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高中同學分別后，在回別墅的路上，蘇云錦沒跟燕裕說過一句話。
“生氣了？”燕裕問道。
蘇云錦沒有回答，只是一個人在前面走得飛快。
“生氣了嗎？”燕裕快步走到她的身邊，再次笑道。
蘇云錦加快腳步，將他甩開。
走了幾分鐘，發現身邊沒人說話，她又忍不住轉頭去看，就看見燕裕落后她五六步的位置，慢悠悠地跟了上來。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燕裕神情淡定地說道，“擅自答應讓她們拼桌是我的問題，但她們也沒說什么你的黑歷史，話里話外都是在夸你高中時期受歡迎吧？”
“隊長覺得在學校里過分受歡迎，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嗎？”蘇云錦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她的臉上表情已經不復往常恬靜，而是嚴肅里帶著些許不悅，認真說道：
“桌子里隔三差五就被人塞情書，總有不認識的同學找你莫名其妙的表白，甚至連老師們偶爾都會拿這個開玩笑，隊長能理解這有多煩人嗎？”
“我不能理解。”燕裕不假思索地答道，“因為我高中時期不是校花。”
“我也不是！”蘇云錦惱火說道，“而且我真的真的不喜歡完全不認識我的男生，就因為我長得好看而給我寫肉麻到極點的文字，在教室門口堵著我說一堆讓我尷尬到想逃走的傻話！”
“其實也不止是外表好看吧。”燕裕笑著糾正她道，“你的性格文靜淑雅，氣質溫柔可人，本來就是很多男性喜歡的類型。家庭條件也好，我猜你高中學習成績同樣不差，畢竟姑蘇大學可是雙一流211。綜上所述，在學校里追求者眾多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謝謝隊長……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蘇云錦的氣憤終于從臉上褪去，更多轉為無奈和苦笑，“我希望能像靈韻那樣，用強烈的人格魅力去吸引周圍的人，而不是讓大家都只關注她的漂亮臉蛋。”
所以這就是前世的蘇云錦，愿意追隨陳靈韻當秘書的原因吧。
因為高中被太多異性追求而苦惱，又不知道如何改變現狀，所以才會在剛見面就被陳靈韻的強大屑力所吸引——畢竟陳靈韻可是能將身邊的追求者全部惡心走（沒錯，也包括我），以至于被人諷刺為“江海公主”的新時代獨立女性嘛，當然會讓性格偏傳統內斂的蘇云錦感到下意識羨慕向往了。
但是說真的喂。你學誰都行，別學她，我求伱了好不好？
燕裕終于恍然大悟，隨后又換上極其凝重的表情，跟蘇云錦認真說道：
“答應我，云錦……不要學陳靈韻好嗎？”
“啊？誒！”見他突然嚴肅起來，蘇云錦一時也不知所措，露出有些驚惶的可愛表情。
“你不需要去模仿任何人。”燕裕語重心長地道，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眼睛，仿佛要直接刺穿她的靈魂，語氣也是強而有力，擲地有聲，“你要堅持不懈地做你自己，這是我作為隊長對你的要求。我希望看到的蘇云錦，是成熟且有主見的獨立女性，而不是一舉一動都在模仿副隊長的應聲蟲。你要相信自己的內在人格，同樣擁有不遜色于你外在顏值的強大魅力。”
“哦，哦。”蘇云錦卻越發慌張起來，下意識囁嚅說道，“我知道了。隊長，我會努力的。”
“很好。”燕裕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說前世的蘇秘書為什么唯屑公主是瞻，原來問題癥結居然在這里啊。
哈哈，看我把你們倆的紅線給剪了！陳靈韻，你現在感覺如何啊？
燕裕志得意滿地走在前面，蘇云錦跟在他的身后，感覺臉頰有些微妙的發熱。
其實正如她先前所說，周圍的人越是肯定她的外在顏值，在她看來就等同于越是否定她的內在魅力。
