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第339章
晚飯后,顧然準備去散步,蘇晴要遛蘇小晴,也一起。
何傾顏當然不會缺席,但嚴寒香把她叫過去,應該是去做心理測試了。
這就相當于父母是大醫生,所以動不動就把孩子叫去醫院全身檢查,當事人嫌麻煩,別的人羨慕。
陰天,天黑得早,天海山莊已經亮起燈,三三兩兩的業主,開著安保車的巡邏保安。
兩人一狗走了一會兒,來到小區內最大的草坪,草坪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湖泊,湖中央中央則有一個只有屋頂的大亭子。
顧然、蘇晴兩人坐在草坪上的長椅上,望著湖心亭,亭子里有小孩在追逐打鬧,在明亮的燈光中,看上去像是戲臺。
“一個陰天。”顧然說。
“不喜歡陰天?”蘇晴問。
“我說劉零零,就像一個陰天。”
這個外號讓蘇晴覺得好笑,聽了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準在所里說。”她半提醒半警告。
“我知道。”
“為什么說她是陰天?”
“正常人時晴時雨時陰,但還算風調雨順,能活下去;病人總是晴、總是雨,活不了;她是陰天,能湊合,但糧食收成不好,饑餓著,人也沒精神。”
蘇晴點頭,說:“還以為‘陰天’是說看不穿她。”
“你覺得她有問題嗎?”顧然看向她。
“有。”
“根據呢?”顧然好奇。
“能無所顧忌、還保持心態健康的懶,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相信劉姿君十九歲就能做到。”蘇晴望著草坪上奔跑的蘇小晴,語氣肯定。
“懶惰成性的人呢?”顧然笑著問。
“你嗎?”
“牛起得都沒我早!”
蘇晴笑起來,牽起他的手,說:“只要是人,總是希望生活中有點新意,不是新游戲、新漫畫這種程度的新,而是游戲、漫畫之外的新事情。
“她可以不來靜海,沒人能強迫她,拖了這么久,最后還是來了。”
顧然反握她的手,道:“所以,你覺得,在她心里,多多少少有‘現在的生活不對’的想法?”
“具體怎么樣,還是要我們鉆進云層看看。”蘇晴輕輕笑道。
真美。
顧然緩緩靠過去,愛戀不已地輕輕親了一下,就像看見五月初的玫瑰花,忍不住用手輕撫,是對美的情不自禁。
蘇晴微微一笑,靠在他肩上。
回去的路上,蘇小晴走不動了,蘇晴讓顧然帶它回去,顧然撐開五指,像單手抓籃球似的把它抓在手里。
蘇小晴的肚子與顧然的掌心貼合,兩者合在一起看,像是一只倒置的烏龜。
隨著顧然的步伐,蘇小晴的腦袋一上一下,一臉疑惑地望著顧然。
蘇晴笑得開心極了,拍了照,發了朋友圈,配文:男人帶孩子。
回去的路上,蘇晴一直在看照片笑,引得顧然都笑著問:“有這么好笑嗎?”
“不好笑嗎?”蘇晴反問。
“不好笑。”
“我現在深刻領悟了一句話。”
“男女有別?”
“人心各有所感,角度不同,理解不同,比如說,一些人無法想象有錢人為什么會生病,我也無法理解你,為什么會用這種姿勢帶狗回去。”
“那要怎么帶?”顧然真的不解。
“抱著啊。”蘇晴理所當然道。
“抱——?它剛在地上跑,抱?”
“你女兒摔地上,你也這樣拎著回去?”
“嗯——”顧然沉吟,然后笑道,“不知道,要不我們生一個.”
“嗯哼。”蘇晴清了清嗓子。
梁青正從對面走來,身邊有兩位長相姣好的女性,神情愉快地閑聊著。
“梁青。”蘇晴主動打招呼。
“蘇晴!”梁青笑容更燦爛了些,又不動聲色地笑著對顧然說,“顧醫生。”
顧然笑著點頭。
“哇,好可愛的小狗。”姣好女性A驚呼。
“為什么這樣拿小狗啊,它的表情好無辜啊,哈哈哈哈哈!”姣好女性B大笑。
顧然不認識她,但她一笑,大概知道她也是明星,記憶里,似乎在某位護士的平板中聽見相同的笑法。
蘇晴也笑道:“正在數落這個人呢,他還沒覺得哪里不對!”
