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友進入后面的房間,里面已經有兩個人等著了。
其中一個人穿著稍微有些舊的羊毛外套,襯衣的活動領子漿洗的很干凈,但能看到邊緣有一點破損。
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中產,年紀在三十多歲,有著明顯的日耳曼人特點。
他在緩慢翻看著一本書,封皮有些破舊。
而另外一個人和他的穿著差不多,不過更年輕一些,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
這兩個人出現在這家高檔俱樂部,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這是個私密的房間。
“上午好,顏先生!”看到顏清友進來,兩人連忙起身。
“上午好,斯派斯,還有……菲爾登。”顏清友沖著兩人點點頭。
奧古斯特.斯派斯,德裔移民,記者、演說家,芝加哥國際工人協會領袖,德語勞工報紙《工人報》主編。
外面那幾個商人在痛斥芝加哥的勞工組織的時候,完全沒想到芝加哥勞工組織的核心人物就和他們在同一間俱樂部里。
而且此時正和顏清友坐在一起。
旁邊的是他的助手,塞繆爾.菲爾登,紡織廠工人,無政府主義演說家。
斯派斯和顏清友的聯系人。
也是顏清友的人。
“介意我看看么?”顏清友坐下后很好奇的看向斯派斯面前的書。
封皮這么破舊,肯定經常翻閱,還要隨時帶在身邊。
顏清友很好奇那是什么。
“當然!這是我,和我的戰友們的精神導師,也是全世界無產階級最重要的財富!”斯派斯很高興能將這本書介紹給顏清友。
顏清友接過書,揚了下眉毛。“共CD宣言?馬克思?”
“我記得我老板也有看他的書,那本《資本論》。”
“真讓人意想不到!”斯派斯露出驚訝和驚喜的表情,隨后有些惋惜:“可惜,馬克思先生前兩年去世了……這是全人類的的巨大損失。”
顏清友隨意的翻看兩頁,便不感興趣的放回桌子上,推了回去。
“說說正事吧。”
“聽說你們要組建工人武裝?”
“我們只是為了自保!那些資本家……他們為了鎮壓工人運動,采用了血腥的手段。使用軍隊、警察和偵探社,對我們的工人運動進行了殘酷鎮壓!”斯派斯聞言心中一跳,誠懇道:
“我們只是為了威懾……表明我們的組織力和反抗意志,逼迫他們讓步。”
斯派斯知道,自己必須要爭取對方的點頭。
在芝加哥無論做什么,都繞不過面前這個人。
之前在芝加哥的勞工組織和資本的爭斗中,顏清友始終不參與其中,反而在某些方面給這些勞工組織提供了便利。
這也是他此時坐在顏清友面前的原因。
“我們老板很同情你們的遭遇,我也是如此!但你要明白,你們只是在爭取自己的合法權益,而不是一群暴徒!”顏清友不緊不慢道。
“顏先生,這只是威懾和自保!之前的血腥鎮壓事情已經證明,我們必須有威懾對方的力量才能保護自己!”
“僅此而已!”
“不會對陳先生的產業造成任何影響,也不會威脅到你們!”
顏清友看著對方沉默不語,而斯派斯的心也漸漸提起。
片刻后顏清友才微微點頭:“記住你說的!”
這時斯派斯心里才松了口氣,露出一抹笑容:
“當然!我們并不打算用暴力來將事態擴大……”
片刻后,奧古斯特.斯派斯和他的助手塞繆爾.菲爾登從后門離開,走出一跳小巷后,斯派斯才真正松口氣。
“我們為什么一定要獲得他們的同意?”菲爾登低聲詢問。
“因為沒有他們的同意,我們沒有辦法在芝加哥生存下去!”斯派斯在袖子里捏起拳頭。
“但想要達成我們的目標,必須要掌握自己的武力!別忘了他們當初是怎么爭取到自己的權利的!”
“只要我們自己的武裝力量發展起來了,就不用這么忌憚他們了!”