蘇云錦并非不愿被人稱贊漂亮，而是不喜歡除去“漂亮”以外一無是處，這是文學少女纖細內心深處的強烈執念。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不愿意聽從父母離開戰隊，離開這個愿意認可我的內在價值的地方。
只是隊長啊，你剛才那些臺詞也有點尬到我了。除了游戲和里的女主角，不會有人真的被這種看似暖心的套話給攻略的吧！
“隊長。”蘇云錦輕聲喚道。
“怎么了？”燕裕聞言回過頭去，就看見蘇云錦那張秀美素凈的臉，被籠罩在路燈照不到的昏暗范圍里，顯得五官輪廓模糊不清。
唯有一雙眸子卻是閃閃發亮，宛如天上的璀璨繁星，明媚動人。
“我會努力的。”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燕裕沉默了一會兒，回應道：
“你最好是。”
“隊長。”蘇云錦向前走了幾步，重新回到路燈照亮的范圍內。
她上身微微傾斜湊近燕裕，臉上掛起了燦爛的虛假笑容：
“你不破壞氣氛會死是嗎？”
“我這人只看行動。”燕裕后退半步，和她繼續保持距離，“不看氣氛，也不信保證。你光靠說的沒用，得親身證明給我看才行。”
“好。”蘇云錦微笑說道。
她轉身朝回別墅的路走去，燕裕快步跟在她的身后，忽然問道：
“又生氣了？”
“沒有哦。”蘇云錦回答說道。
過了片刻。
“是生氣了吧？”
“隊長為什么覺得我會生氣？”
“因為我破壞了氣氛，打斷了你的自我感動？”
“并沒有哦。”蘇云錦笑容越發燦爛，“畢竟我早就知道隊長是個什么樣的貨色了，所以根本沒有因此而生氣。”
“嗯。”燕裕思忖問道，“但‘貨色’這個詞用來形容人，應該是帶有貶義色彩的吧？”
“在我們姑蘇閑話里，用‘貨色’稱呼是夸你人品好的意思。”蘇云錦笑瞇瞇道，“比如你這個‘呆貨’、‘擱煞貨’、‘落腳貨’、‘厾底貨’，都是很常見的褒義詞。”
“行吧，但是云錦……”燕裕提醒她道，“你現在的假笑很像陳靈韻，你知道嗎？”
“沒有哦。”蘇云錦笑著否認。
“是真的。”
“但是我沒有在模仿靈韻。”
“所以是正常笑容？”
“是我發自內心想展現給隊長看的表情。”
“能不能收一收，這樣看著有點可怕了。”
“不可以。”
“為什么？”
“因為隊長說了要做自己。”
“我的話也不是什么金科玉律，你不必奉為圭臬的。”燕裕試著跟她溝通，“而且你這樣陰陽怪氣讓我有點不舒服，咱們畢竟也不是什么外人，有話就直說可以嗎？”
“好吧。”蘇云錦停下腳步，收起臉上的虛假笑容，變為面無表情的模樣，“隊長。”
“怎么了？”燕裕也跟著她停下。
“想滾到陰溝里去嗎？”
“等等！你這一下子也變得太不友善了吧，而且為什么突然這樣說？”
“那我換一種說法：隊長想檢閱我的南斗星河秘術的練習成果嗎？”
“換了說法結果還是沖到陰溝去啊！”燕裕努力按下自己的吐槽欲望，抬起雙手表示讓步，“好吧，我承認我破壞了剛才的氣氛，讓你感覺不開心了。很抱歉，云錦。”
“我知道隊長為什么要破壞氣氛。”蘇云錦沉默片刻，平靜說道，“正因為如此，我現在才特別討厭你。抱歉，隊長。”
“好吧，既然我們也互相道歉過了。”燕裕重新露出笑容，用力拍了下手說道，“那就讓我們彼此諒解、重歸于好吧。”
話音剛落，腳上再次傳來沉重的壓力——終于被他破防的蘇云錦，忍不住一腳踩在了他的鞋面上。
可惜她體重太輕，都不用開象咒硬撐，完全沒有任何痛感。
見她還在用力轉動腳后跟，燕裕也只能配合地叫幾聲，表情夸張地說道：
“哎呀，好痛啊。腳下留情啊云錦，我骨頭要斷啦。”
蘇云錦卻沒上當，見他這聲情并茂的表演，就曉得自己踩他根本沒有殺傷力，只能忍氣將腳收了回來。
“所以，消氣了？”燕裕用手撣去鞋面上的灰塵，悠悠確認問道，“這樣總算是和解了吧？”
“隊長為什么要在意我生不生氣呢？”蘇云錦實在沒力氣繼續鬧別扭了，只是無奈嘆息問道，“畢竟我也配不上隊長，不是嗎？”
“你在說什么傻話？”燕裕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失笑說道，“我當然會在意你了，云錦。”
“畢竟你可是我們的戰隊主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