四位女性圍繞這個話題閑聊一陣,彼此告別分開。
“這兩個人真好看,青姐,他們是什么人?”姣好女性B問。
“醫生。”
“醫生住得起天海?”姣好女性A疑惑。
“具體我不能多說,不過他們在靜海心理療養所,你們平時覺得壓力大、失眠,可以找他們試試。”
“心理醫生啊,我最近壓力是挺大的,有機會去看看。天海的環境真好,我什么才能攢夠錢買一套小別墅啊,真羨慕青姐。”
“買什么?買了能住幾天?想住過來找我好了,我正想找人作伴聊天。”
顧然今晚沒了學習的心情,最后在網上找了一本關于懷孕的書,翻了兩頁又關了,沒有加入書架。
江湖傳聞,男人喜歡不用負責的關系,甚至對方有了自己的孩子。
對部分男性而言,這樣的事或許更刺激,不管是從精神上,還是繁衍的基因本能上。
顧然很煩躁。
可奇怪的是,就像劉姿君在父母葬禮上,一邊傷心,一邊覺得自己自由了,他在煩躁的同時,竟然有喜悅。
一個孩子。
就算不能相認,可畢竟是他的孩子。
顧然不理解為什么,他二十歲,應該還不到喜歡孩子的年齡。
他分析:大概是基因在作怪。
盡管人類是萬物之靈,有著神跡般的思考能力,可畢竟是地球土著,與地球所有生物一樣,在內心深處,都有繁衍的本能。
現在,自己的基因繁衍下去了。
而且,作為梁青的孩子,這孩子必然也會把基因傳承下去。
所以從本能上,他才會覺得喜悅,以及一種莫名的自由感?
還有一種可能,從職業的角度分析,這是心理平衡。
與蘇晴以外的女人有孩子,會給他帶來深海兩千米般的壓力,所以他的本能在救自己,盡量去想一些開心的事情。
好比一個上班族,遲到了、全勤沒了、被老板公開罵了,會生出‘至少今天補了一覺’的想法一樣。
這么說,劉姿君的‘自由了’,是否同理呢?
而她的‘放棄思考’,又是否是自我厭惡,覺得會在父母葬禮上覺得自由的自己很丑陋?
‘超我’太強的人,別說在父母葬禮上想這些事情會自責,就是偷摘一朵花,也會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寢食難安幾天。
幾分鐘后,顧然才意識到自己走神,竟然從梁青懷孕這件事想到了劉姿君。
“這是癡迷工作,還是自我逃避?”他苦笑。
晚上他沒主動做夢,但夢主動找到了他——他只能想做夢就做夢,這不代表他不想做夢,就能不做夢。
一個普通的清醒夢。
夢里,梁青生了一個兒子,小時候機靈乖巧,大了俊美不凡,雖然梁青反對,可他依舊出道當了明星,條件實在太好。
一次訪談中,他說自己生來就有一種天賦,能在夢里變成角色,真實地度過角色的一生。
天賦讓他演技很好,但也有不小的心理問題,最明顯的,就是入戲太深,所以才會和每個演對手的女明星傳出緋聞。
每每從戲里走出來,又會被當成渣男。
像是文娛小說一樣的訪談,被{靜海}的護士看見,四十來歲的王佳佳的一句‘這個男明星有點像顧醫生呢’,讓完全不關注娛樂圈的蘇晴院長留意到了。
顧然正被收拾的時候,不知為何還是二十一歲——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知道她的年齡——的陳珂,說自己也懷孕了。
顧然被蘇晴綁在院長辦公室的靜室,每天呼吸不明氣體,被注射各種新藥。
何傾顏不但沒有幫他,反而給蘇晴出謀劃策,甚至也參與動手,用各種辦法折磨他。
蘇晴、何傾顏變成了真的魔女、妖女,一個黑發中生有牛角,一個臀部長有尾巴。
整個靜海籠罩在絕望的氣氛中。
為了救出顧然,王佳佳犧牲了自己。
最后,顧然與蘇晴、何傾顏決戰!
“這怎么可能贏?”
