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兩邊剃掉……從這里……”陳正威坐在鏡子前,用手在頭發上比劃示意。
“上面的頭發要留著,向后梳的時候要有一定的層次感……”
兩個理發師稍稍研究了一下便動手,他們不是第一次給人剪這種頭發了。
昨天陳正威特意讓人找了幾個頭發長的華工給他們練手。
不然陳正威還真怕自己頂著個狗啃過的發型出門見人。
代價就是那三個華工最后都變成了光頭,不過每個人拿到了兩塊錢的報酬,也算是皆大歡喜。
一個多小時后,陳正威看著鏡子前的自己,還算滿意。
頭發兩邊和后面都剃光,只有頭頂的頭發留下來,抹上發油后從頭頂梳到腦后。
他覺得現在自己左臉上寫著時尚,右臉上寫著潮流!
“怎么樣?”陳正威問旁邊的晚云。
“威爺的頭發怎么做都好看!”晚云笑道。
陳正威哈哈一笑,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兩個理發師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
“讓人來把房間打掃下,把地毯換了。”
陳正威雙手按著椅子扶手起身,走回到沙發前坐下。
晚上,陳正威換上一身紫色條紋西服,紅色襯衣,外面穿著一件很奢華的貂皮大衣。
要知道在唐人街外,普通的公寓售價都不到1000塊,幾百塊的貂皮大衣已經算是奢侈品了,而這件大衣花了他接近2000塊,是整個舊金山最貴的大衣。
他經常是只買貴的不買對的,他喜歡讓別人知道他很有錢,特別有錢。
他是整個舊金山華人的標桿,他需要所有人都看到,他一件衣服的價格也能成為其他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他不但自己喜歡穿好的,也要求陳正虎、顏清友、阿龍他們穿最好的。
所以他手下的人手膨脹的很快,現在已經有一千一百人了,也就是唐人街40個人里面,就有一個是他手下的馬仔。
已經沒辦法再擴張了。
不過隨著洋流季節性的變化,從1月底2月初開始,就是從粵東到舊金山航行運輸的高峰期。
到時候會有一大批華人被送到舊金山。
陳正威心中轉著一個多月后航運的事,從房間里走出。
推開隔壁房間的門,只見林長寧穿著穿白色絲綢的長袖旗袍,旗袍下擺的縫隙里露出同色長褲,袖子只露出手腕。
脖子上帶了一條珍珠項鏈,手腕則是一條鑲嵌著寶石的黃金手鏈。
這一身衣服,著實顯得林長寧清麗窈窕。
陳正威的目光有些不懷好意的在她身上打量,沒別的意思,他就是好奇她將刀和槍藏在哪了。
林長寧從來是刀不離身的,睡覺時都要將刀放在枕頭下面。
林長寧白了她一眼,隨后從衣架上拿下一件狐貍皮大衣披在身上,陳正威聽到刀鞘的撞擊聲。
片刻后六七輛馬車離開唐人街。
而在街口,一個穿著大衣的鬼佬壓下了帽子,遠遠跟著,不過很快就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人盯著。
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只見是陳正威手下的幾個馬仔,正緊緊盯著他,朝著他靠過來。
這唐人街上的鬼佬本就不多,尤其是現在天都黑了,他又遠遠跟著陳正威的馬車,立刻就被人察覺了。
那人心里一跳,知道自己暴露了,目光在周圍掃了一下,突然拔腿就跑,拐個彎朝著樸次茅斯廣場沖過去。
在唐人街里,到處都是那個華人的手下,根本逃不掉。
只有廣場那邊才有機會。
“抓住他!別被他跑了!”周圍的馬仔頓時大聲喊道,朝著他撲過來。
那鬼佬瘋狂奔逃,只見身后的馬仔越來越多,甚至有人直接掏出槍來,只是街上行人和馬車多,才沒開槍。
一直追到司法大廳門口,那些馬仔連絲毫放慢都沒有,而司法大廳門口的銅扣子看到這一幕后直接轉身進去了。
那鬼佬見狀暗罵一句,他早就知道調查局被那些華人收買了。
最后他在金融區才甩掉追來的馬仔。
隨后匆匆回到租的住處,只見有一個人在,其他人還沒回來。
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在一起碰面,將收集的消息匯聚到一起。
“發生什么事了?”另外一人詢問。
“我暴露了!”之前的鬼佬聳聳肩。
“以后不能進唐人街了,以后行動要更小心才行。如果能找到上次那個人,從他那里肯定能得到一些消息。”另外一個人說道,他說的上次那個人,就是喬治。
他將畫像送回偵探社,還沒找到對方的身份。
一直到一個小時后,另外兩人回來。
“我們看到那個中國人的馬車了,他去了意大利人那里,費爾羅家族!”
