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斯年同樣緊緊摟住了小家伙。
他是一個極其隱忍的人,可是此刻眼底的淚終于沒再忍住,墜落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恢復了鎮定。
陸斯年隨即給陸宅去了電話,“小寧淋了雨,我們不過去吃飯了,直接回漓園。”
半句沒提顧非寒找上門的消息。
電話那頭的鄭伯囑咐了半天才掛斷電話。
陸斯年安撫好小家伙,回家、洗澡、吃飯、一起玩玩具、讀故事,再熟練不過。
蘇允寧臉上洋溢著笑容,暫時忘記了媽媽沒有一起回家,他也有可能要離開大舅舅的事情。
以往媽媽出差不在家,都是大舅舅陪他的。
就算媽媽在家,從洗澡到睡覺的這段時間也是大舅舅陪他更多些。
一大一小兩人都再自然不過。
小家伙睡著了,陸斯年卻沒有同往常一樣離開他的房間。
已經是夜里10點多,窗外雨一直下著,冷風卷起落葉,陸斯年啜飲著一杯濃烈的威士忌,神情恍惚又慘烈。
胸腔里滿是酸澀。
眼看最深沉又最瘋狂的暗戀就要被迫畫上句號,陸斯年心臟撕扯得四分五裂,和黑暗一樣破碎。
看樣子,小漓今晚是回不來了。
人世間多是無情,也不盡然。
他看向小床上的那個孩子。
曾經是蘇小漓治愈了他,而后是這個孩子。
他們母子兩人,是他此生最大的治愈和希冀。
或許最初照顧這個小家伙,完全因為他是小漓的孩子。
然則,日日夜夜的親近,付出的每一分心血,從小家伙的依戀和笑顏中收獲的每一分力量,都讓陸斯年意識到
——是蘇允寧給了他沒有任何保留的信任和愛,也是蘇允寧讓他找回了最真誠的自我。
所以,是他離不開這個孩子。
不管有沒有血緣關系,他都不想在失去蘇小漓以后,再失去這個世界上最愛他、他也最愛的孩子。
說他貪婪也好,說他瘋狂也罷,陸斯年自知再也沒辦法接受更重一層的打擊。
魚和熊掌,向來沒有既要又要。
既然如此,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他都要寸步不離地守著蘇允寧。
哪怕徹底撕破臉,哪怕犧牲掉自己精心打造了十年的“哥哥”形象也無所謂。
他所有的思緒漸漸凝固成一個近乎癲狂的執念:牢牢抓住自己僅剩的一點點。
另一邊,顧非寒牽著失神恍惚的蘇小漓回了車上,又回了住處。
蘇小漓被碰觸到手掌的那一刻,所有的感知瞬間回歸,他的手掌依舊滾燙,他的味道依舊是干凈的木質香氣……
兩人一路沉默著,都有太多想說的,卻又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蘇小漓被顧非寒推去衛生間。
顧非寒的黑眸溫柔清亮,“先沖個熱水澡,不然會著涼。”
“嗯。”蘇小漓眼睫微垂。
熟悉的安心的感覺,心弦被撥動了一下。
這是兩人五年來的第一句對話。
衛生間里響起水聲,無不惹人遐思。
那感覺,曖昧又煎熬。
時間很慢很慢。
顧非寒有些恍神,心跳又開始咚咚咚打鼓。
小家伙剛才喊陸斯年大舅舅,所以那個結婚的消息……
以他對陸斯年的熟悉,顧非寒大概想明白了些什么。
嘴一抽:該死的狗東西。
顧非寒一臉我日尼瑪的表情,暗自罵完,他莫名松了半口氣。
為了避免自己過于激動地沖進衛生間,他胡亂擦了擦頭發,迅速換了身干爽衣服,拿起房門鑰匙去了前臺。
要了幾包紅糖姜茶,又點了兩份晚餐。
在外頭晃蕩了差不多一刻鐘,顧非寒還冒雨買了些水果上來。
原以為自己能忍住,可等顧非寒看到蘇小漓穿著寬大浴袍出來時,一眼蕩魂。
他按捺著激動心跳和口干舌燥,一動不動盯著她,雙眸流動著光,不加掩飾的渴望。
現在的她,簡直美麗鮮妍到了極致,直叫人發瘋。
媽的,他又不想當人了。
蘇小漓也走到沙發上坐下,靜靜看著他。
一別數年,他鼻梁筆挺的弧度和棱角分明的下顎線依舊沒變,就連眼神也沒變。
那雙桃花眸,和多年前一樣,飽含著無限的激動。
顧非寒戀戀不舍,又小心翼翼地挪開了視線。
“喝點姜茶。”他目光依舊寵溺,將一杯熱騰騰的紅糖姜茶遞到蘇小漓手邊,手柄對著她。
大手自然地撫上蘇小漓的頭發,皺了皺眉,聲線微沉,“又沒吹干?”
語氣和幾年前一樣,心疼中帶著一點點生氣,他徑直站了起來,去拿吹風機。
蘇小漓沒吱聲。
她雙手捧著紅糖姜茶,熱度穿透玻璃杯壁滲過來,熨燙著掌心,順著指尖神經末梢一路悄無聲息地傳到中樞神經。
喝了一口熱茶,溫熱液體劃過食道流入下腹,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顧非寒這個人耐心一向不太好,蘇小漓是唯一的例外。
細軟頭發被他細心又溫柔地捧在手里吹著。
沒有半點突兀違和,兩人像是從來沒有分開過,反而頗有些老夫老妻的既視感。
顧非寒看似認真,實則心思早已飄遠。
久違又熟悉的畫面令他再次恍惚,幾年前,乃至更久遠之前,他也是如此這般照顧他的小漓。
他居高臨下地看過去,她的頭發,她的后頸,還和以前一模一樣。
“小寧叫凌義成什么?”顧非寒關掉吹風機的一瞬間,突然問道。
雖然盡量讓自己平靜理智,可他的聲音仍有些藏不住的顫。
蘇小漓轉過身來,眼睛晶亮真誠,對上那雙滿是忐忑和期待的眼睛,柔軟清澈地,“凌叔叔。”
顧非寒低垂著的長睫倏地揚起。
他就知道!
此刻他身體里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歡呼著。
作為直球選手,顧非寒向來最為直接,再接再厲地最后確認:“所以小寧是我們的兒子?”
蘇小漓看著男人一臉的嚴肅認真,又萬分小心和卑微。
她紅了眼眶,點頭。
顧非寒下顎線繃得很緊,身體微顫,直勾勾地看著她。
心臟徹底炸開。
下一秒鐘,他已經扔掉了手中的吹風機,直直吻上了蘇小漓。
蘇小漓閉上眼睛,兩只手卻像擁有了自己的意識,不自覺地撫上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