們跑過來的時候,把那錠銀子揣進了懷里,而后趾高氣揚的站在他們面前,“把虎骨給我。”
魏三羊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小哥,這銀錢還沒給呢。”
話落,那小廝吊起眉眼,一腳踹在他肩上,“你個下賤的狗東西,孝敬貴人是應該的,竟然還敢要銀錢!還不給我?”
“明明是你昧了銀子!”魏三羊怒上心頭,摟起虎骨瞪小廝,“我不賣了!”
啪——
脊背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那小廝見他不給,竟拿下腰間的鞭子,抽向他二人。
“這虎骨是我家少爺的了,你就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我不給!”魏三羊從未這么難受過,縱是他知曉漢人低塔赤族一等,可是他沒想到鎮上的貴人竟然這么不講道理。
說完,拉著抖成篩糠的魏二狗就要跑,不料,被那小廝從后頭狠踹了一腳,鞭子噼噼啪啪落到了他們身上。
磨著他們的銳氣,磨著他們的不甘心。
“你是個什么東西,竟然也敢忤逆我,忤逆我們少爺,少爺看上你的東西是你們的榮幸,你們是莊戶人家吧,出來買東西可有擔保文書?”
魏三羊臉色一白,那小廝見狀就更囂張了,“我若是去報官,可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這位爺,可千萬別,這一包袱的虎骨都孝敬您,可饒了我兄弟,我兄弟年歲小,腦子不好。”
魏二狗連忙把包袱推了出去,緊緊拉著魏三羊。
小廝這才放過他們。
眼見著天黑了,但是還未見魏二狗兩人的身影,沈蒼術有些擔憂,便和魏大牛一道在莊子入口等。
“我這心慌得,大牛,這里去鎮上很遠嗎?他們今晚是不是回不來了?”
沈蒼術捂著心口問,這不是假話,她是真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