因為根本贏不了,顧然醒了,就像一些人夢見上課、背課文、考試,猛然驚覺‘事到如今,我為什么還要吃這種苦!’而從夢中醒來。
顧然衷心希望,近乎祈禱般希望,自己不要有預知夢的能力。
但夢給他提了個醒。
梁青那邊不是萬無一失,如果孩子和他長得很像,還出道,可能會在多年后事發。
這件事一時半會兒沒辦法,一時半會兒也不用急,當前迫在眉睫的是另外一回事。
陳珂是否懷孕。
兩人都是新手,且是忽然來了興致,雖說沒弄進去,又說是安全期,可懷孕的風險也是有的。
等等。
陳珂懷孕可以是好事,逼著他前進,這么一想,顧然忽然希望陳珂懷孕了。
可能的話,他不希望用這種手段,可如果真的懷孕了,那也沒辦法,反正打胎、分手是不可能的。
分手絕對不可能,打胎陳珂不想要,他也只有堅決反對的份。
不管多么積極思考,顧然依然感到驚悚,稍稍出了汗。
這是上帝在對他提出一個嚴重的警告。
不過人定勝天,他也可以把這當成命運給他的一個難得的機會。
沒在布拉格答應何傾顏之前,專一的道德時不時敲顧然的門,手里還拿著槍,提醒他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現在,專一似乎被解雇一般,許久不來敲門了。
反而是信守承諾兄與好色君,兩人聯合執法,將他團團圍住,他不做出點成果,就不放他出去。
清晨,打開窗簾,窗外的藍天潔凈嶄新,看了的人都會猜測,一定是在日出之前洗過,把昨天陰云一掃而光。
顧然的心情也隨之明朗。
晨練結束,吃過早飯,又是上班時間。
一路查房,到了劉零零的203病房。
“昨晚睡得怎么樣?”蘇晴問。
“失眠。”劉零零雙目無神,彷佛被丟在沙漠的雪人,已經放棄掙扎。
“新環境睡不著是很正常的現象。”蘇晴安慰。
“從我爸媽死后,我第一次、第一次不是玩手機玩到困才睡,昨晚9點躺下的,我1點還醒著,然后6點起床.太恐怖了。”
換個比喻,戒煙、解毒更適合描述現在的她。
“睡得早,起得早,待會兒洗漱結束,做完早操,吃過早飯,大概七點,你就能開始看漫畫、玩游戲,不過今天天氣好,必須在戶外。”
“哦。”劉零零麻木地應了一聲,忽然面露好奇,“我有個問題。”
“嗯。”蘇晴示意她說。
“你們一大早就查房,我們沒漱口、沒吃飯,有口臭怎么辦?”
“在乎自己有沒有口臭,證明你的精神狀態很好。”蘇晴笑道。
真正的答案是,病人與醫生之間隔著足夠的距離。
走出病房,何傾顏立馬說:“蘇晴,你也聽到了,病人都嫌棄查房太早,別的醫院都是八點查房,為什么靜海要搞特殊?”
“我們八點也查。”蘇晴頭也沒抬,在看平板上的病房記錄。
“我要去勞動局告你。”何傾顏道。
“告我也不會開除你。”
何傾顏絕望,將額頭抵在顧然背部,喪尸似的走路。
“傾顏姐怎么了?”301病房,格格不解地望著何傾顏。
“想辭職看世界,發現自己沒錢。”顧然說。
“胡說!”何傾顏抬起頭,笑著用手輕輕撫弄劉海,“我在撒嬌!”
“工作的時候談情說話,你們不管嗎?”格格受不了似的問蘇晴。
“昨晚睡得怎么樣?”蘇晴問她。
“挺好的。”
又問了幾個問題,格格忽然對顧然說:“今天輪到你了?”
“你是說去學校?”
“開心嗎?全都是女高中生哦,滿眼都是十五歲、十六歲、十七歲的少女。”
“傻瓜,我不僅讀過高中,還是上過小學、初中、大學,六歲至二十二歲的女性,我都看夠了。”
“變態。”
“那全世界的男人都是變態。”
“格格,從下周開始,其實明天就開始,我們不會再去學校,楊老師生孩子回來了,我們這邊人手也不夠,所以——”
“以后只有我一個人去學校了嗎?”格格一臉不要。
“——所以,你是打算一個人去學校,還是在靜海自學?”
“還能選?!”格格驚喜。
“別忘了這是哪里,我們連死亡證明、精神病人證明都能開,別說病假條了。”顧然道。
“死亡證明確實能開。”蘇晴微笑。
顧然退至眾人身后。
蘇晴繼續道:“人必須融入集體,但未必要是學校,你也可以和我們成為好朋友,當然,自學有一個前提.”
“我知道,成績嘛,放心吧,交給徐恬!”格格·徐不恬大包大攬,好像這對她來說小事一樁。
然后,她又有些不安地問:“蘇晴姐姐,我一會兒換學校,一會兒又不去學校,會不會被我爸媽罵呀?”
“讓你去海城國際高中,不是讓你去學習,是我的一種治療方案,現在我覺得你覺得一個人去學校不舒服,這種治療方案當然要停止。”蘇晴解釋。
這也是事實。
只是格格擅自認為自己已經復學了而已。
這都是蘇晴的自然療法。
至于格格的成績,是最不用擔心的,也不是最要擔心的,讓她重新發現生活的快樂,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私人日記》:十月十四日,周三,天海山莊
今天散步的時候遇見梁青了,用讀心術觀察了她一會兒,又用了上帝之眼。
三個標簽中,有一個慈母。
‘母’也就算了,現在就說‘慈’,是不是太早了?
《私人日記》:十月十五日,周四,靜海
劉零零來靜海的第一天,反而出現了黑眼圈,可任何人都知道,她的作息會越來越好。
所以,有時候糟糕的現象,反而是變好的預兆。
我在安慰自己嗎?
《醫生日記》:
格格應該是撐不到經歷足以被寫成一本小說的那一天了。
(莊靜批語:不要把好事寫的像壞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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