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一時陷入沉默。
這個答案超出了萊伊的預料，他非常明顯的愣了一下，直起身拉開兩人的距離，危險地瞇起雙眼：“為什么？”
森由羅問：“你不先給自己辯解一下嗎？”
“因為我根本不是臥底。”萊伊語氣不善，“組織也沒有證據證明我是，否則不可能把我從審訊室放出來。”
森由羅沒對萊伊的說法發表任何意見，轉頭在煙灰缸里碾滅煙蒂。只是她這神態動作分明證實了萊伊的說法——組織根本沒有萊伊是臥底的證據。
所以森由羅到底為什么要指控他？
萊伊沒讓森由羅逃避這個問題，他捉住森由羅的手腕用力一扯，讓人轉回身來面對自己，憤怒的神情毫無遮掩地從綠色的眼底透出來：“你真的認為我是臥底？還是說，你和那些想通過栽贓我是臥底搞死我的人一樣，有其他目的？”
森由羅被迫直視萊伊燃燒著憤怒的雙眼，聲音仍然冷靜從容：“你搞反了一件事，萊伊。”
“想要你死和說你是臥底，并不是動機和手段這樣的因果關系。”
“相反，正因為我想要證明你是臥底，所以才希望你能活著，在以后的日子里有機會讓我抓到把柄。”
萊伊擰緊了眉，他反應極快地得出推論：“所以你說其他人想讓我死，是因為他們不想給你這個機會？”
森由羅點頭。
“這簡直太可笑了。”萊伊一臉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為什么他們認定我活下去之后，一定會被你抓到把柄？我和臥底根本沒有絲毫關系！”
他懷疑地盯著森由羅：“還是說，會栽贓我的那個人其實是你？”
難道在其他人看來，不管萊伊是不是臥底，森由羅都會栽贓他是，所以決定先下手為強，釜底抽薪弄死萊伊？
“你怎么會這么想？”森由羅搖頭，“栽贓一個代號成員沒有那么容易，即使我是你的上司也一樣。”
“那些人之所以會這么認為，是因為他們和我一樣，認為除了蘇格蘭之外，朗姆在塞給我的手下里還有另一個臥底，而在剩下的兩個人里，你比波本的表現更加可疑。”
萊伊心中一緊。
二選一，這個范圍縮得太小了，如果組織真的這么認為，即使他往波本身上潑臟水，自己也很難洗清嫌疑。
他克制著自己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對，而是仍保持著懷疑的態度問：“朗姆在給你塞臥底？為什么？”
森由羅沒有直接回答萊伊的問題，而是掙了掙被他握著的手腕：“擺正你的態度，萊伊，現在被懷疑的人是你，即使暫時把你從審訊室放出來，也只是還沒有抓到你的把柄而已，只要我想，隨時還能把你重新關回去。”
這場對峙發生的時機和環境極大程度上限制了兩人間沖突的程度——森由羅還坐在椅子上，被萊伊牢牢堵在有限的空間里，慣于從袖口摸刀片的手被緊緊扣著，顯然已失先機。
而萊伊手無寸鐵，被拷問兩天之后還沒得到休息，體力大打折扣，此刻更是光著上身，身上細碎傷口直接暴露在森由羅眼里，堪稱弱點全方位暴露，一打一個準。
兩人身旁還擺著組織成員安排的燭光晚餐，最適合拿來做武器的，恐怕就只有餐桌上那只頗有分量的玻璃煙灰缸。
真到需要不擇手段逃命的時候，這種東西或許還能有點作用，但在眼下這種需要逼問對方獲得情報的場景下，用這種東西威脅，別說增加威懾力了，恐怕只有搞笑的作用。
……用威脅的方法估計是不現實了，還是懷柔一點吧。
萊伊和森由羅僵持半晌，最終還是松手把人放開，繞回桌子對面坐下。
他隔著餐桌盯著森由羅，重新點了一根煙，花了幾秒鐘把剛才那種針鋒相對的沖動壓下去，才面色深沉，語氣誠懇地說：“我不知道朗姆往你手下塞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真的不是臥底。”
他向森由羅求證：“你這段時間一直在監視我，應該知道我從沒聯系過任何外人。”
“我知道。”森由羅倒是沒否認這一點，“只可惜，短期的觀察不夠有說服力，組織恐怕也不會相信。”
“我不明白，對我的懷疑是從哪里來的？”萊伊臉上閃過一絲煩躁：“為什么這些人都認定朗姆會給你塞臥底？”
他直接戳破一直和森由羅心照不宣，卻從未宣之于口的事：“在組織里，你明明即使對代號成員也保密性很高，相當重要的研究人員，把你暴露給臥底，究竟對朗姆、對組織有什么好處？”
他之前確實發現朗姆在有意將森由羅的信息透露給威士忌組的成員，但任萊伊再怎么腦洞大開，也不會認為朗姆這樣做的目的是把信息喂給臥底，頂多覺得朗姆是想通過這種方法操縱森由羅的可用人手，讓‘不小心’知道森由羅秘密的威士忌被迫和森由羅綁定，從而達到把自己的人塞給森由羅，掌握她外勤任務動向的目的。
以森由羅和朗姆那互相不怎么對付的態度，朗姆在這種事上用點手段可以說是合情合理，但如果說朗姆故意塞給森由羅、甚至故意透露森由羅信息的對象是臥底，在萊伊看來完全無法解釋。
森由羅給萊伊解惑：“如果我的信息真的被保密得那么好，泄露出去對組織自然沒有好處。”
“但很可惜，四年前我的實驗室中就曾經混入過一次臥底，雖然當時對方很快就死了，我也并不知道那個臥底來自哪里，但那個時候，關于我研究內容，甚至我本人的信息極有可能已經通過臥底泄露出去了。”
“朗姆知道的內情或許比我更多，但即便只是疑似泄露，對組織來說，關于我的信息價值也已經大打折扣。”
“而在四年后的現在，組織里許多人都心知肚明，朗姆故意把臥底塞到我的手下，制造和四年前相似的場景，目的并不在于捉出臥底到底是誰，而是為了試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