“今天是圣誕節……這個時間去見面,很可能是參加宴會。看來他和意大利人的關系很密切。”幾個平克頓探員交流一番,越發覺得棘手。
那個中國人很警惕,手下又人手眾多,想在唐人街埋眼線也不可能,只能在外圍一點點調查。
根據目前的調查,德國人和波蘭人的背后都有那個中國人的影子。
如今再加上意大利人……
對方的地下勢力幾乎覆蓋了半個舊金山。
“那個安圖森議員的事,會不會和他有關?”有人提起另外一件事。
“這件事有總部那邊調查,我們只查好我們這邊的事情就行了。”另外一人說道。
安圖森議員被槍殺,這可是一件大事,昨天不少報紙都緊急加了增刊,報道這件事情。
“歡迎你,陳!”杜喬看到陳正威笑著迎上來。
他是在一家餐廳內辦的宴會,就是維托被射殺的那一家。
陳正威總覺得這里不太吉利,不過既然對方不在意,那他也沒什么意見。
反正死的又不是他的人。
“不知道應該送什么禮物,不過蘋果在我們那邊代表了平安!”陳正威隨手將帽子和大衣交給馬仔,指著李希文手中的一籃蘋果道。
這些蘋果都是他的馬仔剛才在水果攤精挑細選出來的。
“這是個好兆頭!”杜喬笑道。
“林長寧,我的未婚妻!”陳正威攬過林長寧的腰間。
林長寧聽到未婚妻三個字,心情就很不錯,眼中也露出笑意。
“你好,女士!”杜喬握了一下林長寧的指尖,低頭想要親吻林長寧手背,這是對女士表示尊敬的禮儀。
實際上只有意大利上層才會這么做。
不過維托家族在美國有了自己的事業,他們正在學著向上層社會的人靠攏。
不過林長寧卻是下意識的瞬間抽出手指,五指抓向杜喬雙眼,然后在杜喬眼前一點兒才停了下來。
杜喬眨了眨眼睛,他被嚇了一跳。
“她在告訴你,我的東西別人不能碰!”陳正威哈哈大笑道。
“看來我做了什么失禮的事!”杜喬很快就露出笑容,他不會讓這種小事影響雙方的合作。
而且不同的民族,本來就有不同的習俗。
不過他心中倒是有些詫異這個看起來很“纖細”的少女,出手竟然又快又狠,剛才雖然是自己沒想到,但也確實沒反應過來。
“只是不習慣你們的禮儀!”林長寧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了,沖著杜喬微微點頭,表示歉意。
很快這個小插曲就被扔到一邊。
“雅科波!”陳正威看到雅科波也笑著打了個招呼。
之前雅科波還特意讓人送了一份禮物給陳正威。
“這是法比奧……”杜喬在一邊介紹。
“這位你應該知道,來自中國城的陳先生!”
“是的,如雷貫耳!你好,陳先生!”法比奧伸出手笑道。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庭宴會,參與的除了費爾羅家族的重要人物之外,就是附屬家族的首領,當然,還有女伴。
除此之外就是陳正威這個盟友。
雙方隨意說些普通的話題,直到晚宴結束,陳正威和杜喬、法比奧和雅科波到一邊閑聊。
而林長寧則是與其他女人坐在一起,那些意大利女人對這個相貌精致纖細,而且很安靜的女人,也很感興趣。
畢竟她們來的時候都知道陳正威的地位,也知道林長寧是陳正威的未婚妻。
其他人聊著家庭和烹飪這些林長寧完全不感興趣的內容,見林長寧始終不開口,有人笑著問:“林小姐,伱有什么愛好么?讀書?音樂?看書?”
