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殊邁出一步，背上的重量驟然加大了一倍，好像有兩個阿若壓在了她背上一般。
她墨藍色的長發垂下，在陽光下折射出一種陶瓷般的質感。
彎彎曲曲的發絲落在千殊側臉，拂過臉頰時有些微微的癢意。
千殊定了定神，將阿若往身上掂了掂，她又邁出一步。
咔嚓——
背上的人魚更加重了。
千殊心中默默無語，原來所謂的考驗就在這里，看來她每走一步，阿若就重一份。
這樣的話，千殊干脆邁出大大的一步，背上的人魚更重了，比小步走得時候更重，看來規則以及考慮到了這一點。
距離洞穴的位置越遠，壓力就越大。
千殊也試圖換個姿勢，比方說抱著她，可是不管如何，他們身上的壓力都會一直增加。
阿若一離開洞穴，立刻虛弱的臉色蒼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千殊……要不，算了吧。”阿若拼命擠出這句話，
太難受了，她果然不應該離開那里，體內仿佛有毒蛇在侵蝕，在啃咬，火辣辣的疼痛，雙手雙腳抽筋般的疼痛，想要扭曲，想要站起來緩解痛苦，可是偏偏身體卻跟不是自己的一般，根本控制不了。
阿若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嘴巴，試圖讓干澀的，火辣辣的嗓子能夠得到一些安慰。
“阿若，我都沒放棄呢，別說這種話，我會帶你走出這條索橋。”
將混沌之力聚集在后背，千殊總算能夠輕松一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走過洞穴外面的一片西沙地。
腳下好像提到一塊小石頭，千殊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
這里埋葬著一對人骨，會不會也是想要離開洞穴但卻沒有成功的人呢？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千殊背著人魚，一步一個腳印走下臺階。
如果她回頭看看就會知道，自己走過的石面上留下了一個個深深的腳印。
等好不容易走到索橋的一端，千殊已經被累癱了，她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阿若已經完全昏迷了，她將自己的生命徹底交到了千殊身上。
如果無法帶她出去的話，不知道阿若會不會就這樣死去。
歇息了一會兒，千殊走上了索橋。
一踏上去，整個索橋的最低點就在她的腳下了，汗水順著臉頰流下，匯集在下巴處，最后融合成一滴汗珠落下。
待她走到索橋中心，下巴處的汗水已經如同大雨從屋檐上落下一般匯合成了一條水流。
實在堅持不住了……
千殊雙膝一軟，忍不住跪倒在了地上，背上的阿若也躺下了，她側著身子，蜷縮起來，墨藍的長卷發鋪了一地。
馬上就能過去了啊。
千殊躺在地上，眼睛望見了彼岸，青草茵茵，有細小的碎花盛開。
但是太累了。
好像就這樣睡一覺啊，有個聲音在心底這樣說著。
反正也不是非得現在吧，睡一覺再醒來再帶她出去吧。
惡魔般的聲音在她心中引誘著，試圖勾出她心目當中最極端的惡，但是要一點點的蠶食。
意識浮浮沉沉，竟然真的讓她有些心動了。
可是這時候，另一道正義的聲音卻憑空插了進來。
說什么呢，你可是答應了阿若的啊，答應別人的事情必需做到才行。
而且千殊，你也不是什么遇到困難就只想著退縮的人了吧？
“可是我要怎么辦？”
千殊輕聲問著，看著晴朗無云的天空，一陣烏云飄來，風雨欲來。
她閉了閉眼睛，“就當是最后一次吧。”
不滅之魂，如果能夠聽到她的召喚，請在此刻出現吧。
這是她第一次自己召喚不滅之魂的力量，千殊并不知道這種方法是否真的管用，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不試試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再次睜開眼，雙眼已經從琥珀色變成了淡淡的藍，像天空，像大海，像一切空曠而靜謐的藍色。
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微笑，“有時候想想，還真是個執著的傻子，說要送就送。”
藍眸底的千殊將人魚一把手就撈了起來，抗在肩膀上大步往對面走去。
萬千重力似乎并沒有影響她，等到她徹底走過索橋，眼眸中的藍色瞬間褪去，真正的千殊意識回歸。
她愣了三秒才清醒，忙將人魚扶起來，好在一過索橋，她身上的重力就恢復了正常。
“阿若？阿若你醒醒，我們到了。”
“水。”
虛弱蚊蠅的一聲。
手中凝成冰塊，將冰塊放到她的唇邊，點點滴滴的水流落下進她的口中。
阿若恢復了一些體力，靠在她的懷里。
“我感受到了外面的世界，好溫柔的光芒，潮濕的水汽，清涼的水聲。”
“千殊，我想回到水里去。”
千殊點點頭，“旁邊就是一條大河，我送你下去。”
“千殊，多謝。”
美人魚沒有眼睛，若是她有，眼神當中應該露出夕陽一般的溫暖謝意。
千殊抱著她，將人魚從高高的懸崖上拋下，水面上濺起高高的水花。
片刻后，墨藍色的長發從水中浮選，阿若伸出胳膊晃了晃。
千殊也伸手擺了擺，“再見。”
若是有緣，幻海再見。
阿若干脆伸出兩條胳膊朝她晃動。
“千殊，我們肯定會再見面的。”
等到岸邊沒有了千殊的影子，阿若這才鉆進水中離去。
任何一條河流都將歸于大海，任何的水源都可以通往大海。
當然，無怨崖被詛咒的監牢不算。
千殊回到千秋門，敏銳地感到門內的氛圍和之前不太相同，院子里面好像多了不少陌生的氣息。
她慢下腳步，目光冷冷，朝著一顆樹上掃去。
“是誰？”
樹葉極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如果再不出來我就不客氣了。”
樹中依舊沒有什么動靜。
千殊隨手摘了一片葉子，以葉作飛刀，夾在二指之間，’咻——‘
飛葉重新回到千殊手中，帶來了一抹嶄新的血液，血滴從葉片上落下。
眼前一晃，一道黑色身影落在身后。
千殊眉尾一動，心道好快的速度。
但是在混沌之力改善過的五感中卻依舊如同慢鏡頭。
所以在他閃到自己身后的瞬間，千殊已經反手牽制住了他，順帶來上一腳，將人頭著地的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