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裕穿著拖鞋出了門，趿拉趿拉，悠閑地走向剛才的聲音方向。
在前方的不遠處，他看見劉龍韜正站在道路中央。地面以他腳下為中心，朝四面八方擴散凹陷下去，仿佛被巨大的重錘狠狠砸擊過似的。
兩具尸體撲倒在他的周圍，看面孔是七竅流血，已經死得透透的了——死者的飛劍就在周圍，和之前的短劍樣式類似。
說實話，若是她們挑選弱雞一點的目標，比如陳靈韻之類的，說不定還真有得手的可能。
但是很可惜，這些刺客選擇的是兩邊戰隊之中，最不可能中招的兩個強者……
“行啊，老劉，全讓你一個人解決了。”燕裕檢查了片刻尸體，隨口問道，“沒留活口？”
“嗯，沒注意呢。”劉龍韜鎮定心神，皺眉說道，“這倆刺客突然沖出來，把我給嚇了一大跳，出手重了些。”
“沒事，葉筠那邊抓了一個活的。”燕裕呵呵說道，“既然你也沒事，那我回去吃晚飯了啊。”
“你還有心思吃晚飯？”劉龍韜頓時驚了，“老燕，你以為這里為什么會出現外國修士？！”
情急之下，都忘了稱“您”了。
“是來偷長白山秘境的唄。”燕裕露出“這有什么難猜的”的表情，說道，“人家國內管長白山叫‘白頭山’，‘民族圣山’。現在長白山秘境開了，在陸國境內被實際控制，他們打又打不過，放棄又不甘心，那只能偷襲了嘍。”
“原來你知道啊！”劉龍韜簡直無語了，著急道，“我也這么認為：他們之所以派死士襲擊咱們，就是為了拖延咱們的進度，從而搶先攻略長白山秘境！長白山東側四分之一山體在新羅境內，如果他們從東坡發兵攻打秘境封鎖，甚至派修士搶先進入秘境去找控制中樞，到時候我們就真的被動了！”
“確實。”燕裕點頭，“所以，你說的‘他們’是指北新羅，還是南高麗？上面知道這事沒有？”
劉龍韜頓時怔住了。
理論上說，管伱新羅還是高麗，敢來爭我陸國的秘境就得死。但是實際操作方面，也不可能直接沖過去把人全給宰了……首先得弄清楚對面是誰，其次得有上級的合法授權，才能出手。
遭遇刺殺、被迫自保是一回事，主動襲擊外國修士則是另一回事。沒有上級授權的話，那不管你出手的理由多么正當，性質上都屬于“下級獨走”，這種事情在官面上可是犯大忌諱的。
“對吧？”燕裕笑道，“上面的反應再怎么快，估計也得二十來分鐘吧，咱們正好吃個晚飯。等授權下來，再殺過去也不遲。”
劉龍韜很想說萬一那長白山秘境很小，二十分鐘就被對面搶了中樞該怎么辦？
但他畢竟也是建制派，忠誠二字是牢刻心頭的，更曉得臺上規矩的重要性，也只能按捺下急躁上火的心思，跟著燕裕走進旁邊的面店里。
“老板來碗番茄雞蛋面。”燕裕看著墻上的菜單，說道，“老劉吃什么？”
“小餛飩吧，麻煩您了。”劉龍韜哪里有心思吃東西，心不在焉地說道。
兩人在位置上坐下，燕裕又給陳靈韻打去電話：
“你那邊怎么樣？”
“還好呀。”陳靈韻笑著說道，“溫泉沒泡多久，就被急匆匆叫出來，然后又被接到定北軍營區這邊備戰，好得不能再好了呢。”
“那就好。”燕裕滿意說道，“你們趁現在多吃點，等下可能就要緊急出任務了。”
“我們已經在吃飯了。”陳靈韻呵呵說道，“你在京爺那邊？他也被刺殺了是吧？”
“他好著呢。”燕裕說道，“毛都沒掉一根。”
“哦。”陳靈韻嘆了口氣，聽上去似乎有些惋惜。
“我能跟她說句話嗎？”劉龍韜突然問道。
“請便。”燕裕將手機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陳靈韻。”劉龍韜嚴肅問道，“長白山那邊怎樣了？”
“你們定北軍自家的布防，怎么來問我了咯”陳靈韻戲謔笑道。
劉龍韜看向燕裕，只聽見燕裕喝道：
“講正事，誰跟你開玩笑？好好說話！”
“嗯哼。”陳靈韻也不著惱，回答說道，“聽說是被東側偷襲，有十來個外國修士開著象咒，頂著機槍火力闖進去了。”
“南，還是北？”劉龍韜沉聲問道。
“北說是南。”陳靈韻卻給了個奇怪的答案，“燕裕，你信嗎？”
“信啊，為什么不信？”燕裕不假思索地道，“既然他們這么說了，就是明面上不打算涉足秘境爭奪。那我們也不用管這些修士實際身份是北是南，統統殺掉就是了。”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陳靈韻沉吟片刻，“劉龍韜，這次秘境對抗的規矩要改了。”
“那是當然。”劉龍韜淡淡說道。