林長寧早就受夠了她們的家長里短,想了想道:“殺人算不算?”
其他人都一臉的驚愕。
“開個玩笑!”林長寧很快就露出一絲微笑,如同鮮花綻放一樣。
看到其他人驚愕的眼神,她總算明白陳正威為什么喜歡這么干了,心里很舒爽。
“我更喜歡畫畫……”林長寧絞盡腦汁想了一圈后說道,主要是她小時候用泥巴在墻上畫畫,然后被訓斥了。
很快其他人的話題就轉為討論如何在美國保持意大利人的傳統和文化了。
林長寧總算聽到一些感興趣的東西,她在一邊傾聽了片刻,覺得唐人街也需要這樣,一方面像陳正威做的那樣,融入美國主流社會。
一方面保持住自己的傳統和文化。
只有這樣才能讓在美國的華人有著足夠的凝聚力。
“現在美國的主流社會對我們很排斥,我們這些少數族裔不但要賺錢,也要增加自己的影響力才行。”陳正威抽著雪茄,坐在椅子里與其他人閑聊。
“陳先生有什么想法么?”杜喬覺得陳正威說的很對。
他們想要有更好的發展,一定要增加自己的影響力。
“輿論,控制報紙、雜志,在上面發表對我們有利的言論。那些普通人沒有太多辨別能力,他們只能被動的接受信息,最后他們知道的都是我們想讓他們知道的……”
“只有這樣才能創造出對我們有利的社會環境!”
陳正威笑著侃侃而談。
他有一點兒別的目的,自己現在華人的身份想要掌控報社很難,頂多是像現在這樣花錢買通報社,然后讓他們盡量偏向自己。
意大利人就比自己容易多了。
如果意大利人能掌握報社,自己再從這些盟友手中拿到報社,也會很容易。
我的是我的,盟友的也是我的啊!
他的話語讓杜喬等人陷入深思,杜喬也想到最近的報紙上有很多關于中國人的報道,而且都是正面的。
雖然中國人在美國的地位和影響力太低了,但隨著時間,必然會有一些改變。
“正確,而且充滿了智慧的做法!”杜喬深思后,很認同陳正威的想法。
“除此之外,還有大選,展現出我們的影響力,才能讓政府對我們足夠重視……而報紙也是影響大選的重要一環!”陳正威繼續道。
杜喬深以為然,并且將今天閑聊的這些話放在心里。
這個中國人的領袖,雖然年輕,但很有智慧,不像普通的幫派那樣只知道好勇斗狠,而是在考慮著更深遠的一些事情。
不但是他,雅科波和法比奧也有同樣的想法。
晚上回去的時候,陳正威坐在馬車里與林長寧閑聊:“你們都聊了些什么?”
“一些家長里短的內容。那些女人……很喜歡討論家庭,看得出來她們很重視自己的家庭。”林長寧道。
“意大利人和我們很像,都是以家庭為中心。”陳正威道。
“她們還討論了怎么保持意大利人的文化和傳統,雖然第一代從意大利來美國的人都有著這些傳統,但她們擔心下一代、下下代會將自己的傳統丟失!”
“尤其是當一些人搬離意大利人的社區之后……”
陳正威思索了片刻,點點頭:“她們的擔憂是對的,這些情況很快會出現。”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么?”
“你的學校,應該增加一些關于這方面的內容!這樣才會讓那些在美國出生、長大的孩子有著足夠的認同和凝聚力。”林長寧說道。
陳正威哈哈一笑,沒想到林長寧這么快就想到這一點了。
不過他也清楚,就算增加這方面的教育,最后很多人仍然會逐漸忘記自己是什么人。
不過他不太在乎這一點,他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他自己,他覺得美國應該有他一個位置。
如果自己能做到那一點,其他華人的生活應該也不會太差。
除此之外,他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尤其接下來的六十多年,整個世界都是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