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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伏景光剛剛從死亡中重新醒來時,森由羅曾對他說過,如果想詢問和他之前所在威士忌組的任務或隊友有關的問題,可以直接問她。
但是此刻,諸伏景光對自己從前年的隊友并不關心,他更加關注的是從前的自己。
諸伏景光問:“從前的我是怎樣的人?”
“據我所知,是技術很不錯的狙擊手,任務完成率很高。”森由羅實話實說,“事實上在你失憶之前,我們只認識了兩個月左右,我對你的私人情況了解不多。如果你要問的話,我只能說你作為隊友確實非常靠譜。”
和到處刺探情報的波本、因為硬實力突出,表現得桀驁不馴的萊伊相比,蘇格蘭在臥底中更加沉默可靠,還曾經幫她解決過一車不能被組織知道的搶劫犯的尸體,解了她當時的燃眉之急。
再加上曾經對系統的承諾,森由羅并不介意向諸伏景光釋放自己的善意:“如果你想問更早的事也可以,作為代號成員,還是曾經的合作伙伴,那些普通研究員沒有知情權的資料我還是看過的。”
‘任務完成率很高’這個說法讓諸伏景光皺了皺眉。
或許曾經的他是連殺死自己父母的兇手都要救下的純善者,但為了融入黑暗,潛伏進組織臥底,諸伏景光早已經克服了自己不忍下手殺人的弱點,成為了為了在組織中更進一步,可以面無表情殺人的惡徒。
諸伏景光想起死在自己手下的制毒師和助手,他動手的時候確實沒有多少猶豫和糾結的心理,這讓他對自己曾經隸屬于這個犯罪組織,做下那些資料中的兇殺案件這件事有了實感。
但想到組織竟然用數十條人命來試探他的表現,諸伏景光仍然感到十分不適:“我看過他們給我的那些資料……我之前執行的任務大多是暗殺或者盯梢。”這是組織大部分狙擊手負責的任務,“除了那些之外,從前的我還做過什么因為權限問題,沒有讓現在的我知道的其他任務嗎?”
森由羅虛心求教:“比如說?”
“不是有目的的刺殺,只是殺人。”諸伏景光沉聲道,“殺很多人。”
森由羅:……
行吧,她算是知道貝爾摩德把諸伏景光帶走干什么去了。
讓一個臥底警察干這個,貝爾摩德真是不怕給諸伏景光的刺激不夠多。
默默在諸伏景光最近的檢查項目上又加了兩條,森由羅搖頭:“沒有,組織的活動宗旨是隱秘,我們很少會有做這種事的機會。就算有傷亡重大的事件,也大多是爆炸之類事故的連帶反應,單純的殺人對組織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除了爆炸,還有給實驗體做測試,森由羅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自然地忽視了自己曾經用大半個黑幫的武裝力量對R01的能力進行測試這件事。
森由羅問諸伏景光:“你問過貝爾摩德為什么會給你安排這種任務嗎?”
諸伏景光想到他走進那間倉庫之前,貝爾摩德對他說的話——
“你應該問馬德拉為什么會開發出這種藥物吧。”金發紅唇的女人舉著槍,用和悠然語氣毫不相符的姿態強硬地頂著諸伏景光的后心,“快速恢復這種能力,想一想就知道是用來培養特殊行動人員的,檢驗成品的最好方式,當然也是投放到戰場里。”
“你會有這種下場,自然是因為他們研究出來的藥劑。”貝爾摩德嘲諷道,“這就是那些‘救治’你的研究員的真正面目,怎么樣,意外嗎?”
但事實不是那樣的,諸伏景光知道,森由羅和實驗室里的研究員一直在用科學而精準的方法,在觀察室里對他的體質改變進行驗證,對他們來說,那些數字已經足夠證明藥劑的優劣。
并不是說實驗室內的測試就不會對諸伏景光造成傷害,只是和這種方式相比,諸伏景光覺得自己還是對身上被切幾道口子的觀察方法更能接受一些。
諸伏景光并沒有回答貝爾摩德的問題,只是反問道:“你聽起來真的很討厭實驗室里的那些研究員。”
他沒有回頭,看著倉庫的大門在眼前緩緩敞開:“可是現在用槍指著我的你,和他們又有什么不同呢?”
諸伏景光沒有看到,在被和研究員們相提并論的那一瞬間,金發女郎臉上的表情控制不住的扭曲了。
諸伏景光并沒有等到貝爾摩德的回答,就徑自朝倉庫內走了進去。
看著諸伏景光陷入回憶,久久沒有言語,森由羅嘆了口氣:“行吧,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那個女人對這件事會是什么評價。”
“她大概認為這一切都是我研究出來的藥劑的錯。”森由羅對此并沒有表現出任何被怨憤的不甘,又或對諸伏景光遭遇的自責,只是神態自然地評價,“但這份藥劑讓我救下了你。”
諸伏景光從回憶中抽身,抬眼看向森由羅。
森由羅繼續道:“可能活下來這件事對你來說,也并不是多么值得開心,甚至感到痛苦……”
諸伏景光看著森由羅用一貫冷淡的神情說道:“但對我來說,那支藥劑已經發揮了應有的作用。”
“……我知道。”諸伏景光聲音微微沙啞,“不只是你,很多人,那些研究員,他們想救我的心情都是真的。”
即使將他當做實驗素材,即使隔三差五在他身上制造傷痕觀察愈合情況,但對內心過于溫柔敏感的諸伏景光來說,他仍然能在這些讓普通人毛骨悚然、厭惡排斥的行為中感受到他們真切的救助心情。
敏感的心性讓諸伏景光在臥底時能夠很好地感受周圍人的情緒,察覺周圍潛藏的各種危機。但當他失去記憶,他的天性便立刻化為雙刃劍,讓他因為這些細微的溫情,沒有辦法立刻將身邊的人歸為純粹的敵人。
諸伏景光醒來后,在組織中沒有遇到過純粹的惡人,就連貝爾摩德,都因為某種微妙的實驗體間的共情,對他有著物傷其類的照顧。
此刻,徹底反駁了貝爾摩德對研究員們指控的諸伏景光,終于找到了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是因為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