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漓看著他的背影,剛才講故事的這個人,是一個她不熟悉的陸斯年。
他分明是哥哥,不是愛人。
陸斯年走遠了。
蘇小漓看著窗外,漸漸屈從于內心的堅定,她掙扎著坐上了輪椅,從抽屜里取出一樣東西,轉出了房間。
輪椅一圈圈地轉,腦子也在一圈圈地轉。
一層層抽絲剝繭,一點點窺測真相。
昨晚那個男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要下雨了。”顧非寒一下子對上了蘇小漓的眼睛,想要往里沖卻被門口的保鏢攔住。
他說得很急,“你不能淋雨!”
風將蘇小漓細軟的頭發吹起,她臉白如紙,嘴唇顫動著,舉起手中的傘,“我來給你送傘。”
顧非寒愣住。
——“你給我撐過傘,也給了我很多珍貴的東西。”
——“成全我呵護我,也教會了我很多,在你不知道的時候。”
顧非寒目光微怔,繼而莫名地心跳如簇。
小漓,她是……想起來了嗎?
“我好像想起來一些什么,有個人在落雨的火車站接我。”蘇小漓聲音聽上去輕柔。
“有個人……帶我去吃了好吃的魚丸。”
“有個人幫我把村子里的惡霸清理干凈了。”
“有個人咬了我一口,又被我反咬了回去。”
“是……你嗎?”
起大風了,幾片葉子被吹落,也帶來了無盡薄荷的清涼香氣。
蘇小漓腦海中那個影子越來越清晰。
她盯著男人那雙桃花眼。
“那個人……叫……顧非寒。”
無人再上前嘗試阻止這一切。
蘇小漓推著輪椅來到他面前。
小手撫上了顧非寒消瘦的臉,漸漸入迷。
“你怎么不早點來找我?”她眼里涌出了淚水。
顧非寒忍不住欺身上前,捧住她蒼白的臉,反反復復地仔細查看。
“我怕你恨我,沒有更早一點去救你……”顧非寒彎下腰,抱住她忍不住顫抖。
他嘴唇落在她濡濕的眼角。
不遠處的陸斯年,下意識地后退一步,頹然地呆在了原地,冰冷透骨。
這么近,卻不能再靠近一些。
一次次地撞南墻,一次次地不回頭,直至粉身碎骨。
只怪她太美好。
美好的,和流星一樣,稍縱即逝。
賜予他虛幻夢境,再也戒不掉的心癮和執念。
現在,執念顯得那般可笑。
奧斯卡默默走近他,又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耗盡心力去愛的陸斯年,如今只能靜靜陷落在暗處,再也沒了機會。
愛情何曾公平過。
陸宅里,氣氛有些凝重。
明明蘇小漓回家是件好事兒,卻因為小少爺陸斯年的一身倦意和頹喪,也因為顧非寒也跟著一起回來了,變得有些吊詭。
一家人臉上又紅又白。
前些天,陸斯年好不容易勸說了一家人,從此不要讓小漓和顧家人還有姓凌的接觸。
而他本人,將會盡快和小漓完婚。
港島法律和內地略有不同,已滿16未滿21周歲的,只要父母同意,就可結婚。
陸斯年費盡心思,才讓章韻點了頭。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天,陸斯年自己將顧非寒帶回了家。
陸斯年回了屋,一進屋便癱倒在床上,聽著那盤幾乎被他聽爛了的“白噪音”,靜靜想著方才小漓的話。
“陸斯年,對不起,我只能做你的妹妹。”
小漓這次說得再明白不過,她對自己——是尊敬和家人的愛護。
去他媽的尊敬。
陸斯年只想撕碎一切,內心在凄厲地嘶吼。
他想起了那盤錄像帶。
如果將那盤帶子送到小漓面前,簡直和姓顧的一樣人格扭曲,尊嚴全無。
可即便是送了……她會回來自己身邊嗎?
她……只會難過到和自己一樣崩潰吧。
陸斯年頹喪地掙扎,心底深處的苦澀滲透了每一寸皮膚。
要什么時候才能練成鐵石心腸。
他也在害怕,怕再一次情不能自已,再一次不撞南墻不回頭,再一次粉身碎骨。
卻也更加清楚地明白,謊言、心機代替不了真情和愛意。
而此刻,蘇小漓也并沒有給顧非寒什么好臉色。
她瞪著正偷著樂的顧非寒,聲音異常冰冷,態度異常堅決:“你一直知道二哥那邊的消息,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不早說!”
別以為她認出了顧非寒,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
顧非寒臉色瞬間灰敗,頭疼。
真是個小冤家。
連著兩天的大雨,天氣終于放晴,陸斯年也終于鼓起勇氣走出了房門。
“蘇小漓,妹妹。”他咬牙下決心說道,極其不甘地望了一眼守在門口的鄭伯,語氣怨憤,又有點兒像賭氣。
到底意難平。
可也只能先認了,總不能徹底失去蘇小漓。
那才是真正的沒有任何希望的深淵。
萬萬沒想到小漓也沒給姓顧的好臉子,只當姓顧的空氣。
見顧非寒這般模樣,陸斯年頓時心頭一顫,忍不住覺得解氣。
他像打了興奮劑,又相當“虛偽”地皺起了眉。
老毛病。
這輩子怕是都夠嗆能改。
陸斯年兩手抄在胸前,好整以暇,樂呵呵看蘇小漓理都不理顧非寒。
強忍幸災樂禍,他湊到蘇小漓跟前,清清嗓子,“那個……咳咳……妹妹,你們倆不是挺好的嗎?”
語調很輕,無端帶著秘不可查的危險。
化身唯恐天下不亂的攪屎棍子。
挖了坑等蘇小漓跳。
誰知話音未落,蘇小漓已經冷下臉,看他更是咬牙切齒,一個冰冷眼神將他擊碎。
“撲街!關你屁事,閉嘴!”她眼中藏著鋒利的光,“還沒說你呢,當時給他消息時,為什么挑挑揀揀地不說全?”
這幾天的功夫,蘇小漓已經把之前的情況全摸清楚了,簡直胸悶氣短。
全是一幫混蛋二五仔,沒一個干凈的,都可恨。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兩人撒謊水平一個比一個高,破德行一個比一個欠收拾。
還不如詹姆斯貼心。
特么的,就連小吉姆也被幾個人帶壞了不少,有惡化風險。
被罵了的陸斯年挑挑眉,居然一點兒都不生氣,反而開心起來。
他笑著露出兩排白牙,屁顛屁顛進了廚房,杯碟輕撞的聲音,慢慢又摻雜了米香味兒。
蘇小漓:想打牌。
顧非寒陸斯年同時遞上來一副牌:和我一起打吧。
蘇小漓:不,你倆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