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傻孩子，你這樣，不是親者痛仇者快嗎！”
救下姜琦之后，林警官看著還呆呆愣愣的女孩，恨鐵不成鋼。
但姜琦聽到林警官的話后，看著圍觀人群中，奶奶因為鄰居的閑言碎語，而變的愈發僵硬的神情，把頭扭到一邊。
“我沒有親人。”
林警官聽到這話臉上也僵了僵，他剛才那話，是看著這種花一般年紀的孩子輕生，痛心疾首，沒太多想就說出來的。
但現在，看著姜琦的神情，他也想起來了，一般來說，會被長期校園霸凌的孩子，多少都有些家庭方面的問題。
而且，林警官也注意到了圍觀人群的竊竊私語，于是他干脆的閉嘴，直接吆喝著，把人通通先帶回局里。
蘇芊芊看著次序開走的警車，也終于松了口氣。
剛才給李沐打完電話后，她就也趕到了現場。
雖然這件事情跟她沒有什么直接的關系，但她畢竟間接參與了不少，如果不知道姜琦到底有沒有被救下來，今天晚上她恐怕連覺都睡不著。
只是——
蘇芊芊又看了一眼已經開走的警車，已經周圍愈發大聲的議論。
后面的事情，還多著呢，蘇芊芊一邊嘆氣一邊想。
“李律師，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所謂的“完美受害人”么。”
這天晚上，蘇芊芊到底還是失眠了。
在警車離開之后，蘇芊芊又多在現場待了一會，于是聽到了不少周圍人群的議論。
實話實說，相比于網上經常出現的各種惡臭言論，現實中的議論還是多了那么點人情味的。
但即使這樣，蘇芊芊也覺得非常刺耳——
“這孩子也真夠不孝順的，你說從小他爸媽就不要她，是她奶奶把她一手帶大，不缺她吃，不缺她穿。就這樣，還鬧著自殺，還說自己沒有親人呢，以后她奶奶的脊梁骨都得被人戳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要跳樓？”
“剛才我聽我家小孩說，好像是因為她在學校被人欺負了。哎喲，現在的小孩呀，有那么一點點事情就想不開，心理素質太差，咱們年輕那會不比現在苦多了，也沒看誰要死要活呀。”
“我怎么聽說好像還挺嚴重的。”
“就她那個性格，被欺負一點也不奇怪。太內向了，平時在樓道里看見咱們這些老街坊鄰居，連個招呼都不打。你說咱們多少都算她長輩吧，也太沒禮貌了，難怪挨欺負。”
“真是校園霸凌怎么不早找老師，不早報警，自己立不起來能怪誰，還不是她太好欺負，才會被人欺負。”
“唉，我聽說還跟三角戀有關系，好像是哪個男孩喜歡她，所以男孩原來那個女朋友就不樂意了，所以才有后來這些事。”
“哎喲喲，我就說了吧，早戀害死人，真是的，我得趕緊再說說我家小子去。”
蘇芊芊聽著這些議論，實在覺得有點悲哀，為什么受害者有罪論如此無處不在。
之前她自己的事情就不說了，好好的穿著伴娘禮服裙，就有人說是她衣著不當。
明明是公司惡意調崗，也有人說是她不夠吃苦耐勞。
但是今天她遇到的這兩個受害人，不論是姜琦還是李沐，在蘇芊芊看來，他們真的都已經是所謂的“完美受害人”了——
姜琦沒招誰沒惹誰，莫名就被校園霸凌，之后還要被人指點不自愛，或者性格不好。
李沐也是，明明是見義勇為做好事，但卻要被人說如果不是他多管閑事，也不會被造謠。甚至還有人說，要不是因為他，可能姜琦也不會被刺激到要自殺。
總而言之，不論他們做了什么，或者沒做什么，好像總會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總要被人說三道四。
“李律師，您說這個世界上存在完美受害人嗎。”
蘇芊芊把這兩天姜琦和李沐的事情，大致跟李程講了一下。
“受害者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擺脫受害者有罪論呢。”
“你要是這么想，就落入他們的陷阱了。”
李律師在那邊哈哈一笑，這就是為什么他想在視頻里，把“受害者有罪論”作為擴展內容講講的原因。
這個論調實在是太廣泛，太無處不在了。
而且很多人分辨不清“受害者有罪論”，和“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以及“適當自我防護”等正常的概念的區別，這樣他們就會一概而論，不僅會影響社會的風氣，而且還會給受害人帶來二次傷害。
“我覺得受害者有罪論最重要的成因，就是對前因后果的錯誤認知。”
李程律師組織了下語言。
“咱們就拿姜琦的案子舉例子。”
“內向、不太會反抗、原生家庭不好、告老師沒有得到好的處理結果，這些是她被霸凌的原因之一嗎？沒錯，這是她被霸凌的原因之一。”
“但這是她的罪責么？不，這不是她的罪責。”
“所以，我們可以和自己的孩子說，不能太內向，被人欺負了要跟家里說，要反抗。這都是幫助孩子規避校園霸凌的方法。”
“但我們不能說，因為這個孩子有這些問題，所以他就活該被校園霸凌。”
“我們出于自我保護的目的，可以主動規避一些高危風險因素，但是我們不能認為有這些風險因素的人，就活該被犯罪分子找上來。”
說到這，李程也長長的嘆了口氣。
別看他現在侃侃而談，但想改變人們心中那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卻太難了。
說實話，之前類似的視頻他也做過，不過效果嘛，只能說差強人意，聊勝于無。
不過嘛——
想到這李程又笑了。
“其實我也知道，我在這說這些大道理，搞邏輯，很多時候都沒有用。”
“之前想再做在視頻里，也是執念使然。”
“但是這次，你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抓手呀。”
“啊？！”
蘇芊芊一時沒聽明白。
“就是李沐的父母呀。”
“我覺得你的想法很有道理，現在的觀眾們，哪有幾個喜歡聽說教的，還是看啪啪打臉比較爽。”
“前兩天他們還對你大放厥詞，覺得都是你的緣故才會引來謠言。”
“喏，現在這不就輪到他兒子了嗎，他們總不會覺得兒子見義勇為也有毛病，活該被造謠吧。”
“這節目效果不就來了么，說不定有這個例子，倒是能多改變一些人的想法。”
“等他們的起訴等等的事情忙完，你幫我問問他們，愿不愿意也一起錄視頻唄，我也給出場費。”
“哎，這個案子也有意思，要不是我最近太忙了，還想再代理一下，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