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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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建安:、、、、、、、、、
第403章
異鄉少年游(一)
一只手在黑暗里不斷摸索。
啪嗒——她好不容易摸到一個類似開關的按鍵,房間里終于亮起了燈光。燈泡年久失修,有些已經亮不起來了,有些則閃爍了好幾下才穩定發亮,真正完好的燈泡所剩無幾。
地面上各種纜線粗細不一,如同一群盤桓交錯的蛇,雜亂地連接電源和儀器。
借著房間不算明亮的燈光,她成功找到了頭頂另一盞燈的開關,從而看清前不久被她撿來的人兒。
那人頂著一頭凌亂的暗藍色短發,身上穿著一件拼接白襯衫,尺寸似乎有點不太合身,微微繃在身上,勾勒出屬于女性的身體線條。左側腹破了一個口子,周圍凝固了一圈褐色血漬,底下隱隱透漏黑色光亮。她來時還套著一件深色外套,現在被隨意掛在附近臨時擦干凈的架子上。
一只酒葫蘆靜靜地躺在落灰的平臺,瓶身寫了一個大大的“浪”字。就在前不久,酒葫蘆還緊緊貼在藍發少年腰間,持續不斷地向路人呼救,恰好被一位黑發紅瞳的劍士聽見,于是劍士帶少年來到這個房間,但很顯然她自己都不知道房間里的器具到底應該如何使用。
酒葫蘆看到劍士不知從哪找到一套嶄新的手術服,還裝模作樣地戴上了口罩和手套,此時正拿著剪刀剪開傷口周圍的布料,露出下面黑色結晶覆蓋的區域。
“是這些結晶堵住了傷口,讓她不至于失血過多,是嗎?”劍士看了一眼臺子上的酒葫蘆,余光則趁機掃了一眼角落里斜靠墻壁擺放的兩柄重劍。
酒葫蘆沉默,仿佛前不久那急切的聲音從未發出過。
劍士皺眉,卻并未追問,而是看了一眼少年左手手背。她明明記得不久之前那上面的黑色紋路還只是像紋身一樣,這才一會兒沒看,竟都變成了凹凸不平的黑色結晶。
左側腰腹部貫穿傷,幸運的是沒傷到重要器官。
她撿到少年的時候,下意識覺得這個房間最適合治療少年身上的傷勢,可真正把人扛進來才發現,眼前這些儀器根本無從下手,而那會說話的酒葫蘆也失去了活力。
無奈之下,她一把扯掉口罩和手套,手掌懸停在距離傷口大約十厘米的位置,并不刺眼的淡金色光芒自掌心凝聚,緩緩滲入傷口。
用靈力探查經脈,這才是她熟悉的方式。
她發現少年的經脈里有好多黑色小顆粒,它們似乎因身體受創而活躍,每當自身光屬性靈力與之接觸,還會感受到名為關切的情緒。
“你是誰?”劍士嘗試詢問黑色顆粒中殘存的意識。
那縷意識給出回答:我叫珊古莉,是一個迷過路的人。你正在治療的人曾為我指點迷津,然而我已時日無多,只能以現在這種方式回報她了。
“ShangriLa?”劍士有些遲疑地念了一遍,“聽起來像個世外桃源。”
你是迄今為止唯一讀懂我名字含義的人。
“那個酒葫蘆你認識嗎?”
不熟,但她們都是恩人的朋友,現在似乎都在沉睡。
“好吧,我懂了。”探查完成后,劍士收回了這部分靈力。
此世法術千奇百怪,她的壽命無窮無盡,總有機會學一門全新的法術,然而這當中她最不擅長的當屬治療類。
治療對她來說本就有些吃力,更別提還要分心阻攔少年的一半靈魂進入星空,哪怕她看得出來少年需要借助星空來自我修復。
好在借助珊古莉的指引,她最終成功用靈力修復了傷口,黑色結晶隨著傷口愈合逐漸消退,很快不見了蹤影,左手的結晶則恢復了紋身樣式。
畢竟不是專業的治療型術修,劍士并沒能讓傷口完全愈合,但應該不會那么痛了。
她想起剛聽見呼救的時候,那少年哪怕已經昏迷,也因貫穿傷帶來的劇痛而止不住地抽泣。經過一番治療,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眉宇間的痛苦卻已經消散了不少。
看著少年恬靜的睡顏,她忽然有些后悔先前那粗暴的姿勢,改為相對溫和的橫抱,準備把人送去另一個房間。
外套、重劍和酒葫蘆用靈力牽引,手術室的門也用靈力打開。這就是法術的正確用途。
來到看上去像病房的地方,她一腳踹開緊閉的大門,險些被灰塵撲得灰頭土臉。考慮到懷里抱著一個傷員,她最終決定用靈力將病房上下掃了個遍,把灰塵一股腦全都丟到窗外。
“睡吧,睡一覺起來,就不痛了。”劍士將少年放在靠窗的病床上,貼心地為她蓋好被子,自己則脫了鞋子跳上鄰近的病床,盤膝而坐,闔上雙眸。沒多久,淡淡的金色光暈在身邊流轉,吸扯著周圍的光元素朝自身靠近。
病床上的少年呼吸平穩,酒葫蘆也保持沉默。
窗外能看見樓房并排而立,顯得格外整齊,此時卻荒無人煙,透著一股莫名的陰森感。
這里曾是術修起源,人們卻拋棄了祖地,情愿在外面過著落后的生活,自以為是地維持女卑男尊。越是傳承久遠的家族,女子地位反而更高。人類破壞了老祖宗的規矩,更是破壞了神的規矩。為了和神明對抗,他們不惜……
劍士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應該為這個世界留下一些火種。然而,留下火種容易,保存火種難,每次嘗試都終將以失敗告終——環境吃人,不吐骨頭。
她能感覺到病床上的少年如同一團火焰熊熊燃燒,純白色,卻并不刺目。
然而她也十分清楚,這個人乃是天外來客,是不被世界接納的存在,她還要防著對方一半靈魂飄去星空,以免引來更大災難。
星空是機甲師的世界,地表的凡人不應觸碰。機甲師和星空的不祥對抗,地表之人不論心里多么不甘,最好也還是安于現狀,免得攪亂機甲師的節奏。
文明已經歷兩度毀滅,劍士并不希望親眼見證第三次毀滅。
如果從這條思路來看,她本該第一時間殺死病床上的少年。可是不知為何,當她第一次聽見少年發出的急促喘息,心里某個柔軟的地方突然像被戳中了似的,不斷催促她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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