秘境對抗的原本用意，就是為了模擬和敵國修士的對抗……現在敵國修士真的出現了，當然沒有再將槍口對準兄弟戰隊的道理。
“分配呢？”燕裕繼續問道。
“等樞密院事后出方案定。”陳靈韻回答說道，“燕裕，我們吃好了，你那邊呢？”
“我這邊才剛開始吃呢。”燕裕看著老板從后廚端著面出來。
“發個定位給我。”陳靈韻笑道，“我們來找你。”
燕裕發了定位，隨后也不管劉龍韜什么表情，開始自顧自地吃面。
直到他將碗里的面吃了一半，身后就突然被人拍了下。
“走啦。”陳靈韻笑盈盈的聲音響起，“授權已經下來了，直升機就在外面，馬上得走。”
“你該不會是催飛行員快馬加鞭地趕來，就是為了不讓我把面吃完吧？”燕裕立刻狐疑問道，畢竟這來得也太快了些。
“沒錯！”林檸在旁邊氣呼呼說道，“我們在營區里吃壓縮餅干，你居然偷偷在這里吃面！”
并非軍營里沒有自熱軍糧，而是大家都以為戰爭授權隨時會下來，下來了就要立刻出發，因此也沒有心思去做飯，隨便拿壓縮餅干填了填肚子。
“你們犯蠢還怪我咯？”燕裕滿不在乎地嘲笑道，但很快左臂就被林檸抱住，右臂被趙元真鉗住，兩人一左一右將他架了起來，往直升機那邊拖去。
“劉隊。”葉筠來到劉龍韜身邊，“大家都在機艙里了。”
“好。”劉龍韜拿餐巾紙擦了擦嘴，站起身來。
“等等，還沒付錢呢！”老板從后廚追出來，看到外面停著的直升機，頓時又有些驚駭難言。
“不用找了。”葉筠哪有時間去問價錢再掃碼轉賬？直接丟下一張百元大鈔，隨后跟著劉龍韜飛快離開。
機艙之中，燕裕和陳靈韻問清事情經過，也是無語。
秘境入口開在長白山頂端天池東北側，距離新羅境內直線距離只有幾百米。
入口顯現之后，定北軍第一時間將天池附近控制起來，不讓兩國的游客靠近。隨后陸國向新羅發去正式照會，意思就是秘境入口出現在我境內，屬于陸國的“自然國土資源”，為了確保安全派兵駐守云云。
新羅方面當時甚至還不知道長白山秘境出現了，就開始和陸國討價還價扯皮。兩邊商量的具體細節不得而知，但就陸國這邊看來，新羅是默認了長白山秘境入口被陸國實控的既定事實，只是礙于國內輿論情緒才不敢正式承認，因此只能拖延了事。
隨著定北軍封鎖天池周圍，陸國這邊的游客全被疏散完畢，而對面的游客卻不肯走，只是堵在封鎖線外叫喊、拍照。你去強行疏散他就跑路，你疏散結束了他又回來，最后定北軍也沒辦法，只能默認讓對方待在封鎖線外面，只要你不擅闖進來我就不管。
再然后，就是陌生修士突襲了。
修士混在游客之中，突然集體沖破封鎖線，朝秘境入口發起沖鋒，人數差不多三十左右，全是修士，分工明確。一部分負責纏住定北軍修士，另一部分則是無腦沖向入口，全程土行象咒開著，常規槍械的子彈打上去，根本就造成不了任何傷害。
好在定北軍的現場指揮機智，立刻就借鑒了平西軍和天竺在邊境的對抗慣例：結人墻。
你不是全程開土行象咒嗎？我子彈打不死你，但你也沒法切攻擊咒術，我就讓普通士兵結人墻，用肉身把你們擋在外面，然后軍方修士挨個點名解決。
你要是敢切到攻擊咒術，那就不用修士出手了，外圍瞄著的精確射手直接拿槍打死你。
依靠著這種笨辦法，定北軍才將大部分外國修士擋在外頭，但還是有十六七個沖進秘境里去的——畢竟事發突然，也沒辦法做到更好了。
聽陳靈韻說完經過，劉龍韜看向葉筠。
葉筠默默頷首，表示她拿到的情報大體沒錯，和定北軍這邊給葉筠的解釋沒什么區別。
劉龍韜陰沉著臉，透過直升機舷窗看著下方的山勢，忽然說道：
“老燕，比一比？”
“比什么？”燕裕奇怪問道，“戰隊對抗已經取消了啊。”
“比進了秘境之后，誰殺的外國修士更多。”劉龍韜冷冷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算了吧。”燕裕搖頭說道，“我對殺人游戲不感興趣。衛國殺敵那是軍人本分，怎么能以游戲視之？”
劉龍韜頓時吃癟。不過對方拿大義說事，他一時間無言以對，只能改口道：
“那還是比誰先拿到秘境中樞，怎么樣？”
“干掉那些修士之后嗎？”燕裕托著下巴思索起來，“可以是可以，不過老劉啊……”
“怎么？”
“你已經輸給我一次了。要是這次再輸了，你應該沒問題吧？不會有心理陰影吧？”
劉龍韜：………………
“您放心。”他再次露出標準的和善笑容，“盡管讓我見識您的實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