斯派斯走后,顏清友在房間中又坐了一會兒。
他不喜歡這個斯派斯,以及這個國際工人協會。
這些人太激進。
他們的目的是消滅資本。
甚至在內部會議中表示要用炸藥和步槍爭取權利。
芝加哥最大的勞工組織一共有兩個,除了國際工人協會之外,另外一個是中央勞工聯盟,那個組織就溫和多了。
不過現在陳正威要推動美國的勞工運動,在短時間內將影響力達到最大。
顯然,這個國際工人協會的激進行動,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他才會允許對方組建什么工人武裝俱樂部。
在顏清友的點頭后,國際工人協會很快就組建起了工人武裝俱樂部。
并且在俱樂部內部開始公開發出要用“炸藥和步槍”來爭取權益的聲音。
整個國際工人協會,還有那些加入的勞工,都變得激進起來。
這個聲音甚至傳到了那些工廠主的耳中,讓他們迅速警惕起來。
而中央勞工聯盟對國際工人協會的這種激進的風格非常反對,但在國際工人協會用武力爭取權益的聲音越來越大之后,中央勞工聯盟便迅速的邊緣化。
與此同時,國際工人協會在不斷的與其他地區的勞工組織聯絡,大量勞工組織核心人物來到芝加哥參加會議。
這個過程中,顏清友一直在看著他們。
甚至他們能這么容易的與其他勞工組織接洽,并且召開會議,顏清友占了大半的功勞。
2月下旬,國際工人協會在芝加哥召開了會議,通過了各地勞工組織組織工人在5月1號參與大罷工的決議。
不僅僅是芝加哥,而是芝加哥、費城、辛辛那提、紐約等多個城市。
同時國際工人協會要在罷工期間組織武裝糾察隊,雖然被溫和派的中央勞工聯盟否決,但國際工人協會并沒有放棄,依然在私下里組織工人武裝。
溫和派在這個聯盟里被迅速邊緣化,激進派的國際工人協會掌握了整個集會和罷工的籌備。
隨著組建起來了自己的武裝力量,國際工人協會甚至開始無視了之前和顏清友的約定。
他們甚至開始試圖利用罷工制造經濟危機,來給美國制造更大的損失,逼迫美國政府和工廠主讓步。
與此同時,關于這場罷工的具體細節,也都傳到了洛杉磯。
“我喜歡他們!”陳正威叼著雪茄,一邊看著電報一邊笑道。
“想要做出事情來,就要有人有槍才行!沒人沒槍,誰理會他們?用吐沫淹死那些工廠主啊?”
“不過我怎么總覺得他們是英國人派來的?”陳正威很快輕哼一聲,神色又有些不善起來。
用罷工制造經濟危機?
這種類似的手段他經常做啊。
比如支持蘇丹的叛軍,比如支持愛爾蘭人,比如……用一場詐騙來讓英國變得激進。
將心比心,他總覺得這些工人組織背后有英國人的影子。
宋文翙不知道陳正威的真正想法,不敢說話,不遠處的大頭仔倒是見怪不怪。
畢竟陳正威可以上一秒笑嘻嘻的稱贊你,下一秒就突然翻臉說“可我突然覺得心情不好了”,然后一槍干掉對方。
片刻后,看陳正威將電報扔回桌子上,宋文翙才問道:
“威爺,我們是不是要在他們之前有所動作?”
“是啊!”
“等他們行動了,我們再有動作,那就是被動了,變成了我們是在壓力下讓步!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們的功勞,是他們的犧牲爭取的。”
“我們在他們之前就宣布八小時工作制,這樣我們是先進文明的代表,是引領了時代的變化!”
“這一點決不能弄錯。”
“通知秀才,就4月10號吧!不早不晚,剛剛好。”
“我們的所有工廠,到時都改為8小時工作制。”
之前的試點,已經讓秀才和他的手下,摸索研究出了一套工廠管理的改革流程。
到時候其他工廠有樣學樣就行了。
而且顏清友現在就開始招人,到時候突然改革了也不會工人數量不足,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